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眉见风云》小香菇草

33、请帖

　　一人站在门外道：“黄老板，不知您是否得空？我们老板想请你去聊聊。”

　　时间卡得太好了，以至于没人当这敲门声只是凑巧。

　　屋内四人对视一眼，脑中蹦出各种猜想。

　　黄勇成看向魏启，见他摇头便知他也没有察觉外面有人一直在听着。

　　现在是要拆穿那佣保偷听还是应邀去见见那行栈老板？黄勇成拿不定主意。黄勇成看向三人，魏启和陈从安也不知该如何行事没有动作。待他目光落到陈瑜身上，却见她点头。鬼使神差，黄勇成真听了陈瑜的话，“稍后便来。”

　　“好嘞。”佣保应了声，后便离开。

　　黄勇成打量了陈瑜一番，缓缓道：“你换上那日在围州见牙人的衣服，和我一起去。”

　　“好。”陈瑜知道不能耽误，起身出门，回屋换衣服去了。

　　魏启看着陈瑜和陈从安离开的背影，问黄勇成：“您就这么听了她的话，不怕出事吗？”

　　“总要有人拿主意，何况能出什么事？行栈也得守规矩。”黄勇成想得简单，不管那老板请自己去是所为何事，他都不敢不守行栈的规矩。若是对自己行商有益那就多聊几句，若是无益，大不了自己现在就拉着货物离开。这行栈若是敢扣了货物或是害了什么人，他们自然也在这太一河上混不下去。

　　房间里，陈从安装凶对陈瑜说：“小瑜阿姊，若是一会儿有什么事，你就摔东西提醒我，我冲进去救你。”

　　陈瑜笑她，“不会有事。行栈老板或许是想买我们什么东西才叫我们去。”

　　陈从安却压低声音道：“要真这么简单，为什么他会叫人偷听我们说话？我觉得那老板绝对不怀好意。”

　　“别猜了，你若不想在屋里呆着，就去找魏叔和石老给你说说他们行船的事。”陈从安在船上空闲时便会找船工闲谈。陈从安讨喜，比起陈瑜他们都更喜欢这个爱笑爱说话的姑娘。

　　陈瑜已经换好了衣服，要去找黄勇成了。她跟在黄勇成身后，由佣保带着去了行栈后院。

　　后院除了外面看到的库房还有一间四方的院子，自院门便只有一条小径通向正对着的屋子。

　　透过婆娑竹影，看见那檐下站着一个半大小子。

　　领头的佣保没有直接带着黄勇成和陈瑜进屋，先在檐下对那半大小子说，“这便是黄老板和陈姑娘。”

　　半大小子示意黄勇成二人跟着他进屋，“二位请跟我来。”

　　屋内一中年男子熟练地煮着茶，见有人进来并未起身相迎，但脸上摆出和善的笑容，请黄勇成和陈瑜坐下。

　　男子对面已经摆好了两个蒲团，黄勇成和陈瑜一左一右在蒲团坐下。两人不说话，男子也继续忙着煮茶。

　　约半刻钟后，男子将煮好的茶倒入两人面前的杯子，开口道：“黄老板，陈姑娘，试试我煮茶的手艺。”

　　黄勇成也不嫌烫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那男子问，“黄老板觉得如何？”

　　黄勇成直言：“茶又没有好喝不好喝，能如何？就是茶的味道。”

　　那男子哽住，看向旁边身形笔直，慢慢品着茶的陈瑜，等待她回答。

　　陈瑜抬眼与那男子对视，诚挚道：“有些烫，没喝出来。”

　　黄勇成等待了这么久还是有些急了，“敢问掌柜叫我们来所为何事？”

　　那男子：“我听说诸位是青州来的。青州赤乌山天灵地宝数不胜数，我也早有耳闻。只是那青州宛如世外桃源，从不见与外界贸易往来。有幸见到青州二位实在是荣幸。”

　　黄勇成急躁道：“你的人在我们屋外偷听，又把我们带来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些。你找我们过来究竟为了什么事？”他现在可不想听那男子说客套话。而且之前青州商人不与外地通商又不是他们所愿，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不过那男子不说自己的目的，不代表他们不能说遇到的难处。

　　陈瑜接话：“若说世外桃源，青州还比不得，不过赤乌山的东西确实是好东西。不知掌柜可瞧过我们的货？”陈瑜言语之间都留着几分客气，那男子便知她不似黄勇成那般莽撞。

　　问他是否看过他们的货，自然是看过的。可他不能说，因为行栈规矩有一条便是私自查看行栈客人的货物。

　　那男子看着陈瑜说道：“行栈规矩在这里，我们哪敢私自看你们的东西。不过我对两位的货物很是感兴趣，不知能否让我也开开眼”

　　除了生漆和药材其余的黄勇成都带了点，现在一并给那男子验货。

　　那男子粗略看了一遍，便笑眼看着陈瑜赞叹，“果然，你们青州出的东西就是好。”

　　黄勇成刚才也感受到那男子更愿意与陈瑜交谈，自己干脆收了声留他们二人对话。

　　陈瑜一边看着桌上的货品，一边愁容满面地诉说：“只是这好东西，也要有人识货。想必掌柜您也知道，我们试着卖了些东西。但那卖的价钱竟与我们在青州本地相同，甚至更低。若是再遇不到识货的人，我们辛苦行一次船，只怕是要倒贴银子了。”

　　那男子：“竟有这样的事，难道二位是被那黑心牙人坑骗了？不知二位都是以什么价格出售的这些货？我帮二位看看哪些价格不合理，也免得你们再被坑了。”

　　陈瑜：“我记得，桐油一担卖的是十五两一担……”

　　黄勇成听陈瑜将出售的价格都抬高了好几两，悄悄看向陈瑜，又见她神色如刚才一般忧愁。若不知实情，看见陈瑜的样子，只觉得那被刻意抬高的价格是真的让她忧心。

　　那男子用心地听完陈瑜的话，叹气：“难怪。二位，你们找的牙人实在不行。不止黑心，还不中用。”

　　陈瑜惊讶：“不中用？此话怎讲？”

　　那男子：“你们的货品上乘，又有着出自青州这个名头。说出去，本该万人哄抢，这低廉的价格实在是配不上这些东西。”

　　听到什么万人哄抢的话，陈瑜急得双手都拿到桌面上，还想伸过去抓住那男子求他帮忙：“我们初次外出行商，哪里知道这些。我们都是糊涂人，还望掌柜不吝赐教。”

　　那男子轻轻往后靠了一点，继续说道：“之前那些牙人不靠谱，你们就不要再接触了。”

　　陈瑜赶紧答应下来：“好，我们都按掌柜您说的做。”

　　黄勇成没有阻止，因为之前接触的牙人能交易的都交易了，已经断了联系。

　　那男子没有立马回话，认真地帮陈瑜他们想办法：“我是真心见不得好东西被糟蹋了。可这卖东西最主要的是要买家明白东西的价值，只是去哪里找那识货的人呢？”

　　陈瑜刚才已经将左手拿到桌下，悄悄对着黄勇成比了一个‘三’。黄勇成只看了一眼，没有别的动作。

　　“掌柜在这码头开行栈，认识的人自然比我们多。希望你能帮我们牵线，若是成了我们愿让出两成的利答谢掌柜。”陈瑜想先把利定为两成，若是对那个不满意再往上抬。

　　那男子听到要给他利，似乎是被侮辱一般，“我并非为了要什么利才帮你，我只是见不得被人拿着品质极差的东西赚了比你们多好几倍的银子。你们可不要再说什么给利这些话。我记得，后日化家会在迎彩园举行一个聚会，去的都是商户，你们把货样带上也去看看，说不定就能遇上那识货的人。”

　　“化家？可是今日在城内施粥的化家？”陈瑜想到今日在街上所见，问那男子是否是同一家。

　　那男子知道化家施粥一事，“是的，姑娘见过？”

　　陈瑜：“我也是今日逛街恰巧遇见。化家好啊，心善。”

　　那男子不再提化家的事，而是说着聚会，“聚会时间在后日。除了本地一些散商户去，那川州商会的多家商户也会去。那里面必然有你们要找的商户。”这边刚说完，那男子又冲着屋外喊了一声，“小齐，将那迎彩楼聚会的请帖拿来。”

　　被唤作小齐的就是刚才带路的半大小子，听到喊声进了屋，从屋子另一边的书架上拿出一张帖子送到了男子手中。

　　“这请帖你们拿上，聚会在后日辰时。”那男子叮嘱。

　　陈瑜赶紧接过，没有打开看，先感谢，“多谢掌柜”。

　　那男子说：“黄老板和陈姑娘去谈生意，都得靠自己。我只是给了一张请帖，不要这般客气。”

　　那男子又给两人倒了茶，似乎不想立马放两人离开，又问“只闻言青州赤乌山险峻，不知究竟是何样的景致？”

　　陈瑜和黄勇成说了许多赤乌山的事，满足那男子的好奇心。闲聊许久，那男子突然压低声音问：“我这人最喜欢打听各种事情，恰好有一个青州的事想问问二位。”

　　黄勇成和陈瑜对视一眼，不知他要问什么。不过还是说，“掌柜请问，我们一定知无不言。”

　　那男子：“听闻前不久青州刚处置了一个官员，不知是出了何事？”

　　陈瑜：“青州出了个贪官，欺压百姓，买卖税粮，被御史查处后处置了。”

　　那男子：“原是这样，贪官是该惩处。不过买卖税粮之事，怎么会子啊青州也出现？”

　　“也？难道别的地方也有？”陈瑜抓住那男子话中的重点。

　　那男子把头凑到中间，轻声说：“有传言说，湖州也出了买卖税粮之事，不过官府还没抓到人。因这买卖税粮一事，这太一河上查得最严的就是粮食。”

　　陈瑜和黄勇成了然。那金启攸卖税粮就是在湖州，自然那里也有接应之人，只是不知为何还没查到是何人所为。

　　说完这些事，黄勇成和陈瑜才离开了那院子回行栈客房。

　　那男子等两人离开后也起身，瞅着自己对面的书架走去。待绕过书架，在那不起眼之处还坐着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

　　那男子恭敬行礼：“掌柜，您交代的事都办妥了。”

　　那年过半百的男子才是这行栈真正的掌柜，柯崇。而与陈瑜他们交谈的只是柯崇的一个贴身手下。

　　那男子气道：“掌柜给的请帖外面商户花多少银子都买不到，他们竟只给两成的利。”

　　柯崇想到刚才陈瑜明明给黄勇成比的是三，嘴里说的确实两成，想必她也奇怪为何自己的人没有与她还价。

　　柯崇：“那女子是个聪明的，待他们去了迎彩楼要多注意她。”

　　“是。”

　　*

　　文硕真按照元绥帝的吩咐，留在未央宫陪伴了皇后五日，于四月上旬启程前往湖州。

　　在文硕真离开坪洲之前，二皇子文谨就找到御史府，以查湖州贩税粮一案为由带走了金启攸。

　　如今已是四月十八旬，文硕真到湖州已有近五日时间。文硕真一直挂怀自己破坏二皇兄计策一事，多次派人向文谨转达歉意并表示自己愿意帮助文谨审理金启攸，但都没有回应。今日，文硕真打算自己去一趟文谨在湖州的行宫问问金启攸是否与湖州私贩官粮一事有关。

　　文谨现在还是湖州御史，行宫就设在湖州州牧府旁边的一处院子。文硕真担心白日会耽误文谨办公，待辰时正才出现在文谨的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