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普格拉妄想症》长青淮Suweis

3、Chapter·2

　　Chapter·2

　　林九清九岁那年，隔壁搬来了一户奇怪的人家。
　　首先是家里的两个大人，明明是夫妻，却好像并不太熟的样子；再就是他们家的两个小孩。那个女孩还算正常，就是那个男孩，不爱说话，看上去还有点呆呆傻傻的。林九清第一次见到他，险些将他当成了一个哑巴。

　　林九清再见到他时，是在公园旁边的长椅上。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头发有些时日没打理了，轻轻覆盖在眉眼上。增加了几分落寞。
　　“嗨？”刚为父母买完东西的林九清选择主动跟他打招呼。
　　男孩不说话，只是微微偏头。不知怎么的，他这次竟然没有像往常对别的孩子那样，扭头就走，而是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

　　女孩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木香，让他紧绷的神经莫名的感到放松。
　　这是陈晏第一次对别人不反感，甚至……还有一点想接近。
　　但是他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只敢愣愣的看着她。

　　“怎么了？”林九清还以为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转过身一看也没什么。但回头时，发现男孩还在盯着她。她便主动走上前去，理了理男孩额前的碎发，
　　“这样更好看。”她说。

　　陈晏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反应半晌后，突然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怎么了这是？”林九清的手尚停留在半空。想了一会儿没相通她哪里吓到他了，她便也没太在意的回家了。

　　可林九清没看到的，是男孩已经通红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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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中，陈晏已经搬来这个小村子一个月了，也与林九清认识了一个月。
　　两人的最开始相遇，是在湖边的长椅上。之后林九清便发现，每到那个时间点，湖边的长椅上总能看到男孩的身影。刚开始林九清还在好奇陈晏的家长不管他么？但见的次数多了，她也就习以为常了。湖边的长椅也不谋而合的成了两人的碰头地点。

　　林九清还挺喜欢和陈晏呆在一起的，因为陈晏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即便谁都不说话的时候，也不会让她感觉到尴尬。
　　但不好的是，陈晏太安静了，全程基本上都是林九清一个人在输出。如果不是有时候陈晏也会声带振动发出几个声音，林九清真的就把他当成一个哑巴了。

　　两人大概以这样的模式相处一个月后，林九清的耐心程度和好奇心终于达到了顶峰，同时也不禁有点担心是不是对方有点厌烦她。一天晚上，林九清终于下定了决心，对陈晏直问道：
　　“陈晏。”
　　“嗯？”
　　“你为什么不爱说话啊？”
　　“……”
　　“是不想和我聊天么？”
　　“……”

　　对陈晏的情况一无所知的林九清还不知道他对陌生人这种神态有多么难得。林九清只知道，陈晏的脸色变了变，随即便忽然的起身，像第一次见面那样，默默的离开了。
　　风中，林九清隐约听到男孩弱弱的一句：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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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之后，长椅旁再没有见过陈晏的身影。

　　林九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了几个晚上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那句话对他伤害这么大。直到一天早上，在房间里写作业的林九清，偶然听到房间外父母的对话：
　　“哎你知道吗，我今天去医院拿药的时候，碰到隔壁的那家人啦！”
　　林究倒没那么大情绪波动，
　　“村子就这么大，碰到个把两个人不正常？”

　　“哎呀你听我说完嘛。那家女主人带他儿子去复查，那男孩好像病得不轻啊……”
　　“什么病？”
　　“好像叫什么……什么妄想症来着？记不清了，反正挺严重一精神疾病，认不得人。听他妈说如果不是近期用药物在治疗着，连他亲妈都差点不认识，险些打起来！”
　　“啧啧……对了，你说的哪家人？”
　　“就最近搬来的那家啊。那男孩好像叫……陈晏来着……”

　　后面的对话林九清再没听清了，也听不下去了。她只觉得心脏猛地抽了一下，又像是被人反复刺穿着。
　　她拿起一张便利贴，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匆忙跑去河边，将字条贴在长椅上。

　　上次对不起。
　　晚上方便来一下么？我有话对你说。
　　九

　　林九清知道，陈晏总有个时间点会路过这里，会看见这张字条。
　　她猜得没错。晚上，她果然又看见了昔日坐在长椅上的身影。

　　林九清见状，站在远远的一旁笑了。心想还好，他没那么生气。
　　她本想从后面吓吓他，刚想出声，后者却率先回头，险些还把林九清给吓到了。
　　“吓死我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后……哎，你怎么哭了？！”
　　林九清定睛一看才发现，路灯照映出的，是男孩脸上的泪。
　　以及裸露的皮肤上大大小小的伤痕。

　　“你……还好么？”林九清愣了许久。半晌，才支吾到。
　　陈晏不说话，只是将眼前的人扫视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在那熟悉的檀木香的包裹下，他再也忍不住，将脸埋在林九清的怀里痛哭起来。
　　“阿九……”男孩哽咽着。
　　“我在呢……我在……”林九清没有赶走他，反而轻抚着他的背，口中轻轻应答着他的呼唤。

　　这时候林九清才意识到，她对他有多重要。
　　那天晚上，陈晏说了很多。听的时候，轮到林九清沉默了。

　　说着说着，陈晏的情绪变得越来越平静。如果不是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林九清真的会怀疑，他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

　　“对不起。”讲到最后，陈晏突然对面前的人说道。
　　“嗯？”林九清听得入神，一下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陈晏想了想说：
　　“因为他们说，太阴魂不散了，会让人觉得很烦。”
　　“你听谁说的？”林九清觉得有些好笑。
　　但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爸爸对妈妈说的。”陈晏说。
　　林九清的笑容一下僵住，她隐约意识到，陈晏口中的“爸爸”，是他的亲生父亲。
　　林九清本想为自己的唐突道歉，但她突然意识到，说“对不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然后呢？”林九清选择了发问，却也只敢小心翼翼的。
　　“然后，爸爸就离开妈妈了。”陈晏的语气依旧平静的像个局外人。但顿了顿，他又补充道：
　　“可我怕你离开我。”
　　“……”

　　林九清不说话。
　　原来，他是在担心这个。

　　“那你会，离开我么？”见林九清没说话，陈晏的语气明显有些急了，“别离开我。带我走，好吗？离开这里。”陈晏的嗓音带着些哑意。
　　离开爸爸、离开妈妈、离开这个令人讨厌的世界。

　　“可是……”林九清的目光忽地开始闪躲。她知道，这时候的陈晏，可能并不能意识到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或许以后也不知道。
　　她本想找个借口随便糊弄过去了，抬眼却看到了陈晏那反射着路灯光线的瞳孔，而瞳孔反射出的，是妄想着逃避的她自己。
　　林九清望着他的瞳孔，一下愣了神。
　　一对丹凤眼还带着水渍，那深邃的眼眸，被单纯和对一些事物的迷茫填满。幽深的仿佛能把她给卷进去。但这是第一次，林九清在陈晏的眼里看到了希望。
　　“……”

　　“……好。”林九清选择了改口，“我答应你。”
　　“我带你，离开这里。”
　　以后，我保护你。

　　林九清看到陈晏平时未言语出的快乐，这时，从眼睛里面跑出来了。
　　“拉钩。”林九清说着，伸出了右手的小拇指。
　　“什么？……”陈晏并不懂这些。

　　林九清被他这傻萌傻萌的样子逗笑了，笑着，拉起他的左手，钩住了他的小拇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女孩清脆的声音传入陈晏的耳朵里。
　　随后盖了个章。

　　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林九清在心里暗暗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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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两人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