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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青面鬼?外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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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氏一族以月为名,自诩是月亮的女儿,所以才叫这个名字。
她们原本是深山中的异族,是古老走婚制的母系社会。
不组建传统家庭关系是她们的习俗,成年后的月氏女性会挑选自己合心意的男子夜访,直至生下女儿便完成了家庭传承,若是生下男孩就会将孩子留给男人。
月氏一族所有人全部都是女人,所以没有兄长、父亲、爷爷、外公等等男性家庭角色的存在。
阿蛮还是第一次听到外公这个称呼,不过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外公?”她有些迟疑地重复了一遍。
“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青面鬼也不去理会阿蛮的疑惑,只问自己的问题。
一听到这话,阿蛮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们杀了娘!杀了师叔!杀了姐妹们!呜呜呜 ……”
“你知道去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我知道!我听到我娘叫他安定候!”阿蛮胡乱地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
仇恨染红了她的眼睛,这三个字被深深地刻在她心上,她永远不会忘记!
“竟然是安定候?”青面鬼有些疑惑地问:“你娘与他血海深仇?他竟然杀了这么多人?”
阿蛮眼泪止不住地掉,她觉得安定候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但是她嘴上却说:“我不知道,许这人就是个疯子,在边关杀了坏人不过瘾,还要在京都杀人!我要去告御状!我要告这个无法无天的坏蛋!”
小丫头没说实话。
青面鬼满意地审视着眼前形容狼狈的孩子,然后说:“你不必如此防备我,我今晚会救你完全是出于意外。我本是方外之人,游历到京都原本是想着去看你母亲一眼,结果……”
阿蛮并没有听出来他说话半吞半吐,只是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阿蛮的眼泪叹出来了。
她到底年纪小,遭此大难能有亲人在身边,哪里还绷得住。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滚,她哭得都要喘不上气了:“那个坏蛋一进门就跟娘亲要东西,说娘藏了东西。
但是娘说不知道,他就开始杀人了!他把人都杀了!都杀了!外公,呜呜呜……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青面鬼沉默地看着她哭,任由她哭。
情绪不能堆积,现在大哭一场更适合她。
不知道哭了多久,阿蛮才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了?”
阿蛮抬头看向对面,青面鬼的面具看起来狰狞又无情。
“你想报仇吗?那位安定候安车军功赫赫、权势滔天,想报仇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阿蛮着急,但是她与这位外公还是初相认,说是亲人其实和陌生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咚的一声跪在青面鬼面前:“我当然要报仇!外公,求你帮帮我。”
“你的仇恨只能自己去,我可以帮你学些本事,但是真正去做这件事情的人只能是你自己。”
青面鬼领着阿蛮登岸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
阿蛮跟在他后头来到了一个小镇,但是却没有往居民区走反而往镇子后方的山上。
一直爬到山顶后阿蛮才发现这里竟然藏着一个规模宏大的道观。
“仙鹤观”的牌匾高高地挂着。整个建筑群看起来离群索居,颇有些世外桃源的味道。
进到道观里,来往的道士们竟然都是些坤道,也就是道姑。有老有少,竟然有不少人。
阿蛮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坤道,但是仇恨让她现在没有心情去好奇这些事情。
青面鬼说送她来拜师,这道观里是有什么高人能教她报仇的本事吗?
青面鬼把她交给一名坤道就直接离开了。
因为走得干脆,阿蛮倒还放心了不少。她其实并不太相信这个青面鬼的话,随便冒出来的人连个信物都没有就敢说是她外公?
阿蛮有些担忧地站在屋里,屋子里还有几个坤道,大家都肃立在那里不知道在等什么。
许是她眼神里的疑惑太明显,靠近她的一个坤道小声地跟她说:“观主马上来,你稍微等一下。”
“观主是谁?”
“是你以后的师父。”
阿蛮不明白,但是这会儿外头已经有人在喊:“观主来了!观主来了!”
听到这话的坤道们明显紧张起来了,阿蛮不明所以地望向门口。
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中年女人从门外走进来。
她身形削瘦,容貌清秀,看起来不怒自威,非常有仙气。
“你就是浸心月的女儿?”浮生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小丫头。
刚进道观的时候阿蛮就已经被领着去沐浴焚香又换了观里的道袍,原本脏兮兮的小脸也洗干净了,看起来就是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孩。
“走近些给我看看。”浮生朝她招招手。
等阿蛮走近了,浮生伸手摸了摸她的筋骨,又摸了摸她的手脚后就放开了。
“你要跟在我后头学艺,要有心理准备,要是吃不了苦,我劝你趁早离开。”
“我不走!我要学武,我要报仇!”阿蛮捏着拳头,眼泪刷刷地直流。
浮生板着脸:“好端端地哭什么?你身娇体弱,毫无练武的天赋。你的外公已经为你指明了未来的路,你只需要按照他的指点走下去就可以得偿所愿了。”
阿蛮哪里听得下这些话,她觉得自己被那个青面鬼欺骗了,愤恨说道:“不是亲手杀死仇人,那复仇又有什么意义?我的家人都白死了!”
“难道报仇就只能靠武艺吗?”浮生根本不在意情绪激动的阿蛮,她踱步到桌前自顾自坐下。
“那不然靠什么?”阿蛮有些不解地问。
那些恶人杀了她的家人,她也应该去杀了那恶人和他的家人才对,这就是她理解的复仇。
“你孤身一人,毫无援手,这样的你即便学会了高超的武艺也不可能近得了你仇人的身。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想一想你身上发生的一切,你觉得以已之力真的能做到吗?”
阿蛮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这会儿气愤、激动的情绪终于冷静下来。
她闭了闭眼,抹了一把眼泪,缓和了一下心情,才跪下去。
“请师父指点。”
但是浮生却并不理会她,只抬头看向后头站着的那帮子坤道:“岩兰,今日的香里丁香放多了一钱,香的味道不对,熏得我头痛。负责焚香的弟子今日不用吃饭了,若是再有下次,定要重罚。”
一听到重罚,站在岩兰后头三个年轻的坤道立马跪地求饶:“求观主恕罪。”
阿蛮一听就皱起了眉:“你这人真坏,不过一钱丁香,放多一点也无关紧要,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一钱丁香是小事?”浮生的表情越发严肃:“看来浸心月也不过如此。”
没有想到这人竟然对自己的娘亲无理,阿蛮气得上前怒骂:“你凭什么说我娘?”
浮生并不在意她的无礼,只喊了一句:“岩兰。”
阿蛮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岩兰从背后一个手刀劈晕了。
“抬去盅房。”
得令后岩兰抱着失去意识的阿蛮走向一处隐蔽的房间。
屋顶上吊着许多麻布袋,闻着应该是些草药,四面靠墙放着比人高的格子柜子,有些格子里放着小陶罐子,有些柜子里则是一些木盒子。
角落里还有一个真人等高的木人,上头画满了经络和穴位。
按照浮生的指示,岩兰把阿蛮放进屋子中间的那个大坛里,这陶制的大坛子阿蛮倒在里面就像一张量身定制的床一样。
将人放好后,浮生才拿着单子指挥岩兰从各个小格子里取东西往坛子里放。
有药、有虫,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按顺序倒进去坛子里,不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有了半坛了。
阿蛮就这样无知无觉地被“泡”在里头。
浮生上前查看,确定没有问题后才让岩兰点燃她递过去的一支香。
诡异又奇特的香味一点点往下沉,沉进坛底。这香味就像信号一样,让原本老实、安静的盅虫全部都动了起来。
沙沙的声音响起,响得人头皮发麻。
这是虫足划动的声音。
浮生领着岩兰在一旁闭眼打座,坛子里渐渐传来痛苦的呻呤声。
但是香的药性让阿蛮无法清醒,巨痛但是又分不清到底是真的痛还是在梦中。
这两天她的精神本就不好,这会儿被这药香一熏更是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好像有虫子在身上爬,但是她睁不开眼看,浑身都没有力气,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办法动弹。
阿蛮的眼泪无法控制地流满了脸。
娘亲?为什么娘亲的脸会出现在眼前?
是娘来了?温柔的怀抱让她无比眷念,即便理智告诉她这一切应该是假的,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沉迷其中。
脸痛、手痛,浑身都痛,她把脸埋进幻觉中娘亲的怀抱。
以前不管闯出什么祸来都有娘亲或者师叔在后头收拾,从未让她受过委屈、吃过苦……
昏昏沉沉地不知道过了多久,浮生又重新点了一支香。
那些燥动的盅虫得到了“沉睡的号令”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拨开虫堆,下面的阿蛮早就已经血肉模糊。
浮生看着惨不忍睹的小孩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重塑肉身确实是非常痛苦的,不管是□□还是精神都是一种非人的折磨。但是这个孩子和浸心月长得太像了,只要见过浸心月的人很难不怀疑他们的关系,只有换一张脸才能换一个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