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童话》夜离薇

1、第 1 章

　　A小姐最近很累。工作的时候想看童话书，翻开童话书又觉得上面全是数据，同事的脸会变成水果，让A小姐永远觉得饿。尤其是B先生，他的脸会变成A小姐最爱吃的苹果，梦里面，头顶文件夹的B先生左手抱童话书右手抱苹果，教她不知道救哪个好。
　　唉——救童话书好了。

　　翻开《格林童话》的第一页，A小姐开始读第一行：“C型电热水器占市场份额的百分之一点一，市场调查证实……”怎么读出来的，还是商业报告？A小姐急忙抛开童话书，拿起旁边的苹果来啃。啃了两口，A小姐看看苹果，又条件反射地把它投进了垃圾桶——为什么看到的，是B先生的脸？
　　A小姐满腔愤慨，趴在桌上，拿厚厚的《格林童话》做枕头。
　　还没有梦见头顶文件夹的B先生，有着苹果贴纸的手机就开始震动。A小姐看看来电显示，是B先生。
　　“A小姐，明天上午八点半，请你到达公司，清算本季度在广告宣传方面的开销。”
　　“啊？明天不是……星期六吗？”
　　“A小姐，公司最近的业务非常繁忙，如果你能体谅到这一点，就不会被新进员工所取代。”
　　“是，我知道……需要带从C型到N型的产品销售反应报告过去吗？”
　　“不需要，备份报告在我办公室，希望你明天能够准时到达。”
　　“是，B先生再见。”
　　“A小姐再见。”
　　结束通话以后，A小姐十分气愤地盯着手机屏幕，好像只要这样，B先生就会感受到她很有气场的威胁。为什么B先生跟别人说话，都要像报告文件一样乏味又严肃？A小姐这样想着，又拿起一个苹果，把它当作B先生常年没有表情的脸，狠狠啃下去。

　　八点二十九分，A小姐抵达B先生的办公室。一边腹诽一边微笑地打过招呼，A小姐坐下来，开始和大叠大叠的文件夹战斗。
　　场地租借费……宣传册印刷费……电视节目广告费……B先生的座位怎么这么安静？连纸张的翻动声、键盘的敲击声都没有？A小姐转过头，发现B先生趴在办公桌上。
　　“B先生？你……要不要去医院？”A小姐看着额上冒出冷汗的B先生，紧张地从背包里拿出手机，准备随时拨打120。
　　B先生的声音有气无力，像被虫子咬得奄奄一息的苹果：“我左手边第一个抽屉，印有RM的银色钥匙……地下停车场，车牌号五二二一四……方向盘，下面，瓶盖是青色……的药。”
　　A小姐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慌张地蹲下来拉开抽屉，摸出钥匙向办公室的门跑去。B先生动了动被手机砸到的无名指，看了看A小姐翻找抽屉时弄到地上的笔记本、钢笔和表格，忽然觉得昏迷过去也不错。

　　急促的跑步声，水在杯中的摇晃声，撞击声，A小姐的呼痛声。已经没有力气抬头的B先生，清楚地在脑海里勾勒出满地的玻璃碎片。
　　B先生，你听得见我说话吗？B先生？呼，幸好还有呼吸。醒一醒，吃完药再睡……喂，每天看你都像上足发条的机器人，也会有生病的一天？谁叫你这么不爱惜身体，每天都加班……
　　很吵。但是又有什么情绪，彷佛终于被安定。B先生以为自己正站起来，用公式化的口吻勒令A小姐回去工作，却只是逐渐均匀了呼吸，沉静睡去。

　　A小姐咬着苹果馅饼，左手捧着文件夹，右手操纵着鼠标。B先生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尽量无声地旋开药瓶盖，B先生正在犯一个他从来没有犯过的错误——在工作时间走神。
　　B先生若有所思地看着电脑显示屏，在纸张上画着什么。A小姐吃完苹果馅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小心翼翼地把文件夹放到一边，A小姐正在做一件她从来没有对B先生做过的事情——花痴。

　　摄影师餐费及住宿费……怎么没有报账单？A小姐愣了一下，转向B先生：“B先生，你看到摄影师的花销账单了吗？”
　　B先生仍然看着显示屏，冷着脸答道：“我左手边第二个抽屉。”
　　A小姐有些愤愤地走过去：哼，B先生不但乏味又严肃，还是个不懂得尊重淑女的零分绅士！在B先生的办公桌蹲下来，A小姐拉开第二个抽屉寻找报账单，同时“不小心”地推倒、打乱了某些物件。
　　致力于弄乱抽屉的时间太长，A小姐站起来的时候有些眩晕，不小心倒在了B先生的肩上，又不小心忘了要从B先生的肩上离开。
　　他身上……有海水的味道，浅蓝的西装被日光晒热，叫人分外留恋温暖的触觉。他的眼睫很长，脸颊有些瘦，下巴看起来十分光滑，摸起来应该也很舒服。
　　摸起来……很舒服？A小姐在惊觉自己正做着一件多么吓人的事以后——迅速回到了座位，并且在随后的漫长下午中，一次都没有从文件夹中抬头。
　　B先生心情很好地看着A小姐，喝了一口尚有余温的开水。

　　“现在是六点三十分，A小姐，今天的加班工作可以结束了。”B先生面无表情地说道。
　　A小姐从文件夹中抬起头，仍然不敢看向B先生：“是，我知道了，很快就走。”
　　B先生走到A小姐的面前，声调依然平板：“A小姐，你今天工作得非常努力，有什么特别想吃的食物吗？”
　　正在假装“我很忙”的A小姐，呆滞得连一声惊讶的“啊”都说不出口。

　　A小姐坐在常去的茶餐厅里，低下头，为对面坐着的B先生感到紧张。
　　B先生拿起菜单，询问A小姐，“你要点什么？”
　　“和你一样好了。”还在呆滞状态中的A小姐没有心情挑选美食。
　　B先生合上菜单：“两份猪扒面，两杯柠檬茶。”
　　面食很快就端上台，A小姐和B先生之间的无言状态也告一段落。A小姐小口吸着柠檬茶，有些惊喜地问：“你也喜欢喝柠檬茶吗？”
　　B先生咬了口肉质松软的猪排，敷衍地应声：“嗯。”我才不喜欢喝，是经常看见你在喝而已。
　　A小姐哦了一声，吸着面条，发出不怎么文雅的响动。两个人之间依旧维持着无言状态，却有某种细小的情愫散发开来，或许看不见，却柔和了整个基调。
　　把猪扒面的最后一点汤汁也喝完，A小姐抬起头想对可能等了自己很久的B先生表示歉意——B先生微微垂着头，眼睫合上，习惯性地皱眉。竟然，已经睡着了啊……原来B先生也是会在茶餐厅睡着的。A小姐这样想着，很开心玩起玻璃杯中的吸管，等他醒来。

　　晚上十点，A小姐坐在床上，回想起B先生。
　　不管是平常没有面部表情的B先生，还是因为生病而意外有点脆弱的B先生，或者在餐厅醒来后努力想掩饰尴尬的B先生，甚至是A小姐不知道的很多很多个B先生。都让A小姐，有那么一点喜欢呢。
　　至于为什么，只有一点喜欢呢？当然是因为，坚持要送她回家、又在她进房间后打来电话的B先生，对她肯定不止一点的喜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