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青月等微霜

16、游泳

　　回到家，我在门口找钥匙，因为看不到，摸索了半天。本想回头喊信白，但是刚刚下车时和他说了不用担心，让他回去了，结果就是，回头也没用，没人。
　　有时候挺无奈自己的，明明是个男生，总是感觉需要别人的帮忙与照顾。
　　我看了下手表，凌晨五点四十三分，想来隔壁王阿姨应该起来了，我想着让她帮忙看下钥匙在哪里。
　　回头间，有个人影迎面走来。
　　“自家门都找不到了？”是他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钥匙，我帮你开。”
　　“我，我没找到...”
　　“.....”他上前来，把我手中的袋子拿过，“放哪个位置？”
　　我还没回话，他已经找到了。
　　开了门，见我家没人，“阿姨呢？”
　　“应该还没回来。”我摸索着准备进去，“要进来坐一会吗？”
　　他没说话，扶着我走进门区去，“明弈还在车上等我。”
　　“好，那你们回去注意安全。”
　　他离开前，忽然往我脸上伸手，感觉到他的手那刻我本能的想逃避，但下一秒视线却逐渐清晰起来，“咦？”
　　是我的眼镜。
　　“珍妮捡到了，在她包里发现的。”他说，“我先回去了。你休息一下。”
　　“好，谢谢你特意帮我送回来。”
　　他走后我回房准备休息，看到妈妈发了信息给我，大概就是说她和她的几个好姐妹去佛灵寺了。让我不用等她回来，自己多出朋友家玩。
　　我回复完妈妈自己躺在床上。
　　妈妈大半辈子都没做过自己，今年是唯一一次没有和我一起过年，主要是她不想我担心她自己在家孤独，我知道我不愿意出去是因为怕她自己在家无聊，因此，她选择和那些阿姨们一起去寺庙祈福。
　　我懂妈妈的期盼，也明白她的苦心，但是我始终没有勇气告诉她，她的儿子可能没办法给她娶个媳妇回来，也没办法给她带来孙子孙女。虽然我知道她真的很期待。
　　也正因为我知道她的期待，所以，我才迟迟对自己的心意犹豫不决。我既不敢直接和我妈摊牌说自己对女孩无感，也不敢直接选择和喜欢的人表明心意。
　　可是，让我违心去选择一个女孩过日子，我也会有负罪感，总觉得这样对那个女孩很不公平。
　　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渐渐清晰的天空。很多时候我都在纠结中度过。我找不到一个双全的方法来解决我的未来。我不知道如何做才能让所有我在乎的人觉得满意。我不是圣人，没办法为了成全别人而让自己委屈，可我也不是坏人，没办法为了一己之私就为所欲为。
　　这一刻我非常能理解西藏的那个六世□□仓央嘉措所说：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是啊，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正月初一，我睡到中午十二点多起来，给自己下了一碗米粉。午饭后，因闲着没事，在二楼的客厅倒了点墨水，准备练习毛笔字。
　　初二陪妈妈回了趟她的娘家。
　　我外公已过世，外婆尚在，舅舅是个吸血鬼，我妈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
　　每年初二陪我妈回娘家我都会很心疼她。
　　因为初二我舅妈也回娘家，那一天的所有家务基本都是我妈一个人完成。我大姨是官太太，不管夫家还是娘家都有一定的地位，这种家务轮不到她来动手，我妈排行第二，当年因为我外婆生我妈有点难产，所以我外婆对我妈是有些不待见的，那时候的人总觉得这样的孩子不吉祥。这些事，我妈从未抱怨，只是劝我要理解。
　　我舅舅排第三，家里就他一个儿子，自然是王子般生活着，他结婚多年，却依旧不需要承担生活压力，我外公留下不少财产，我外婆自己也是个有钱人家女儿，她带的嫁妆以及她父亲过世时留给她的遗产，够我舅舅一家吃一辈子。
　　但就是这样的情况下，我妈依旧只能像个仆人一样。
　　我还有一个小姨，我小姨是我外婆高龄产下的意外之女，她出生时恰好遇上大姨选上妇女主任并且嫁给了当时乡政府上班的乡长。
　　我外婆认为我小姨是瑞星转世，因此对这个小女儿宠爱异常。
　　只有我妈，我外婆无论如何都看她不顺眼。
　　家里累活脏活基本都是我妈做，衣服永远只能穿我大姨穿过的，鞋子也永远只能穿我大姨不要的。我外婆明知道我大姨的脚比我妈的脚大好几个码，但就是让我妈自己想办法往里面塞稻草将就穿。
　　当年我爸追我妈，因为我爸家里条件远不能和我妈的家境相提并论，我外婆极力反对这门婚事。正是因为他的极力反对，导致我奶奶对我妈恨意很深。
　　我奶奶看中几个吉日都被我外婆反驳了，直至出嫁，我外婆都是一脸不高兴。若不是我外公还算对我妈有疼爱之心，也许我妈出嫁都是没有人张罗的。
　　这些事，我妈从不说。是她同村嫁到我爸这个村的一个阿姨看我妈实在可怜，在我读初中那会跟我说的。
　　那个阿姨叫梅姨，在我有印象以来，她是唯一一个帮助过我妈的人。
　　梅姨说我妈出嫁时没有按照吉时过门，因为我外婆我小姨她们卡着接亲人，我奶奶当时非常不满意，认为这是误了良辰吉日，对家门而言不吉利。我出生后不久，我爸下南洋了。当时下南洋的人很多，但是后来我爸水土不服回来了，回来后我奶奶本就不满意我妈的娘家人对我爸的态度，因此一直把气出在我妈身上。遗憾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细绳专挑细处断，我爸不幸离世。
　　自此，我奶奶对我妈可以说是恨之入骨，一直觉得我妈是她这个家庭的不幸之人。
　　而我外婆则觉得我妈嫁的最不好，没办法给她带来什么保障，因此对我妈的态度也是冷淡无亲热。
　　我妈是个任劳任怨的人，她常教育我说，没有我奶奶，就没有我爸爸。没有我爸爸，就不会有我。她从不怪我奶奶，只是觉得这一辈子很遗憾，自己未能做一个贤良的妻子与媳妇，她多希望来世可以好好相夫教子，于公婆前承欢膝下。
　　她也常和我说，不管我选择的女生怎么样，她都会支持。她这辈子未能做好一个儿媳该做的事情已经很遗憾了，她一定要做好一个明事理的婆婆。她让我放心，她说她一定会和我未来的媳妇相处融洽，会把我未来的媳妇当作女儿看待。
　　每每想到此处，我便不觉的对自己感到失落。不是怪自己为何无法实现她的愿望，而是觉得自己为何就没有两全的办法让彼此如愿。
　　看着母亲又在厨房忙碌，我起身进厨房帮忙。我妈没有拒绝我的帮忙，而是很开心的和我分享她的开心事。
　　她一直很有爱心，村里不少流浪猫都是她给投喂的。这次去佛灵寺，她说她忽然想到可以把遇到的流浪猫带去佛灵寺养。
　　“月月，妈没有其他喜好的事情，佛灵寺山脚下有一间小破屋，那是你爸年轻时搭的，旁边的那块小田地，是当时分给你爸爸的。虽然说分地时给我们分到半山腰的地方，但我一直觉得挺好的。”我妈看起来特别开心，“我以前就想，等我老了，就去哪里盖间茅屋，我就住那里，吃斋念佛。现在我觉得这个愿望还是可以实现的。”
　　我没有反驳她，只要她开心，我觉得怎么样都可以。
　　“我打算请人去帮我修下那个房子，到时候搭个大点的竹房，把那些流浪猫都送到哪儿去养着。四周也不用围起来，它们自由活动。我呢，下班后就去哪里喂喂猫，念念经。”我妈把所有碗筷摆放好后，笑着看我，“你觉得怎么样？”
　　“我给你换个电动车，那个位置骑电动车上去应该是可以的。”我自是认同，毕竟，这是她的开心事。
　　“不用，我喜欢走路。多爬爬山路，不正好可以锻炼锻炼身体。”看着她那么憧憬的模样，忽然觉得，挺好的。
　　我妈说，要坚信，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是自己遇到的最好的安排。
　　以前不能理解，现在想想，觉得好像确实是那么一回事。
　　因为夫家不疼，娘家不爱，所以，我妈不需要过多的牵挂。
　　叔婶不待见，姨舅看不起，所以我妈不需要过多的去走亲戚。
　　她想去我爸曾经干活的地方养养流浪猫，清心清心，也挺好的。
　　“不过，我就担心你。”我妈忽然道，“不知道是不是妈妈以前对你太严格了，老是跟你说不要谈恋爱，导致你到现在还觉得不重要，无所谓。”
　　“别担心太多，你不也说了吗，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可能适合我的，就在不远的未来等着我了。”
　　听我这么说，我妈又再次绽放笑容，像是欣慰我这个儿子的懂事。我默不作声的帮忙，内心却只有自己知道有多么的扎心，因为我自己知道，我是有多么的不孝顺，我是有多么的离经叛道。
　　假期总是过的很快，在平淡中不知不觉又到了开学期。
　　这学期异常的忙碌，学校有搞不完的活动，开不完的会议。大家都忙的团团转，很少时间去聚会或者玩。即使是周末也经常要加班。
　　好不容易迎来五一，办公室女老师们的话题就是准备去哪里旅游，我们男老师一般就是准备回哪里休养。
　　五一假期，我陪我妈去爬山。回来后，基本就是待在家里哪里也没去。
　　假期第四天豪哥给我打电话，说是实在无聊的慌，一起去游乐园。我妈她们放假只有三天，我想这呆在家里没无聊，便答应了。主要是，我想他了。
　　果然，去游乐园他也在。当时只有我和豪哥、宝哥、他四个人去。因此，四个大男生玩游乐园项目玩的不亦乐乎的。
　　他们三个都会游泳，就我一个不会。我坐在岸边看他们游，心里好生羡慕。
　　他看到我坐在一旁无聊，游到身边问道：“你不会游泳？”
　　“不会。”我摇摇头。
　　“下来吧，我教你。”
　　“可是没有救生圈。”
　　“不用救生圈，一会你就能自己游了。”
　　我信了他，下水去，他教我如何用手，如何动脚，我听得很认真，但是沉的也很快。他看我沉下去，忙将我从水中捞出来，看我被水呛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很疑惑的看着我，“你学其他东西那么快，怎么这个游泳差点就把你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