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会错意 ...
-
望月汐的公寓位于东京一处闹中取静的高级公寓楼顶层。
指纹锁发出轻微的“嘀”声，厚重的门扉滑开，迎接她的并非温暖的灯光，而是落地窗外璀璨却冰冷的城市夜景，以及……伫立在阴影中的那个银发身影。
琴酒。
他像一尊冰冷的雕像，背对着她，望着脚下流动的光河。
浓重的烟草味弥漫在空气中，几乎盖过了他身上惯有的硝烟与铁锈气息。伏特加不在，只有他一人。
望月汐的心猛地一沉，但面上丝毫不显。她反手关上门，没有开灯，任由月光和城市的霓虹勾勒出室内模糊的轮廓。
她出门前放在锁孔中的笔芯很完美的被还原了，断裂的位置都几乎没有偏差，她也并没有听见房间里有别人的心声。
老实说，这种情况下发现屋里突然多个人，感觉不亚于拆开一个装着人头的礼物盒，惊悚又荒诞。
“回来了？”琴酒的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情绪，却像寒冰刮过耳膜。
啧。感觉被耍了，有点不爽。
她走到开放式厨房的吧台边，发现那里已经准备好了一杯苹果汁，微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枫糖浆的比例刚好，稍稍驱散了内心的波澜。
“嗯。”她同样简洁地回应。公寓里一片寂静，只有自己平稳的呼吸。她“听”到琴酒此刻的思绪——只有一片刻意维持的、冰冷的、戒备的空白。
“有个任务。”琴酒终于转过身，墨绿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冷的光，如同锁定猎物的蛇。他一步步走近，压迫感无声地弥漫开来。
“组织需要一份‘日之岛制药’内部关于新型神经递质抑制剂‘N-7’的完整研发数据和核心研究员名单。他们董事会的社长藤原会出席下周举办的‘未来神经科学峰会’，地下加密资料库有我们要的东西。”
望月汐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日之岛制药，表面上是医药巨头，暗地里与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是组织重要的资金来源之一。
峰会……她作为警视厅特聘的心理医师，同时拥有东京大学医学院客座研究员的身份，获得邀请函轻而易举，甚至能接触到一些核心区域。
她问到，“所以需要我那一边的身份了？”
“不，用不着。”琴酒走到她面前。“峰会的安保级别很高，你的身份太引人注目会留下记录。这边波本会想办法潜入资料库，你有别的目标。”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杀掉藤原，他还轮不到和组织谈条件，会有更安分的人接替他的位置。”
“至于波本那边，确保他拿到东西，他会在得手后交接给你。记住，是以尼帕维西的身份。”
望月汐抬起红眸，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波本，没听说过的代号……刚晋升的那个？”
“他是朗姆那边的人，伏特加负责的是另一个叫苏格兰威士忌的。”琴酒的声音毫无起伏，“你的身份太敏感，不要以原本的身份出现在其他代号成员的视野里，入场证明组织会给你准备。”
“明白了。”望月汐郑重点点头，“我会妥善处理。波本那边，我随机应变。”
琴酒盯着她看了几秒，仿佛在评估她话语的可靠性。
琴酒盯着她看了几秒，仿佛在评估她话语的可靠性。冰冷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让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就在望月汐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下达完冷酷指令便转身离开时，他却出乎意料地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和力量感。它就那么突兀地悬在半空，没有任何言语解释。
望月汐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是什么意思？握手表示合作达成？还是某种她不知道的暗号？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琴酒那片刻意维持的空白心声中捕捉一丝线索，却徒劳无功。他那双墨绿色的眼睛深不见底，只映着她自己有些困惑的影子。
迟疑了几秒，望月汐试探性地伸出自己的双手，轻轻握住了琴酒那只悬着的手。她的手心带着一点微凉，试图传达一种“我理解并接受”的讯号。
这个动作显然完全偏离了琴酒的预期。他眉头瞬间拧紧，极其明显地啧了一声，眼神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你在搞什么名堂”的荒谬感。
冰冷的尴尬瞬间席卷了望月汐。她立刻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脸腾地一下热了起来，下意识想把手抽回。
就在指尖即将脱离的刹那，一段极其久远、几乎被尘封的记忆碎片猛地撞入脑海。
那还是他们刚加入组织不久的时候。
封闭的空间，嘈杂的人声，无数陌生或带着恶意的思绪如同无形的针尖，狠狠扎进她尚未完全适应的感官。
强烈的眩晕和窒息感攫住了她，呼吸都仿佛成为一件困难的事，指尖冰冷发麻——这是她无法控制他人心声时产生的躯体化反应。
他们刚做完体能测试，同期的孩子正陆陆续续离开训练场。
而那个同样青涩、总是沉默的站在她身边的银发少年，避开人群的目光，用自己尚且单薄的身体为她挡住一部分窥探。
然后，那双日后握惯了冰冷枪械的手，此刻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坚定地捧住了她冰冷汗湿的脸颊。
他的掌心干燥、微暖，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力度，将她因晕眩而想要埋藏的脸抬起来，迫使她涣散的目光聚焦在他深潭般的墨绿瞳孔里。
“没事的。”他低沉的声音清晰地穿透她脑中混乱的嗡鸣，一遍又一遍，像在念诵某种抚慰的咒语。
“汐，会没事的。”他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眼角的生理性泪水，仿佛在用这种方式，为她隔绝开那无孔不入的精神噪音，构筑起一个短暂的、只属于两人的安静港湾。
看着眼前不同以往的手，鬼使神差地，在理智反应过来之前，望月汐没有抽回手，反而微微侧头，将自己的脸颊轻轻贴上了琴酒那冰冷干燥、带着薄茧的掌心。
这个动作完全出乎琴酒的预料。
他墨绿色的瞳孔似乎有瞬间的收缩，连那片刻意维持的空白心湖荡开了一丝极其细微、难以捕捉的涟漪。
那是一种混杂着错愕、难以置信，甚至……一丝被强行唤醒的、早已陌生的柔软触感的怔愣。
但这异样的失神仅仅持续了不到半秒。琴酒的眼神瞬间恢复冰冷，甚至比之前更甚，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凌厉。
他手腕一翻，反客为主，用拇指和食指毫不客气地捏住了望月汐的脸颊，力道不轻，带着惩罚的意味，迫使她抬起头直视他。
紧接着，一个冰冷、清晰的心声如同冰锥般直接刺入她的意识核心，精准无误地传递着信息：
「记得观察波本是否忠诚。还有，一只手就够了。」
信息传递完毕，琴酒像是甩掉什么不洁之物般，迅速松开了捏着她脸颊的手。
在望月汐还处于被那直接的心声冲击和脸颊微痛的愕然中时，他屈起手指，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近乎报复性的力道，对着她的额头——
“嗒！”
一个结结实实的脑瓜崩弹了上去。
“唔！”望月汐吃痛，下意识捂住额头后退了一步，红眸里氤氲起生理性的水汽和羞恼。
琴酒看都没看她那副狼狈又委屈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传递心声和弹脑瓜崩的人不是他。
最终，他直起身，从风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薄如蝉翼的微型通讯器和一枚伪装成普通U盘的特殊接收器，放在冰冷的吧台上。
“当天保持频道畅通。任务细节和目标资料在U盘里。”
说完，转身走向玄关，身影无声地融入门外的黑暗，厚重的门扉无声滑开又迅速合拢，将他冰冷的身影和那烟草味彻底隔绝在外，只留下公寓里重新陷入的、带着回响的寂静。
望月汐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额头，脸颊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粗糙的触感和捏紧的力道。
羞恼像火一样烧着她的耳根。
她居然……居然会错意到那种地步？还做出那种……那种近乎撒娇的举动？！在琴酒面前？！
“笨蛋！”她低声骂了自己一句，懊恼地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他面前，她引以为傲的冷静和洞察力经常就像失效了一样，总是莫名其妙地陷入被动，被他牵着鼻子走，最后还落得个吃瘪的下场。
羞恼还在心口翻腾，可一丝极其微弱、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暖流，却悄悄从记忆的缝隙里渗了出来。
她放下捂着额头的手，看着空荡荡的玄关，月光清冷地洒在地板上。
真是……糟糕透顶。
她揉了揉发烫的脸颊，又摸了摸被弹红的额头，最终，一抹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极其浅淡的弧度，在她紧抿的唇角一闪而逝。
吃瘪归吃瘪……但好像……也没那么糟。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狠狠掐灭。
她走向那杯被他留下的、已经变温的苹果汁，端起来一饮而尽。枫糖浆的甜味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复杂难辨的滋味。
波本……苏格兰威士忌……琴酒那句冰冷的指令还在脑中回响。新的任务，新的代号成员，新的暗流涌动。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些不合时宜的杂念强行压下。深渊依旧在脚下，她也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会错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