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你还记得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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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是J市雨水最多的一段日子，接连下了几天雨，周六这天终于放晴，天气算得上舒服。
盲人按摩馆上午十点开门营业，老板钟奚和盲人按摩师们会准点到，前台小姐小陈和打扫卫生的刘婶会提前做好营业的准备。
小新在按摩馆门口站着，看着钟奚点着盲杖慢慢走来。他比上次见到要白一点，也瘦一点，短发，戴着大墨镜，一身纯黑。他腰板还是很直，脸上的表情很认真，脚步有些缓慢，却很坚定。
部队训练出的直觉和失明带来的敏感让钟奚轻易捕捉到了两道灼热的目光，他手搭在门把手上，微微侧头“谁在那？”
小新吓了一跳，“我叫宇文沐欣，你，你还记得我么？”
那个眼神倔强声音清亮的姑娘？钟奚笑了，“我记得，进来吧。”
进门是一个小小的前厅，一个前台两个长沙发。后面是隔成一个个的小房间，门上都挂着布帘，浅色装修看上去很舒服。
前台很有朝气地叫了声“老板”，钟奚点头笑笑，略微回头，“宇文小姐，到我办公室来吧。”
小新紧走两步跟上，说：“别叫我宇文小姐，听着紧张，叫我小新成么？”
钟奚扬起嘴角，“好。”
钟奚一边走一边收盲杖，带着小新穿过走廊，上了楼。小新看着他转弯都僵硬地转直角，心里猛地抽了一下。
钟奚的办公室不大，布置也简洁，没有任何装饰品，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只会妨碍他的行动。
钟奚把包挂在门后的钩子上，转身，“小新，坐。我这里只有纯净水，可以吗？”
小新到沙发上坐了，“没关系。”
钟奚从饮水机下面找到一次性杯子，倒水的时候微微侧头听着声音，杯子刚刚好八分满。
小新看着他的动作，偷偷松了口气，他适应的其实挺好。
钟奚端着水直起身，“小新？”
“嗯？”
钟奚循声走到小新面前放下杯子，“你不出声，我不知道你在哪里。”
小新的心又抽了一下，“嗯。”
钟奚在小新身边坐下，“找我有事？”
小新看着钟奚的墨镜，“上次的事，还没谢谢你。”（小新所谓的那件事见《左右》第六章）
钟奚笑着说：“没什么，为人民服务嘛。”
他上次也这么说，小新眨眨眼睛，“我请你吃顿饭把……”
钟奚点头，“好。”
小新长舒了一口气，“今晚成么？”
钟奚想了想，“可以，你六点来接我。”
小新跑到佐佑家混了一天。佐佑大伯本来打算把公司交给侄子，佐佑却不肯，佐佑大伯只好雇了职业经理人，把手里的股份都给了佐佑，自己总算退休。佐佑大学毕业就进了钟氏，身为大股东却只做网络工程师。
吕方退役做了教练，带着队员备战仁川亚残运会，还是忙得回不了家。
佐佑给她做了饭，自己仍旧拿白水涮着菜吃。
小新猛地抬起头，“三少，我喜欢钟奚。”
佐佑继续吃饭。
“三少，我说我喜欢钟奚，你怎么没有反应？”
佐佑放下碗筷，“我应该有什么反应？”
小新趴到桌上，“三少你应该说，钟奚他看不见，和他在一起会很辛苦，你是一时冲动，你将来会后悔的……”
佐佑打手势：“我不会说话。”
小新急了，“三少！”
佐佑看着她笑，“你单相思了十二年怎么不嫌辛苦？你都想了十二年了怎么会是一时冲动？”
小新欲哭无泪，“三少，你不愧是我看着长大的，太了解我了……”
佐佑打断她，“不过想和做不一样，不要伤到钟奚。”
小新郑重点头，“放心。”
小新准时开着她新换的2014版卡宴到了按摩馆，钟奚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小新跳下车跑过去拉住钟奚的手，“我来了。”
钟奚笑了，“走吧，吃完饭再麻烦你送我回来。”
小新拉着钟奚往车那边走，“才不呢，我要把你卖了。”
小新牵着钟奚的手让他摸到副驾驶的座位，钟奚试了试车门的高度，“你一个小姑娘开SUV？”
小新撇撇嘴，“为什么不能开？”
钟奚坐上车，“你挺适合开SUV的，我以为你家里会不让。”
小新替钟奚关上车门，跑到驾驶室，“谁管得了爷？”
钟奚不用看也猜得到小新得意的样子，“你老人家欺男霸女，横扫江湖，谁敢管啊？”
小新一巴掌拍到钟奚头上，“谁欺男霸女了？系好安全带。”
钟奚侧身摸到安全带，拉过来让小新帮忙扣好，小新发动了车子。“放心，我车技很好。”
钟奚笑，“没关系，你尽管开，反正我看不到。”
小新找的地方仍旧是“老地方”，她拉着钟奚一进门，老板就迎上来，“哎呀小新，你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
小新有些窘，“大叔您别乱说。”
老板大叔了然地笑，“我明白，我明白，还是那个房间，你自己去，我叫厨房给你做排骨去。”
小新拉着钟奚往包间走，轻声说：“对不起……”
钟奚轻笑，“没事儿。”
老地方的菜一如既往地好，小新拉着钟奚的手让他摸到每样菜的位置，“带着墨镜吃饭不别扭么？”
钟奚摸了一下墨镜，“反正看不到。”
小新把筷子塞到钟奚手里，“可是我看着别扭。”
“我摘了墨镜你会更别扭。”
“不会，我连人体解剖都见过。”
钟奚笑笑，摘了墨镜塞进包里。他的眼睛还是一样的漂亮，墨黑墨黑的，深不见底。小新拍拍钟奚的肩膀，“咱们都认识十二年了，不用拘束。”
钟奚点点头，“你吃自己的，不用管我。”
小新一直看着钟奚，他吃得不快，很谨慎的样子，有时候筷子会夹空，他的脸就微微一红。
钟奚突然被辣椒呛到，侧过身咳起来。小新赶紧起身，一手顺着钟奚的背，把水递到钟奚嘴边，“喝点水。”
钟奚由着小新喂了水，不知是因为咳嗽还是因为不好意思，脸憋得通红。
小新顺着钟奚的背，“没关系的，别把我当外人。”
钟奚半阖着眼睛，低下头，“小新，帮我夹菜成么？我……是不是很没用？”
小新把红烧排骨的肉放到钟奚碗里，刚才他只从面前的两个盘子里夹菜，根本没动排骨，“不会啊，我一直觉得你很强的。”
钟奚苦笑，“那是从前。”
“我说的是一直，从前，现在，以后，都是。”
吃完饭，钟奚掏墨镜的时候把钱包带了出来，钱包里掉出一张照片，小新捡起来，“诶？这不是我吗？”
照片上的确是小新，09年春节前，小新在冰柜前徘徊，犹豫买那种速冻水饺解决午饭，然后，被偷了钱包，然后，从楼梯上滚下去，然后，这个男人从天而降……
小新把照片还给钟奚，“照得真丑。”
钟奚把照片塞回钱包，面色不改，“别人给我介绍姑娘的时候就有借口不答应了。”
小新结了帐拉钟奚上车，“这么丑的照片，别人一定会笑话你的，我给你换一张呗。”
小新翻出一张两寸大头照，塞给钟奚，“前几天填员工档案的时候照的，我觉得还不错。”
钟奚失笑，“你长得真的不错。”
小新发动车子，“我知道，但是别人不知道啊。”
钟奚很想收回前面那句话。
到了钟奚楼下，小新把钟奚领到楼门口，钟奚停下说：“到这里就好，我自己能上去。”
小新吸吸鼻子，“都到你楼下了，你也不邀请我上去坐坐。”
钟奚说：“那么小新，上去坐坐。”
小新说：“没诚意，我不去了。”
钟奚笑笑，掏出盲杖，慢慢点着上了楼。
小新倚在车边看着二楼，灯一直没有亮起来。他看不见，用不着灯。
小新突然想哭，她爬上车，头抵着方向盘。死钟奚，臭钟奚，明明喜欢我，编的什么谎话，谁会把偷拍来的照片放在钱包里告诉别人这是我女朋友，谁信啊。
钟奚坐在床上，楼下一直没有发动机声响起，她没走。她不相信他编的理由，可也没有拆穿他。她是个好姑娘，胆大心细，家世显赫，他双手覆上自己的眼睛，他耽误不起。
过了午夜，楼下终于响起卡宴有力的发动机声，小新走了。
钟奚倒在床上，他终究是失去她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你还记得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