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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打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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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卯时正。
黄勇成带走了三个年轻力壮的桨手,还有魏启、陈瑜和陈从安。除了陈瑜和陈从安,其余人手里分别用小盒装了不同的样品,用来给牙人验货。
码头百步外茶棚林立,牙人多分布于这些地方。
魏启:“经营茶棚的商贩都是牙人,他们将不同颜色的牙旗悬挂在棚外,往来商船通过牙旗颜色便能知晓商贩负责什么货物的接应。黄旗就是布牙,青旗是粮牙,而黑旗便是黑市牙。”
黄勇成皱眉看着眼前繁杂的街市,“那我们的货该找什么人?”黄勇成这一批货种类繁杂,生漆、药材、桐油、皮张、白蜡、山珍等等,似乎和这三色牙旗不沾边。
魏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若是要将这些货物一并出售,有两条路可行。一是分别寻牙人。二是寻那货路多的牙人,将黄老板的货一并负责了。”
牙人不同抽成不同,对接出售的商铺自然也不同。若是分开寻牙人自己费的功夫自然不少。可那能一并包揽所有货物出售的牙人也不好寻。
黄勇成拿不定主意,无论如何还是得先探探情况:“你们拿着手里的货先找找对应的牙人了解情况,若是打听到能一并包揽的牙人便告诉我,我去谈。”
众人都是听令行事,黄勇成吩咐了自己便照着办。只是陈瑜却有话说:“我和小妹没有拿货,空着手也不好寻牙人。我和小妹便不去寻人了,我们去商铺看看。”
黄勇成昨日还想看看她有什么本事,但今日却没太多心思管她,只叫她不要耽搁时辰便随她们去了。最开心的还属陈从安,不用跟在黄勇成身边看眼色还能随心所欲四处逛玩,她自然高兴。
陈从安看着黄勇成进了个茶铺后也等不及出发。“小瑜阿姊,我们先去哪里?”
陈瑜:“我们去看看城里哪些商铺在卖与我们相同的货物,都是些什么价。”
牙人抽取佣金,有拿货和收钱两条。一般货品质量好且易售的牙人会拿货,对于别的牙人就会选择收钱。牙人收钱也得分是售货的抽成还是直接付定额的牙钱。弯弯绕绕实在是多不胜数,但陈瑜觉得最重要的是货有没有人买。要想知道这个,自然是去商铺打探最好。
川州因州内有三条起伏的山脉而得名川州。川州山脉不似青州赤乌山脉高耸却也生出密林,自然那山珍也不算稀奇。不过此行所带的药材质量不差,陈瑜便将第一个打探的商铺定为了生药铺子。
此处是川州均方县。离开码头,再越过一条两丈宽的石桥就到了均方城内。陈从安打听到,城内最大的生药铺子是草济堂,在另外一条街东侧。
草济堂铺前有两个大石缸,蓄满了水还养了几条鲤鱼。此缸多叫做太平缸,主要是防火用。铺子中最吸引人的还是盖过两侧墙面的百眼柜。木柜如蜂房排列有序,每屉左右两侧都标着药名。
堂内人口攒动,却井然有序。百姓将药方递给掌柜验方,确保无误后由斗倌抓药,最后由学徒用桑皮纸和麻绳将药捆好,最后铜秤核价,交钱拿药。其中还有验方、抓药、捆药都有学问和忌讳,不过不与陈瑜今日之事有关,就先不论。
陈瑜混在人群中排队接近掌柜,到了跟前不见掌柜抬头只听到一声:“药方。”
陈瑜:“掌柜,大夫说我家父的病需要青州赤乌山的药材才能治,不知您这草济堂有没有?”
掌柜这时才抬眼看陈瑜,眼神中带着不善,“能治病的都是好药材,你先把方子给我我给你验一验,别叫你被江湖骗子骗了。”
陈瑜作出懊悔模样道:“我没带药方。只记得方子上有几味赤乌山的天麻人参这些。”
许多病人还排着队等着,掌柜不愿与陈瑜多讲,“我店里的天麻和人参也能治病救人,你若是非要青州赤乌山的药材,还请你去别处找。”
陈瑜:“掌柜可知道哪里能找到我要的东西?”
掌柜仔细打量了陈瑜一眼,没好气道:“别说是青州赤乌山,就是川州的药材都要用尽了。瞧你也不像是能拿出银子的,还是别费功夫找了,别处就是有你也买不起。”掌柜说完后,越过陈瑜接过后面一位病人的药房继续忙碌着。
旁边一个拿完药的病人主动说道:“姑娘,你有孝心,愿意给老人买贵药。你别生付掌柜的气,他说的都是真话,你趁着现在还能抓到药,先按方子给老人抓几服吃着。”
陈瑜和陈从安对视一眼,两人都从那病人话中品出了些别的。
陈从安扶着那位病人去了旁边,打算详细问问,“婶子,付掌柜说川州药材用尽了是什么意思?”
那婶子缓缓道:“你们应该知晓去年湖州发生了水灾。我们川州各大药铺在灾后都拿出了大半的药材低价卖给灾民。只是那里的人死伤多,那些药材都还不够,之后又来了好多人高价来买各种药。城内好多家生药铺子清空了店,将草药都卖了。草济堂的当家地念着我们川州百姓,没有高价把药都卖出去。现在每天这里都有这么多人买药,人一多,掌柜心烦。他不是有意的,你们别气。”
陈从安笑着说道:“付掌柜心善,我们不会放在心上的。”
陈瑜问:“生药铺的药材不是都写在药价牌上吗?怎么能高价收生药铺的药材呢?”
按照律例,生药铺必须悬挂药价牌。而这药价还必须在官府那里核准备案。外商到此高价收购药材,违反了此条律例。
那婶子摇头:“我哪里知道他们怎么打通官府这条道的,左右不过是给点好处。”
那婶子生了病,陈瑜和陈从安不好打扰太久。一同与那婶子除了草济堂后就便分开了。
依据货物种类陈瑜和陈从安去了不同的地方。收桐油的灯油铺,收皮张的鞣皮坊,用白蜡做灯具的灯铺,收各种山货的客栈和酒楼。只有那收生漆的铺子两人没去,实在是因生漆霸道,只有那百里挑一之人才碰得。
两人走的地方多,回码头时那黄勇成又没了好脸色。
“上船。”黄勇成没好气道。
魏启上前对陈瑜和陈从安说:“黄老板回船上发现你们没回来,又带着人来码头等你们。”
黄勇成此举让陈瑜和陈从安有些意外。
“多谢。”陈瑜在谢魏启告知这件事试图缓和她们与黄勇成的关系,也谢他到码头等人。
陈从安知道黄勇成等了许久,对他的态度也有了变化,不再像之前那般避之不及。
与昨日相同的座次。
黄勇成率先开口:“每个货物我们都找了牙人问价”,桌上的纸记录了牙人的最低抽成,以及货物收购价,“桐油一担收价是十两,牙人抽两成。生漆一担收价是十五两,抽两成。今日带去的牛皮,一张收价为一百五十钱,抽一成,其他皮张还没有验货。白蜡一斤收价是四百钱,抽三成。收山珍和药材本该依种类而定,但他们都想去中间价一起收走,便没有细问。”
黄勇成:“那能包揽的牙人,也找到了几个,最低都是抽三成的利。”
陈瑜将黄勇成记录的单子看了一遍,心中有了大概,说着自己今日探到的内容:“灯油铺售卖桐油每斤一百五十钱。鞣皮坊加工一张牛皮的手艺钱是二百钱,一张牛皮最少能做六只单鞋,每只单鞋川州售价为六十钱。灯具铺子出售的纯白蜡烛一斤售价是七百钱,但川州能用上白蜡的人不多,所以多为提高价格在别的蜡中掺加一些白蜡。各大酒楼也都收山珍但多是有货源,所以山珍一类应该不能绕开牙人。至于药材,我觉得或许可以运到湖州再卖。”
黄勇成等待许久的怨气,在陈瑜说出各类货品出售的价格时已经全部消散了,现在也认真听着陈瑜诉说草济堂之事。
“我们这一次带得最多的就是草药一类,若真如你所言,那这些草药在湖州应当会卖出一个好价钱。”黄勇成也同意陈瑜的想法。
那此次川州便不动草药一类。
至于别的货物黄勇成每样都想先试试水,可还得算算哪些赚得多些。
陈瑜:“那便让从安来替黄老板算算吧。”
陈从安从一旁拿过黄勇成的纸笔,一边写下今日两拨人的探查结果,一边与大家解释:“我们现在是要看牙人给的价格是否合理,我们只管牙人在我们这里的抽成,至于商铺的抽成暂且先不论。首先是桐油,牙人给的价格是十两一担。一担为一百斤,直接售卖能得十五两。算下来十两的价格似乎是合适的。但是这还得看黄老板要不要同牙人再抬抬价,毕竟没有桐油铺卖出去的是我们原样的桐油。”
桐油铺子卖出去的桐油,多会掺别的油,比如菜籽油,大多都是掺入三成的菜籽油。掺入三成菜籽油后,一担桐油能卖出十九两以上的价钱。因此陈从安才会想要黄勇成提价。
陈瑜补充道:“川州只有两家桐油铺子。”陈瑜看过货仓,黄勇成这次带了五担的桐油,陈瑜猜测这两家桐油铺子吃不下这么多桐油。
黄勇成点头,应陈瑜的话:“那便卖两担出去,其余运到湖州。”这才算完一项,“你接着算其余的几种货物。”黄勇成对陈从安说。
陈瑜:“小瑜阿姊所说的牛皮制鞋是按照最低计算,实际一张牛皮制出的东西应该能卖到五百钱。但牙人给的一张牛皮一百五十钱是比较公正的,毕竟牙人两头吃。”
所以这个皮张牙人是靠谱的。
黄勇成:“先与这牙人交易牛皮,至于我那几张上后的虎皮和豹皮等交易后试探试探再论。”
黄勇成如今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将船上的货物都告诉了陈瑜和陈从安。
白蜡、生漆与桐油类似,都会有掺假,陈从安都建议黄勇成将价格往上抬。至于山珍,却有些棘手。
众人兀自思索时,魏启出声道:“黄老板还要在川州待几日,若是要上岸找地方住下可以去行栈。行栈能提供住宿,还能存放货物,最重要的是行栈中的牙人一般与城内酒楼客栈联系更为紧密,或许能有山货的销路。”
魏启之所以现在才提出行栈这个方法,一是现在确有山货销路问题,二是若去行栈便需要黄勇成花银子给众人定铺位,黄勇成不一定能愿意。
现在每样货物的活路都没有打通,船上的货物都由船工轮流守着,实在费心神。陈瑜觉得去行栈是一个好办法,但拿主意的事黄勇成还得看他的意思。
比起陈瑜想的这些,陈从安更希望上岸住能多出去走走。今日她们虽逛了许久但均方县比巨峰县大,好多地方都还没去。
几人都望着黄勇成等待他拿主意。黄勇成下定决心道:“那就去行栈,只是要找那靠谱的行栈。”
黄勇成知道魏启有经验,这件事便交给他去办。
陈瑜、陈从安和魏启一同出了黄勇成的屋子。
陈瑜道:“魏叔还有事,我们就不耽搁了。”
“好,你们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我很快就回来。”魏启说完便朝着码头西侧而去。一般行栈都开在码头附近的临水之地,方便来往船只装卸货物。
如魏启所言,半个时辰后他就找好了落脚的行栈。
魏启指挥着船工朝行栈驶去,向码头西侧一里地便见到了行栈。只是要卸货还需要往内河去,河岸不似太一河宽广。这其实也是行栈故意为之,既是为了防盗也是避免跑船。为了避免船体剐蹭,掌柜派了人来接引。在行栈佣保的指挥下很顺利地就到了卸货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