18、18考城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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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冬来，转眼一年期到。
谢槐面如金纸，已是近的气多，出的气少了，“哥哥……”
“我在。”谢禅伸手握住妻子的手，手指穿过指缝再收紧，十指牢牢相扣。
“要是有下辈子，哥哥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谢槐已经不太能睁开眼了，声音有气无力的。
“愿意。”谢禅认真地说。
谢槐嘴角轻轻勾了起来，甜甜地说：“那我要是先到了下面，我会等哥哥来哦。”
“不用等。”谢禅说，“我会和你一起走的。”
“哥哥真傻。”谢槐闭着眼睛轻笑说。
“我不傻。”谢禅郑重其事地自辩，因为太郑重，脸上反倒透出股傻气。
“不傻还跟我一起躺棺材呀？”谢槐已经没力气睁开眼了，嘴角却是幸福地微微上扬着。
两人一同躺在同一副薄棺里，一人气息奄奄，一人眼上蒙着白布。
棺材盖斜靠在旁边的桌子边支着。
“因为我会跟你一起走呀。”谢禅认认真真地说，“我们是夫妻，生同衾，死同穴。”
“生同衾，死同穴。”谢槐很虚弱，脸上却始终染着幸福的浅笑，他轻轻念了一遍这句话，气息越来越弱了，最终完全没了。
谢禅感觉到妻子已经走了，也跟着阖上眼，渐渐进入长眠。
不久后，金二大夫带着自家大哥赶来，兄弟俩一起抬起棺材盖，为谢氏兄弟合棺。
金二大夫全权包揽了谢氏兄弟的后事，帮他们下葬，立坟，竖墓碑。
金大夫感慨：“你这报恩也报完了吧？”
谢举人还在世时，他家二弟每天都要往谢家走一趟，不是送药便是送吃的，还要给谢举人俩兄弟每日把脉。
这何止是报恩，简直就差把谢举人给供起来了。
金大夫心想，如今谢举人一家都走了，他二弟应该也算了却了一桩因缘事。
“这才哪儿到哪儿呢？”金二大夫怅然一叹。
谢恩公予他重获神智、免遭罹难，日后，他要日行善事，多救济些病患，时时给谢恩公扫墓，方不负谢恩公的恩情。
另一厢。
谢槐到了地府。
他仍是临死前的模样，穿着文士夹棉长衫，眼睛上蒙着白布条。
他双目失明，到了地府也一样的看不见，双手抬起来，在虚空中瞎摸索，脚下谨慎地前行。
阎罗王远远地在一边看着。
见谢禅走得这么磕磕绊绊的，阎罗王其实很想过去扶一把。
可想到要是让地府鬼众看到他搀扶一个小小新鬼，而且这新鬼先前还骂过他，不把他放在眼里，阎罗王就觉得极没面子，脚下的步子也就迈不出去。
那边，谢禅摸摸索索地乱走，已经走到了忘川河边。但他毫无所觉，继续迈开步子。
“小心！”
这一声不是阎罗王喊的。
但阎罗王在心里这么喊了，而且也急急冲了过去。
可有鬼比他更快一步，从他前方飘过，一把从后扶住了谢禅，止住了谢禅的脚步。
“前面是忘川，里面全是上不了岸的怨鬼，你要是掉下去了，还不得让这些怨鬼撕成碎片？”这鬼说话温柔雅致，嗓音动听。
谢禅连声道谢，问道：“敢问恩公如何称呼？”
这鬼轻声笑了，“小傻子，本王的声音你都没听出来吗？本王乃是四殿之主，五官王。”
五官王这个色胚！
阎罗王暗暗啐了一口，日日都有新鬼来地府，怎不见得五官王来忘川河这边捞鬼？这色胚分明是算准了时辰，专程跑来蹲守谢禅的。
“见过大王。”谢禅忙拱手行礼。
他眼上还蒙着白布，凭着声音方向给鬼王躬身作揖，于君子端方的气质中又透出几分脆弱残缺之美。
五官王喉结微微一动，他可算是明白老十为何会有慕残怪癖了。
这美人一旦稍有残缺，便会平添一分缺憾之美，那是生灵在面对残缺时所生出来的一种灵性之美，这反倒是完整之美比不了的。
“不必多礼。”五官王扶起谢禅。
阎罗王偷偷隐在一边，看得两眼直冒火光。
按礼节，老四这一扶，本该是虚扶，也即是做个扶鬼的动作，而不真的扶鬼。
但老四现在却实实在在地伸手扶住了谢禅，这分明是趁机占谢禅便宜！
“我扶你去第一殿勾销吧。”五官王扶着谢禅便要上奈何桥。
谢禅却脚步一顿，“听说上了奈何桥就会前尘尽忘？”
虽然上次来地府，谢禅也过了奈何桥，也没见得失了记忆，可上次是鬼差骑马带着他过的。这次他要靠自己的双脚走过去，兴许情况会有所不同。
“是，也不是。”五官王笑说，“凡间传说只知有奈何桥，却不知地府的奈何桥一共有两座，一座在北，一座在南。”
“北边的奈何桥名曰‘北奈何桥’，是连接黄泉路与幽冥地府之桥，过了这座奈何桥才算真到了冥府。”
“你现在所过的正是‘北奈何桥’，此桥不会消解你的阳间记忆。”五官王打趣说，“你还得留着记忆去阎王殿接受审判呢。”
“那南边的那座奈何桥呢？”谢禅问。
五官王继续介绍说：“南边的那座名曰‘南奈何桥’，是冥府通往轮回道之桥。”
“上桥之前，你得先喝一碗孟婆汤，此汤才是消除记忆的关键之物，‘南奈何桥’本身是没法消解你的记忆的。”
“不过，此桥却能检测你是否保有记忆。若是你没喝孟婆汤，或是孟婆汤喝得不足，没起效力，‘南奈何桥’是不会允许你登桥的。”
谢禅问：“那若是有鬼想要强行登桥呢？”
五官王戏谑一笑，白齿森然，“那‘南奈何桥’便会把此鬼甩进忘川，让他和那些怨鬼相伴。”
谢禅不寒而栗，认真问道：“我和我槐弟相约在地府相见，我若是要等他，是在北奈何桥等，还是南奈何桥等呢？”
五官王神情有些莫测，哂笑说：“当然是去南奈何桥啊，众鬼一到地府，都必须先过北奈何桥去阎王殿接受审判。等你通过了阎王殿，便可到南奈何桥桥头等你的槐弟。”
谢禅很感激地再次作揖，“多谢大王指点。”
五官王却是戏谑地勾了勾唇，没再多言。
阎罗王则是默默跟在一旁，暗想，“谢槐”只是老大的一个转世，如今老大回了地府，还会按前尘之约来见谢禅吗？
谢禅心里记挂着快些见到妻子，便央求五官王早些带他过北奈何桥。
过了桥，谢禅感觉自己进一座亭台。
“这是‘望乡台’。”五官王温和地说，“阳间刚来之鬼站在望乡台上，回望人间最后一眼，从此便不复人间路。”
谢禅虽是看不见，但还是回头张望了一下。他想，若是庭瑞到了此处，是不是也会回头张望，看看他是不是在后面？
“走吧。”五官王扶着谢禅下了望乡台，踏上一条金碧幽森的甬道，“我们现在是去‘第一阎王殿’。”
“凡是阳间刚来之鬼都必须先到‘第一阎王殿’接受秦广王的审判，然后根据审判结果决定接下来的去路。”
谢禅问：“我是要依次经过十殿阎王的审判吗？”
“当然不是。”五官王笑着摇了摇头，“只有第一阎王殿才是每个鬼魂都会必经的审判殿。”
“其他九殿则分掌不同职责，须根据第一殿的审判结果，决定是否对鬼魂进行相应的进一步惩罚。”
“比如，第一殿的秦广王审判出某鬼生前有抗粮赖租恶行。”
“那么，接下来此鬼就会被移交至第四殿，也就是本王所执掌的审判殿。”
“第四阎王殿专司审判抗粮赖租、交易欺诈等恶行。”
“本王会针对此鬼的相关恶行做出进一步审判，确认罪行后，就会将之投入‘剥剹血池地狱’受罚。”
“‘剥剹血池地狱’之下又有十六小地狱。本王会依据此鬼的具体罪行，将之再投入相应的小地狱进行进一步受罚改造。”
“等刑满之后，此鬼会移交至第五殿，接受阎罗王的查核。”
“若是此鬼恶性不改，则会押入第五殿的‘叫唤大地狱’受罚。”
“之后，又会被投入其下的‘诛心十六小地狱’之一受罚改造。刑满之后，则再行查核。”
谢禅背脊生凉，“那若是一直查核不过，岂不是就要一直受罚？”
五官王颇为冷酷地笑说：“岂止是此鬼自己受罚，他若是累教不改，便会累及阳间亲属。”
“鬼差会把他押上望乡台，让他亲眼看看阳间亲属因他所受之苦，然后再把押送回地狱继续受罚改造。”
这可真是双重痛苦了。
谢禅心生惴惴，问道：“那若是改造成功，通过了查核，就可以解脱了吧？”
“想解脱？呵，远得很呢。”五官王哂笑说，“此鬼若通过了查核，便会移交至第十殿。”
“第十殿的转轮王专管轮回一事，手底下掌有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等六道。”
“鬼魂到了第十殿，得再经转轮王核定善恶等级，然后再定轮回的去处和方式。转轮王那可是铁血勾销，出手狠着呢。”
五官王不忘贬损一下情敌，毕竟转轮王摆明了要跟他抢谢禅，他不趁机上眼药，那他不是傻吗？
谢禅微微打了个颤，暗道十殿阎王都好可怕，个个都心黑手狠的样子。
“到了。”说话间，两鬼已到了第一阎王殿外面，五官王轻轻拍了拍谢禅后背，温和地说，“进去吧。”
谢禅深吸一口气，自我鼓鼓气，在鬼差的带领下，跌跌撞撞地走进了第一殿。
阎罗王隐在外面，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之前老大去凡尘历劫了，第一殿的审核都是老大手底下的判官在做。
如今，老大已经历劫归来，负责审判的就应当是老大本鬼了吧？
老大若是对上谢禅，会是什么态度呢？两鬼会腻腻歪歪吗？
阎罗王想想就有些烦躁，而他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烦躁个什么。
五官王则是光明正大地等在外面，神色悠然得很，心里早已打好了算盘。
老大那鬼好面子。
谢槐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新鬼，若是赶着去跟老大相认，老大还不得厌了谢禅？
待会儿谢禅估计会哭着出来，他正好去抚慰一番，拉近美人心。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18考城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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