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江湖》逍遥君琳

7、拼诗

　　“元姑娘！”她就知道，一旦高调了想再低调就是句梦话！
　　然而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她努力掩起面上的愁苦样，故作欢喜的睁大了眼睛，身子稍微做正了些！极尽所能的表现大家闺秀的举止行为，“嗯！”末尾声音还稍微上扬！装得自己都起鸡皮疙瘩！
　　仰头，已然是一中年书生，已然微微发福，甚是意气风发的样子！
　　听得左侧有声低低的嗤笑声，她看过去！早就觉得那边有道目光一直在看这边，只见一桌少年个个长相谈吐还不错，高谈阔论或是把酒笑谈，看不出个所以然！
　　切，好歹是个美女，前世又不是没有被男生偷偷地看过！甩头不理！
　　“久闻元姑娘天赋异鼎，天生出奇，不语则已，一语惊人，三岁开口即出口成章，挽救家族危难……”后面噼里啪啦那一大堆赞美之词元若已经没听进去了，心里不停的吧嗒吧嗒：什么出口成章，不就跟娘说了一番带点煽情的道别的话么？什么挽救家族于危难，不就是说了句：“天要冷了多穿件棉袄吧”怎么就不记得说句元大老爷的领悟能力也强呢？
　　“还请元姑娘赐教！”
　　啊？什么？
　　来句这么经典的总结陈词！她很谦逊道：“岂敢岂敢！”
　　转又道：“正如兄台所言，元若自三岁便上山修养！实乃山野之人，会舞两下锄头而已，最多不过能耍几个花拳，这吟诗作对之事实在是不敢妄为……”
　　“元姑娘过谦了，早闻得元姑娘才识过人，人人闻而叹之，又岂会是虚妄之言呢？”那边依然老生这厢有礼！
　　“嗯？有人说吗？谁呢？”眨巴眨巴眼睛。推辞不成装傻行否？
　　“这个……那个……”端着酒杯发慌，男子愣是没料到元若变脸如此之快，一时间低头苦想。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这人恍然大悟般，然后竟然摇头晃脑唱了起来！十足的腐朽书呆子样暴露无遗！
　　一个字，囧……
　　再一个字，羞……
　　还一个字，浮云……不对，这是两个字！
　　这不是在仙隐山上一次兴起时候不小心唱出来的么……
　　记得当场八师弟听到入迷发愣，然后硬缠着她要她教，她拗不过就答应教三遍，一口气教了三遍就赶紧闪人，一心指望他小孩子心性被难倒后就此丢到脑后，没想到竟然被他学熟了，第二日便在众师兄弟中流传开来！
　　她实在无心窃取古人的智慧！苏老大，对不住……
　　只是，仙隐山上的人不都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么？而且，除了她每年会下山一次其他人应该也许或者可能不怎么下山吧……（这还真不好说，她向来懒散，自己的许多事情都撒手不管丢给莺歌，更不说那么多师兄弟谁去干什么这种杂事了……）
　　悔啊……早知道就唱双截棍了！
　　一曲唱毕，元若很享受的微合双目，似品乐中！平心而论，不看他这摇头晃脑书呆子模样，他的音质倒是蛮好，经过不知几次转流唱到今日他竟也没有跑调！
　　“元姑娘既然八岁就能编唱如此美妙的词曲，又何来不通吟诗作对之说呢？难道，这惊人之曲竟然是抄袭他人的么？”
　　这人真是太太太太聪明了！总算有人识破了，元若甚感欣慰，自怜的点点头！
　　对方见她不怒反笑，以为是嘲笑，顿时怒道，凛然傲气：“元姑娘如此反复推脱，是看不起余某还是看不起……”挥袖欲指众人，四顾却发现旁人都只是看着他的热闹，而站在他一旁同仇敌忾的无，顿时气焰委靡了下去“余某……”
　　元若冷眼看着刚才一同起哄之人，明摆着想看笑话的神情，却偏偏就是不点破，有些甚至玩味她的表情看着她接下来该怎么回绝了这个书呆子，心下不由得有些同情这个顽固却坚持之人！
　　“既然余兄如此不耻下问，小妹也只有斗胆一试了，送余兄一首！”略微沉吟，提起早有人备好的毛笔，轻提右袖，挥笔写下！
　　“春溪野鹤是长生，孤云落花无定意。
　　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儿童捉柳花！”
　　她本就是个闲懒散漫之极的人，前世又好那么一点舞文弄墨，是故尤其偏爱闲适之诗，杨万里那首《初夏睡起》简直就是她的最爱：梅子流酸溅齿牙，芭蕉分绿上窗纱。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儿童捉柳花。
　　可惜前两句不应景，不能直接拿来用，便只有生吞活剥了古人的诗，拼凑两句出来了！
　　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儿童捉柳花。
　　听听，人家那境界。人生所求，不就是懒懒睡起闲看趣无么？知音啊知音！当年在晋江混的时候，她就整天叫嚣着如果真能穿越一定要穿去南宋，然后去找那个才情好又懒趣相投的翩翩美男子杨少年！
　　想到穿越，她神色一黯！默然丢了笔又懒懒的躺回椅子上，不知此生……
　　那余书生早就在她写的时候，就守在旁边看着，待她写完还呆呆的在原地，这会终于是苏醒过来了！连道三声：“好，好，好！”
　　拱手向元若揖了个大礼：“多谢先生指点，闲情懒意不争无求才是真正的读书意境，是学生的不是了！”说着，毕恭毕敬的卷了那宣纸，再做了一揖，便再也不看旁人，仰天长笑踏步离去！
　　据说，此人是一个书痴，一生执着于书文却又放不下功名，苦苦纠缠文无好文官也小官，闻得“把酒问青天”之词心中惊叹，当知道是八岁小女所作甚是不平，这股怨气在今日得见传说中的元大小姐果真是个世外仙女般淡然的人物时候便爆发了！然而，一首诗，点破他心中迷雾，那小姐本是个懒散随性之人，是故躲在那深山之中，实在躲不过了也是沉默而又自然的安静如睡莲。他本是个忠心书文之人，只愿逐那诗词曲乐之乐，又何必勉强功名混身官场染得一身浊气呢？因着这么一番思量，陡然明白这么多个年头算是白活了！好在已然清醒！此后三年，黍国在有一诗一词广流人间但听说已经被天上的文曲星召回的元大小姐元若大诗人之外，再出了一位作诗精妙流传甚广的余士林先生，自封师若诗人，取凭吊怀记其启蒙恩师元若之意！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刻，元若只是又一次抚额，怎么才几天，就遇到两个痴儿？一个武痴一个文痴！再待下去不知道是不是还要冒出个什么样的稀奇古怪的人儿出来？
　　莺歌那丫头片子，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多半是看热闹去了！
　　慵懒的起身，虚空的瞟了一眼四周，两手插在口袋中取暖，回屋去！
　　“小姐回去啦……”莺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言语中满是意犹未尽！
　　“嗯！”莺歌虽不舍却也无怨言，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你留下来管管场子，回头跟我说说！”元若不回头也想得出莺歌被霜打了般的表情，甩了这么句话，丢下欢天喜地的莺歌，回懒人居了！
　　角落里，一灰衣男子玩味的看着这边渐渐散开的人群，略微伸头看着那在拐角处消失的一抹碧蓝，嘴角绽放出一丝微笑，仰天喝尽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