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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孤独患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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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的爱丁堡又是一个久违的大晴天,难得的艳阳天。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在柔软的被窝上,有种别样的安宁。
自从来到爱丁堡,荆望从未睡过一个这么安稳的觉,甚至都不用借助安眠药就能入睡。
他罕见地在床上赖了几分钟。
洗漱完后,他特意去阳台看了看他的“望舒”。
那是一盆多肉,小小的一颗球,浑身带刺,十分顽强。
有一次荆望去爱尔兰出差,大半个月没回来,离开前又忘记提醒Peter给它浇水,等他回来时发现“望舒”竟然还十分生机盎然。
而且爱丁堡的气候不比别处,阴雨天气十分常见,养别的植物也不太现实。
荆望伸手摸了摸它的小刺,有些扎人,但他好像没感觉似的。
直到Peter惊呼一声:“Oh my god,Jing, your fingers are bleeding”
荆望被他的尖叫喊回了神。
Peter拿来药箱,找出创可贴给他:“Let's stop the bleeding first”
荆望处理伤口的时候,Peter忍不住开口:“What were you thinking just now? ”
荆望只摇了摇头:“It's okay, think of something from before”
Peter只好转移话题:“ there will be a meeting in China ,“International exhibition of storm photographers. ”At that time, all storm photographers would go”
荆望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一顿。
“Jing,you shouldn't miss this opportunity”
荆望没什么反应,只说自己会认真考虑一下。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错过这次机会了,可是…如果回国,可能会遇见那个人。
他有些犹豫。
不过北京那么大,也不一定会那么巧碰上。
荆望又在心里安慰自己。
最终还是理性站了上风,说实话,他还挺想再见沈清舒一面的,哪怕远远的看他一眼。
他跟Peter说完自己的决定后,Peter比他还要激动,“Jing,You are the best storm photographer I have ever seen,you can definitely do it”
两年来,随着两人的日渐熟络,Peter也多多少少了解到一些荆望的过去。
作为荆望在这唯一的朋友,起初Peter听到荆望过去遭受的事情时还有些愤懑气恼,后来他更希望荆望能重新站起来。
因为荆望的天赋和努力,以及他对自然风暴的热爱,绝对不会让他甘心止步于此。
荆望回国的那天,Peter特意去机场送他。
分别的时候,Peter半开玩笑地说:“If you can bring your lover back with you this time, I would also be happy to do so”
荆望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朝他挥了挥手:“If there's a chance,I will definitely introduce he to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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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个小时的航程一瞬而过。
落地首都国际机场时,荆望有些恍惚,分不清是近乡情更怯,还是岁月不饶人。
在主办方安排的酒店下榻后,他闲来无事想着下楼逛逛,毕竟两年过去,连北京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更别提一个人了。
他被猛烈的思念驱使着,想再次见见沈清舒,于是他打了个车到沈清舒公寓楼下。
可是他没有上去,只是抬头看着临江公寓,一层两层三层地数着,当数到沈清舒那层,第21层,他咧开嘴笑了,连自己也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却听见一道疑惑又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荆望?”
荆望转过头,就看见一脸不可思议的陈昊阳,身旁还站着一个比两年前看着更加成熟稳重的明榆。
荆望愣了几秒,然后朝他们笑了一下:“好久不见,陈昊阳,明榆”
陈昊阳立马冲过来给了他一拳,“你他妈还敢回来?你知不知道你把沈清舒害惨了?你怎么还好意思回来的?”
眼看又要落下第二拳,一旁的明榆拉住他:“别打了,走吧,沈清舒还等着我们呢!”
说完就扯着陈昊阳离开,离开的时候还给了荆望一个欲言又止的眼神。
两人进门时,沈清舒正在客厅打游戏,连头也没抬:“你们俩怎么这么慢?”
陈昊阳想说些什么,可明榆一个眼神制止住他。
“路上有点事儿耽搁了”明榆放下东西。
“哦,那叫你们买的黄喉买了没?我跟你们说,涮火锅没黄喉简直就跟吃泡面没调料一样,哪哪都不得劲”沈清舒放下游戏机走了过来。
“买了,沈大少爷都开口了,怎么能不买呢?”陈昊阳接着说。
吃火锅时,沈清舒看着自从一进门就心不在焉的陈昊阳,他放下筷子直视着对方:“耗子,你今天怎么神神叨叨的,跟便秘似的,发生什么事了?”
“喔,我没事啊”陈昊阳演技贼烂,一脸此地无银三百两。
“明榆,你说,他到底怎么了?”
明榆夹了一块毛肚,瞥了两人一眼:“我怎么知道他今天又发什么疯”
眼见从两人嘴里都问不出丁点东西,沈清舒也索性放弃。
这时,陈昊阳才犹犹豫豫开口:“阿清,你现在还恨荆望吗?”
果然,听到荆望的名字,沈清舒夹菜的手顿住了。
“没有爱,哪来的恨”
听到沈清舒的话,陈昊阳和明榆彼此交换一个眼神。
“屁,要是没有爱,谁大半夜哭得撕心裂肺,嘴里还一直喊着他的名字”
“信你才有鬼,荆望生日那天也不知道谁会买一个蛋糕,然后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
可两人都十分给面子没拆穿他的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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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接到荆望电话的陈昊阳明显比昨天刚见面时情绪要稳定许多。
听到荆望说想跟他聊聊,陈昊阳丢过去一个地址让对方下午两点在那等着。
坐在咖啡厅的两人都有些无所适从。
荆望拿起桌上的冰美式喝了一口,“他这两年过得怎么样?”
“原来你还会在意他过得怎样吗?我还以为你当初拍拍屁股走人时就已经放下所有了”陈昊阳讥讽道。
荆望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淡淡的看向窗外。
过了好一会儿,陈昊阳叹了口气:“他这两年过得很不好,你刚离开的时候,他发了疯地打你的电话,可没有一次接通,渐渐的,他开始酗酒,在家里喝得烂醉,我和明榆怎么劝他都不听,后来有一次他跟我们说他想放下了,我们也以为他终于要重新振作起来了,可是……”
荆望沙哑着声问:“可是什么?”
“可是,那天晚上他在浴室割腕自杀了,手里还紧紧拽着那条平安扣吊坠,要不是我和明榆刚好去找他,及时发现,把他送去医院,再晚一点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听完陈昊阳的话,荆望如坠深渊,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手脚冰冷,眼眶猩红,半晌,一滴热泪滑落,滴在桌面。
再开口时,声音哑到难以入耳:“后来呢?后来他怎么样了?”
“后来,偶然间,我和明榆带他去了趟孤儿院,在那里他遇见了一个小男孩,性格沉闷无趣,别的小朋友都在玩耍时,他就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画画,阿清过去问他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玩,小男孩就说,因为他有心脏病,大家都怕跟他一起玩,可他却好像丝毫没有难过的样子,一直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画画,当时阿清就觉得一个生病的孩子都能这么坚强,自己也要好好活下去,从那以后,阿清就不再消消沉沉了,一有空他就去孤儿院教那个孩子画画”
荆望一直都知道沈清舒骨子里就是这样一个温暖又善良的人。
陈昊阳看着荆望,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话:“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消失的这两年去哪了?”
荆望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两年前,我拍摄了一组台风蝴蝶的风暴图,这组图是国家气象局用于数值检测的重要依据。可是没几天,上面就派了调查员下来,说是我的作品涉及抄袭,称对方手上有拍摄台风时的流程图和相关记录,一时间,我百口莫辩,国家气象局将我特聘风暴摄影师的身份撤掉,我的作品也不能继续刊登在有关刊物上。后来,我拼命收集资料,终于弄清真相,原来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盗取了我的作品,高价卖给了别人,然后倒打一耙栽赃陷害我,我去找他理论,发现我爷爷去世前留给我的老屋被他强占,他说屋子是我父亲在遗嘱里指名留给他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我想要拿回老屋就必须认下抄袭的名号,别无他法,我只能吃下这哑巴亏。在我十五岁时,我的爷爷就去世了,邻居杨阿婆收养了我,一直把我当亲孙子一样照顾,但是杨阿婆也在我认下抄袭事件后的两天离开了。一时间,我的生活陷入无尽的黑暗,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刚好我大学的导师在爱丁堡有摄影工作室,一直邀请我去,于是我就去了爱丁堡……”
听完荆望的一番话,陈昊阳也愣住好半会儿,他骂了一句脏话:“操,你俩遇见的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那你还喜欢沈清舒吗?”
“我一直爱着他,可我们再也没法在一起了,因为我伤害他太深了,他不会再原谅我了”荆望了无生气地耷拉着头。
“哪那么矫情,只要你俩还彼此喜欢,就一切来得及,别让自己后悔一辈子”
荆望幡然醒悟,是啊,人这一辈子那么短,要是彼此相爱的两人还耽误剩余的时间,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激动地抱着陈昊阳:“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会后悔一辈子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陈昊阳差点被他勒死,急忙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松手,喘过气来后,他眼神锋利地盯着荆望:“我告诉你,我帮你是因为我是沈清舒的发小,我想他好,如果你再敢伤害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荆望也回以他坚定的一眼,“我绝对绝对不会再让他受到一点伤害,哪怕是我都不行”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达成共识,在人来人往的咖啡厅握手,诡异地相视一笑。
陈昊阳离开后,荆望想去他说的那家孤儿院看一下那个给了沈清舒活下来勇气的小男孩。
院长阿姨把他带到一个房间,房间里只有一个小男孩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画画,荆望朝他走了过去。
荆望在小男孩身边蹲了下来,认真地看着他的画,笑着问:“你在画龙卷风吗?”
“嗯”小男孩点了点头。
“哥哥有真正的龙卷风,你想看吗?”
果然小男孩被吸引了,他放下画笔,好奇地看着荆望。
荆望摸了摸他的头,拿出相机给他看:“你看,这是龙卷风,是不是很大,这是台风,是不是很恐怖,这是海啸,吼~是不是很吓人……”
小男孩被眼前的风暴图震撼住了,他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荆望:“哥哥,你能把这些照片借我看几天吗?”
“当然可以,不过哥哥只能把照片借给朋友哦”
“那我们交朋友吧!哥哥你好,我叫小北”小北朝他伸出一只手。
“你好,我叫荆望”荆望握了握他的小手。
两个人相视一笑。
离开孤儿院时,小北还依依不舍地拉着荆望的手:“荆望哥哥,你还会再来吗?”
荆望摸了摸他的头,蹲了下来,笑着说:“当然,哥哥下次来还要给我们小北带更多好看的照片。”
小男孩笑了,伸出小拇指想和他拉勾。
荆望也十分配合:“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了就是小狗。”
盖章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