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眉见风云》小香菇草

35、流民

　　对面一个青年男子问黄勇成。“黄老板，您这里除了山货可还有其他物件儿？”

　　黄勇成如实回答：“青州盛产的就是各类山货，所以我没有在别的。”

　　男子点头回应，说道：“黄老板的山货质量上乘，但这一次我们是不能合作了。”

　　“无事，有机会再与你们化家合作。”

　　男子对刚才迎黄勇成的人使了眼色，那人立马恭敬地请黄勇成出了屋子，还将人送回了楼下。

　　待人走了那男子才嫌恶道：“楼下就那些东西，竟然还叫我跑这一趟。刚才那青州商户这般寒酸哪里像是有什么宝物的人。”

　　一旁的管事道：“传言那青州矿产丰富，如今看来只怕那传言不真。”

　　因那传言，别州人都以为青州盛产器具。他们头一回见到的青州商人，却不见他有这些东西。

　　“行了，走吧。”那青年男子想留在此处，带着人离开。不过不打扰其他商户继续展示货物，走的是另一扇门。化家人有意如此，有心之人还是注意到他们的离去。

　　所有商户展示完毕，便能开始随意结商。一时之间，黄勇成这里便门庭若市。

　　陈瑜四人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上门来。黄勇成及时反应过来，道：“我们一个一个来，诸位别急。”

　　“黄老板，你别将东西都卖给前面的人了，也想想我们后面的。”

　　“是啊。”

　　黄勇成：“我向各位保证，待所有有意与我谈生意的都聊完之后再做决断。”

　　有黄勇成这句话，后面的商户也不急了，只是这顺序？

　　迎彩楼的佣保立马在旁补充道：“我来帮诸位登记顺序。待前一位结束，我们再去请下一位老板，必不会落下一人。”

　　各家商户登记了姓名和顺序，留下第一顺位的商户，其余的都先回了自己屋子。

　　黄勇成在佣保登记时，听到他们喊对面的人，李老板。等对面的人坐下，黄勇成抢先一步问道：“李老板，你们怎么都来了我这屋子。黄某这里都是些寻常之物，这些东西应当是没那么大的吸引力。”

　　李老板笑道：“黄老板过谦了，在川州我都没见过如此好的东西。”

　　这样的场面话，黄勇成不太能应付。对于刚才的情景，陈瑜有了一个猜测。为助黄勇成谈成生意，也为搞清楚这里面的内情，陈瑜主动说道：“哪里是我们过谦，分明是李老板过奖。李老板有所不知，我们能来这迎彩楼，都是别人好心给的请帖。”

　　李老板见换了个人说话，倒不见他有什么异样，照样同陈瑜笑道，“那人定然也是个识货的，他将黄老板请来迎彩楼也是做了件好事。”

　　陈瑜：“刚才黄老板被化家请去才是真的三生有幸。”

　　李老板眼中突然闪过精光，问“黄老板的货能被化家看上，才说明是真的好东西。黄老板与化家有了往来，黄老板能从中漏点东西给我。这价钱嘛，必不会亏待了黄老板。”

　　陈瑜了然，原来这些商户都以为黄勇成刚才被化家请去是看上了他的货。所以现在才想跟着化家，来与黄勇成谈生意。

　　黄勇成也听明白了，说道：“我刚才被化家请去，他们管事的问我还有没有其他物件，又夸了几句我的东西好之后，我就回来了。”

　　李老板心思转了多少个弯谁也不知道，只是紧接着又说：“化家亲口夸赞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不再将话题放在化家，李老板终于谈起了生意，“不知黄老板的这些东西都是什么价？”

　　陈瑜：“我们遇到一些黑心牙人，低价卖了些出去。只是卖的价钱太低，我们本钱都收不回来。不如李老板开个价，只要能让我们保住本钱，其他都好说。”

　　李老板惋惜：“竟不知黄老板遇到了这样的事。黄老板这是第一次来川州，没有熟人实在难行。若是黄老板之后再到川州，一定要来找我。就算我给的物价黄老板不满意，也能让您有个落脚地。”

　　黄勇成：“李老板实在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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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见过所有登记的商户，已经过了午时。对比所有商户出的价格后，黄勇成当即与他们订下合约。回了行栈，黄勇成清点货物带着人去送货。

　　陈从安坐在窗前瞧着屋外闹市新鲜，见黄勇成一行人高兴地说笑着回行栈。“黄老板他们回来了。”陈从安跳起，忙朝着楼下跑。

　　陈从安等在行栈外见到人赶紧上前：“货都交了。”他们刚才带出门的货物都不见了。

　　黄勇成带头朝行栈走，顺嘴给陈从安说道：“货都卖出去了。”

　　今日出售的价格，比前几日的价格翻了好几番。“他们可都给了银子？”陈从安问。

　　黄勇成朝自己身上挂的包瞟了一眼，陈从安瞬间明白了。

　　这一趟来得实在值。

　　黄勇成进了行栈直直朝船工住的屋子去。陈从安跟在他们后边，站在门口听他们说话。

　　“这些日子辛苦各位了，现在货物卖出去了大半，卖的价格也高。我已经让魏兄在城内最好的太康楼订了几桌好酒好菜，我们好好吃一顿。”屋内顿时响起欢呼声。

　　黄勇成继续高兴道：“刚才送货的兄弟先休息片刻。半个时辰后，我们一同前往太康楼。”说完黄勇成就退出了船工住的屋子，见到屋外的陈从安也对她道：“你去叫上陈瑜，半个时辰后一起去。”

　　“欸，我现在就去找小瑜阿姊。”陈从安立马跑开了。

　　陈从安手舞足蹈地说完，陈瑜没来得及高兴又想到另一个事，起身问道：“黄老板在何处？”

　　陈从安见陈瑜这样也收了笑模样，“刚才还在楼下，现在应该在他自己房间。”

　　“好。”陈瑜应了一声，解释道：“我想起一个事要找黄老板商量。”

　　陈从安跟着陈瑜身后一同去了黄勇成屋子，进屋后陈瑜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片刻后。

　　黄勇成点头，“是该先把之前答应行栈老板的银子先给了。先把这欠的人情了了，大家也更安心，否则背地里还不知道多少眼睛看着我们。”

　　陈瑜想说的就是这个事情。

　　黄勇成看向陈瑜：“这次还是你同我去吧。”

　　“好。”

　　黄勇成带着陈瑜找上了行栈老板，又坐在之前的位置上。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准备好的银票，放到桌案上，“这是这钱黄某承诺的利银，请掌柜查验。”

　　对面男子眼神略过银票，叹气道：“黄老板这是做什么？我不是说过，我不为这些吗？”

　　黄勇成：“掌柜虽不在意银钱，但我黄勇成不能白得好处。还请掌柜收下。”

　　那男子看向黄勇成，动容道：“黄老板是个有原则的人，我也就不再推辞。收了黄老板这么多银子，这几日的房钱我做主，给黄老板免了。黄老板随意住，我再叫几个人好生伺候。”

　　黄勇成：“不必了。我们明日便要离开川州了。”

　　那男子：“怎么这么急？何不多住几日？可是那些人伺候得不好？”

　　黄勇成解释，“明日离开，是我早就定好的。并非别的原因。”

　　那男子：“若是提前定下，也不便打乱黄老板的计划。黄老板可是就要返回青州了？”

　　黄勇成：“我们还要去一趟湖州。”

　　那男子点头，说道：“湖州繁盛，自然是要去领略一番。那我就祝黄老板，一帆风顺。”

　　“多谢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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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勇成举杯面向众人，“这一路无论是行船还是做买卖，能这么顺利都是诸位的功劳。这一路，我黄勇成也把大家当成了亲兄弟，”说着看向陈瑜和陈从安，“还有亲妹子。之前如果有冒犯的地方，多谢各位担待。之后还要去一趟湖州，还要继续劳各位心力。我就先在此谢过各位了。”

　　石望端着酒杯站起身，“我们受雇于黄老板但你待我们自是没话说，之前的事也都过去了。我们不止要一同共赴湖州，还要一起平安返回青州。”石望以身作则站出来回应黄勇成，双方都看到了诚意。

　　众人一同喝下杯中的酒。黄勇成的话也就说完了，直接喊开席。

　　半个时辰后，陈瑜和陈从安一同出了太康楼。黄勇成他们决定不醉不归，陈瑜和陈从安便决定撑着天没黑先回行栈去。

　　那日两人发生争吵的地方就在前面，陈从安特意选了另外一条路绕行。乞丐和流民散落在城内各处，两人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好几个。

　　陈从安不禁发问：“川州乞丐怎会这么多？”

　　陈瑜也不清楚为什么，只能摇头回应她。

　　陈从安看到一个瘦弱的男人缩在墙角，警惕地打量四周。她压低声音悄悄道：“还有好多健全的男子。”顿了一会儿陈从安又问：“他们好手好脚，怎的不去做工谋活路？”

　　身残或是妇孺多是无计可施才沦为乞丐，但健全男子能以卖力为生也在街边乞讨只会招来鄙夷。就如那日化家施粥一样，那些粥只给行乞的妇孺老人，对于他们多是驱赶。

　　陈瑜无法解释陈从安的问题。各有各的原因，陈瑜不清楚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没有妄自揣测。

　　陈从安嘴上问着那健全男子为何不以卖力为生的话，但见着别的乞丐还能得点施舍而那人却没有时又心软了。

　　不过她也算把陈瑜说的话听了进去，没有在那乞丐面前踌躇。她朝着旁边买饼的摊走去，买下了几个素饼子。

　　陈从安拿着饼子离开，经过那乞丐身边刚要吃，可饼子却掉在了地上，陈从安可怜兮兮道：“饼子掉了，都脏了。”

　　陈瑜拉着她回去，“脏了就不要了，老板再拿两个。”

　　老板注意到了两人刚才的动静，一边给她们装饼子一边悄悄看着那乞丐，“那人把饼子捡走了。”

　　陈从安悄悄往那处看，早就没了人影，饼子也不见了。

　　陈瑜把钱给老板，又听她道：“那人我看了好几天了，一直没讨到东西。若不是你们两位怕是要饿死。”

　　陈从安又问出那个问题：“他自己也不去找活儿做。”

　　流民是能找到活儿的，只是工钱低还都是脏活累活。雇流民做活是合法的，因为这也算是衙门招安他们的一种手段。

　　饼摊老板叹气道：“你们不知道。城里的流民都是从湖州来的，其中一些是湖州灾民，他们良田房屋被毁只能逃荒到川州，这些人倒是能找点活儿做。可另外一些……”

　　“另外一些怎么了？”陈从安问。

　　“另外一些，是逃出来的。”

　　陈瑜皱眉沉默，陈从安继续问着。

　　饼摊老板打量周围人少了，低声说道：“另外一些是被拉去修堤坝和牡庙的。他们干的活重又不给吃的，这两项还要赶限期，他们时不时就要被打骂。所以只能逃出来。原本以为逃出来就好了，可官府下了什么命令不允许雇这些人做工。”说到官府的可恶老板也有些激动，“就算是地里刨食的，谁又没点骨气，若不是这般逼迫，他们怎么会沦落到手心朝上的要饭吃。”

　　陈从安没有说话，默默翻着自己装钱的袋子，拿出其中一小半递给摊主，“老板，这些钱都用来买你的饼子。你见到那些人就给他们半个饼子。”

　　老板没有接陈从安的银子，“我不能引火烧身，之前也有心善的铺子做这种事。可却被有心人报到衙门，不仅那些流民被赶出城，那铺子也没开了。”

　　陈从安收回银钱捏在手中。陈瑜轻轻拉过她，把她带回了行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