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华清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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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刚露出个角，华清寺方丈便忽然宣布：寺中有贵人造访，为保证贵人的安危，寺中须得清场。
这是宫里来人的意思了。
清场的阵仗不算很大，但难免引起些骚动。
人群中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议论着。
“你说今天是宫里哪位贵人来了啊？”
“会不会是摄政王？那位王爷贤名在外，来此祈福倒也不奇怪……”
“你猜摄政王？那我猜是陛下。”
“嚯，你是说那位整日沉湎声色、与后宫歌舞作乐的昏君？”
“嘘，慎言！这话可不能乱说……虽说当今天子荒唐些，但其实小时候可不是这样啊。”
“此话怎讲？”
“你年纪轻，没见过也正常。先帝仁厚，经常会带皇子皇女微服出宫，京城很多人都见过小时候的当今……唉呦，小时候那叫一个玉雪可爱，聪明伶俐，十分讨人喜欢……更难得的是，她还曾随先帝在军营中待过，真真有几分英气。只是后来嘛……唉，叫人恨铁不成钢。”
“哎哎，这我也听说过。好像是后来，因陛下好养面首，引得民间也跟着效仿，一时风气大坏，国子监翰林院排着队上书弹劾呢！”
“说起来，当今可是摄政王一手教大的，那小时候好端端的，长大了却成了这副样子，啧，谁知道是不是被摄政王给教坏了？”
“这谁说得准？可如今一介帝王，不管朝中政事，没有功绩，还沉迷享乐，成何体统？也难怪被摄政王把持朝政，当个傀儡……”
“说了半天，贵人今日这一趟，不知又为的什么事？”
“刚才好像听宫里太监议论了一句，说是来为青州祈福呢！”
人群拥挤着往外走，有两个戴着斗笠的高大男子放缓了脚步。快到门口时，二人脚步一转，无声息间就消失在了石塔后。
寺中各殿已经清空。这二人不知怎么钻了进去，与另外两个戴斗笠的人会合。
“宫里的确有仪仗队往华清寺方向来。”其中一个低声道，“说是要来给青州祈福。”
“确定是陛下吗？有没有可能是替身？”
“马车帘子严实，瞧不清楚，但确实是陛下常坐的那辆。替身应当不会，咱们安插在宫里的人一直盯着，陛下是直接从玉霄殿出来的。”
“又是玉霄殿……陆岩那个小白脸到底有什么魅力，迷得这昏君最近只宠幸他一个人了。”
这男子抬起一点斗笠，露出浓眉大眼，十分年轻，“先前派出的废物，全都铩羽而归，这次我亲自带队，还是在宫外这么容易出纰漏的地方，必须一举成功。”
“是！”
随后几人散开，如鱼入水般无声融入在空荡荡的寺院各处。
另一头，正在布置机关的元曦脑子里叮咚一声，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系统的电子音就出现在他脑子里：
“恭喜宿主触发任务！您的任务是：找出寺庙暗杀中的杀手，活下来。任务完成即可获得奖励：开启全知视角一次，能获得一条正在发生或已经发生的信息。”
元曦心中一喜，果然！神秘势力在跟着自己！
而且如她所愿，抓住了这次寺庙暗杀的绝佳机会！
不过……这已经是第四次任务了，直到现在元曦才算是彻底明白了，系统最开始说的“拯救炮灰女配裴婉玄”是怎么个拯救法。
……原来是这么个拯救法啊！
她原以为只要躲过终极刺杀就可以了，没想到在终极刺杀之后，还能有这么多慷慨地丢小命的机会。
是生怕她抓不住吗？啊？穿书是她行善积德多年的报应吗？
元曦腹诽了一半，思绪一转，又想到什么。
等等……如果这些接二连三的刺杀，正是因为她躲过了终极刺杀呢？
系统虽然说尊重宿主的自由意志，允许更高的自由度……但世界意志呢？
会允许她这个本不该活下来的人物安稳地活多久？
元曦话到嘴边，转了个弯，试探道：“系统，这些刺杀在原书中也有的吗？”
“没有的，宿主。这是您改变剧情之后发生的连锁反应，具体会触发什么走向，需要您自行探索。”
元曦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事情如预料进展的喜悦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直线式攀升的焦虑紧张。
和上次祭祀遇袭时一样，命中注定将要降临的死亡横亘在前，没有人能不心生恐惧。
不过好在这次她不再是孤军奋战。这一次，她身边有陆砚冰，有温疏棠，有可靠的暗卫，还有葛兰因提供的计策。
这时，有人将她手边的冷茶泼掉，又倒了一杯热的。
陆砚冰又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都安排好了。”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那些百姓的话，你别在意。”
寺里清场的时候，他们也在人群中，听到了那些百姓议论裴婉玄，有些贬损之语过于难听了。
“哦这个啊。”元曦确实没在意，只觉得他们骂的方式还挺特别的，很有些辱追粉的意思……当然没有说辱追好的意思。
这些百姓更像是对曾经抱有期望的小皇女感到失望，因此恨铁不成钢。
至少裴婉玄的群众基础还挺不错的。
“放心，我没往心里去。他们说的是裴婉玄嘛，我只是给裴婉玄做替身，并不想将她挨的骂也揽到自己头上来。”元曦摇了摇食指，眯起眼，“这是另外的价钱。”
陆砚冰忍不住笑了下。
可他耐心地站在旁边，伸手指了指元曦的手。
“可你一直在绞手指。”他倾身望着她，“我以为你是听了那些话心里难受，现在看来不是——元曦，你怎么了？”
元曦轻轻“啊”了一声，缓缓低下眼，瞧见自己绞在一起的十指。
她确实有这个习惯，紧张或焦虑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双手交叉。仿佛用力抓着些什么，就能让她漂浮的灵魂找到一个落脚点。
元曦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她已经把能做的事都做了，很符合“尽人事听天命”的人生哲学。
可随着剧情的改变，她对这个世界已经逐渐失去了真人互动游戏的滤镜。
在这里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往，没有人知道“元曦”这个个体是什么样的存在……
很偶尔的时候，她会有一瞬迷失在茫茫宇宙中的溺水感。
一只指节修长青筋微凸的手探过来，肌肤温热，带着薄茧。以四两拨千斤的力道，拨开了她搅在一起的手指。
而后不容置疑地握住，轻轻拉起，将她衣袖往后扯了下，露出手腕上绑着的暗器。
“用法还记得么？”
元曦点了点头，“朝着敌人，然后按一下，会有短箭飞出来。”
“好。暗袋里给你放的药粉呢？”
“照着敌人脸上洒。”
“还有哪里有武器？”
“腰间……有匕首。鞋底夹层有刀片。头上发簪拔掉外壳，里面是毒针。”
元曦又想起陆砚冰往她身上绑这些暗器时，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模样。
忍不住蜷了下手指。
随着这样简单的一问一答，元曦略微焦躁的思绪落回到自己身上，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她重新意识到，自己手中有很多武器作为倚仗，即便她是一个不会武功的现代人，也能自保片刻。
“好。”陆砚冰松开手，屈膝蹲在她面前，“今日会没事的，相信我。”
他深黑眼眸映着墙上的平安灯烛火，如两炷点燃的香，幽幽烧着，“我照着你的法子，在佛前许过愿了。说得很细，它必定不会落空。”
·
窗户纸上被戳开了一个洞，恰好可以看见对面大殿内，女子跪在蒲团上的背影。
华清寺方丈陪同一旁，除此之外，只有门外两个侍卫。
戴斗笠的男子打了个手势，几个手下立刻跟上，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大殿两侧。
周遭一片寂静。唯余方丈敲木鱼的“笃笃”声和诵经声。
佛前供奉了一排平安灯，矮案前，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正垂首抄经。
烛火映照在她眉目，沉静，温和。丝毫瞧不出是传闻中那位骄横纨绔的昏君。
殿中一切如常，如常到几乎有些诡异——明亮烛火被风刮了似的，微微一晃。
寒光乍现！
“嘭！”窗户破裂声响，木屑四溅。四个黑衣人分别从大殿四周破窗而入，手中利器直逼佛前抄经的女帝！
而几乎同时，元曦猛地将手中狼毫反插入地面——这矮案根本不是为了抄经，而是为了掩盖机关！
机关启动，大殿角落骤然射出无数冷箭，发出“嗖嗖”的破风之声。几个黑衣人措手不及，只好先行自保，狼狈闪避。
“方丈”拉着元曦躲到高大的罗汉像后，突然一支冷箭被打偏后，朝着他们的方向射过来，元曦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方丈”直接徒手抓住铁箭，腕力一振，反掷出去！
他转过头来，慈悲的面容上尽是冷寒之色。
撕下易容，赫然露出了陆砚冰的脸。
真正的方丈已经被禁卫军保护起来，这个“方丈”是陆砚冰假扮的，主要也是为了保护元曦的安全。
大殿当中一片刀光剑影，陆砚冰身形一转，牢牢挡住了血肉四溅的场景。
第一波机关结束，温疏棠带着禁卫军冲了进来，杀手很快被拿下。
陆砚冰扶着元曦出来，四个杀手都受了伤，但好在都留了活口。为了防止他们咬舌自尽，每个人嘴里都塞了一团布，元曦拽下其中一个，问他：“你们到底是谁的人？今天有没有别的同伙？”
那人不答，陆砚冰便接过布又塞了回去。他温和地转向元曦，“你先到庭院里坐一会儿，好不好？”
元曦皱了下眉，“为什么？”
“接下来场面会不太好看。”
陆砚冰没有直说，但元曦莫名听懂了，他们要当场审问，恐怕要用刑。
话语温和，却代表着即将发生冷血与残酷的私刑。
元曦心口顿时有些发闷，尽管她知道这些人是想要杀自己的敌人，但生理上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这种对自己同类的屠戮。
元曦点点头，转身带着温疏棠一起离开。
她找了个有太阳的地方坐下，暗骂自己别矫情了，差点就被人杀了，还在这犯圣母病呢。
方才那一场厮杀让她四肢冰凉，温热的日光照在身上，透过衣料渗进皮肤里，才让那股僵冷慢慢散开。
温疏棠察觉到元曦脸色有些白，很担心她的状态，轻声试着与她闲聊。
“陛下还记得吗？那年您去京郊踏青，也曾在华清寺落脚歇息。当时臣才十几岁，还是个小女官。”
元曦淡淡笑了下，“是吗，以前的事都记不太清了……当年我都做什么了？”
“华清寺开的梨花被雨打落了，您不乐意，非得要看，方丈只好指路让您上山看去……”
元曦有一搭没一搭回着，突然觉得余光好像瞟见什么黑色的东西直射过来……
就像方才在殿内的机关一样。
元曦顿时四肢百骸如坠冰窖，她想都没想，用尽浑身力气将温疏棠扑到一边！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华清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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