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一局棋》燕赵公子

44、头衔

　　第四十二章头衔
　　新人王结束后好长一段时间里，李慕的指导棋都排得很满，搞得韩越之想同他杀一盘都没时间，每每晚上快睡之前同他抱怨。
　　不过他自己也很忙就是了，两位新出炉的优秀棋手，年轻，帅气，很难不被人记住，指导棋和活动多到数不过来，每天清晨两人都要早早起来，一路昏昏欲睡到棋院，然后展开一天的工作。
　　他们的工作越多，下得棋也就越多，不知不觉间，两个人都进步很多，许多重大赛事接连打入本赛。
　　大学一年级的整个学年，两个人就这样匆匆忙忙度过，还没来得及享受绚烂多彩的大学生活，便已经开始投入往我的工作中，但对于两个人来说，日子却异常充实。
　　新人王之后，还发生了两件大事。两件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围棋生涯里最重要的大事。
　　四月，韩越之和李慕分别打入天元决赛和名人决赛。
　　天元循环赛，韩越之赢了李慕，成为天元头衔挑战者。
　　他将要在决赛里，对阵自己的师父，天元头衔持有者夏锐翔，这一场师徒的终极对决，引来了无数人的目光，对于结果有诸多猜测，到底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是老当益壮技高一筹，都是未知。
　　四月二日，天元三番棋决赛在水乡古镇同里拉开序幕。*
　　韩越之第一次在赛场上迎战自己的师父，说不紧张是假的，但是对于胜利的渴望却使得他发挥异常出色，三番棋第一局，韩越之初段执黑VS夏锐翔九段执白。
　　黑棋这局声势浩大，从开局便死死抓住主动权，白棋反而有些被动，中盘黑棋三处施压都没有太大反应，残局之时韩越之连用两个好手，稳固住了胜利局面，五十多岁的师父，面对二十岁弟子锲而不舍的攻势，认输投子。三番棋第一局，挑战者韩越之胜利。
　　这局棋胜利之后，随之而来的报道如潮水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韩越之身上，他这年二十岁，年轻有朝气，棋力了得，棋才灵秀，从师父手底下过招毫不手软，大将之风堪堪展现。
　　然而胜利，并不会随着外界的关注而持续。
　　三番赛第二局，韩越之后手执白。
　　这局棋里，夏锐翔充分展现了新锐流派的作风，开局厚实，中盘大气，韩越之丝毫没有办法，夏锐翔的开局一向都是厚实坚硬，韩越之几次想突破都不得办法，只得声东击西，最终造成一场混战。
　　黑155，夏锐翔宝刀一亮，锋芒毕露，开始屠龙，他的点拿捏极准，下手狠厉而迅速，先后两次进攻，全部攻击到韩越之软肋，搞得他连喘息时间都无，只得投子认输。
　　输了这盘以后，韩越之反而倍觉轻松。没有了第二局棋时那种急于求成的压力，第三局棋韩越之开局沉稳，不急不躁，夏锐翔一边落子一边看他，心中频频点头。这才是他夏某人要的徒弟。
　　虽然李慕循环赛输掉了，却为了陪韩越之比赛一直没有离开，晚上的时候，不善言辞的李慕费劲心力给他讲笑话，韩越之都笑着听了，心里越发放松。
　　第三局耗时很长，中途师徒二人都曾抓住对方失手也都曾被对方无情攻击，一直拖到官子，火药味才渐渐淡下，终局时，算上贴目，夏锐翔的白棋仍旧赢了三目半，姜还是老的辣。
　　赛后有记者采访反败为胜保住头衔的夏锐翔，问他弟子表现如何，是不是已经赶上师父？
　　夏锐翔笑着说：“越之表现很好，他的进步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我期待他超过我的那一天。”
　　他们已经老去，他们的时代也已成为往事，想开些，对于下一代多一些期待，不是什么坏事，夏锐翔这一点一向做得很好。
　　虽然输了天元决赛，但韩越之状态是一天比一天好，紧接着名人循环赛，韩越之和李慕纷纷打进挑战者决定赛。
　　四月六日，名人头衔战挑战者决定赛，韩越之初段对李慕初段。*
　　两个月里，两个人第二次在决赛圈交锋，同样三局两胜，也同样是李慕执黑第一局，不同的是，状态大勇的李慕以二比零的优势赢得挑战者资格，算是赢韩越之最狠的一次。
　　四月八日，李慕初段作为挑战者，对决上届名人头衔持有者孙哲九段。
　　孙哲九段已经连续五届赢得名人决赛，想从他手上赢得头衔，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韩越之比赛结束同样没有离开，退了自己的房间和李慕住在一起，陪他参加这场他人生里的第一场重大比赛。
　　他们已经默契，能渐渐陪伴在一起，走过棋盘上的十九道沟壑，走过人生漫长的轨迹，输赢都是次要，拿棋的那种畅快才是所要追求的。
　　第一局，李慕猜先猜中，先手执黑。
　　他一上来，就显出了那种对于赢棋的霸气，开局非常流畅而自然，先从右侧筑基，然后慢慢往中间腹地蔓延。
　　孙哲九段自然不会让他顺利下去，在白48和白72手分别下了两个攻击阵势，李慕都一一小心应战过去。
　　白92，孙哲在上边开始打劫，李慕同他纠缠片刻，下出连环劫后便索性放弃这块实地，转战左侧攻占白棋早就占领的势力。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李慕，比韩越之要成熟的多，经过漫长的学棋生涯，他已经成长起来，并且开始不遗余力地发挥他所有的潜力。
　　中盘李慕开始发力，大龙翻腾摆尾，连续几手攻击打在孙哲弱处，孙哲苦不堪言，被迫长考两次。
　　一直到读秒开始，孙哲都没有缓过劲来，只得在小官子时投子认输。
　　年轻一代挑战老一代头衔决赛里，韩越之和李慕都在第一局取胜，然而接下来的路就不那么好走了。
　　名人赛决赛五局三胜，非常考验棋手心力，虽然已经做过心理建设，但是第二天李慕的状态却急转直下，也许是因为紧张，又或许求胜心切，他开局好几处都出现失误，甚至在自家实地没有完全补死，比赛堪堪进行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李慕很有自知之明投子认输。
　　第三局比赛和第二局之间隔了一天，算是给棋手一个喘息机会，韩越之看李慕有些恍惚，忙把他拉到西湖游玩。
　　比赛的地点就在西湖边上，宾馆离西湖不远，这里山清水秀，石桥蜿蜒，荷叶涟涟，重建的雷峰塔作日，游人不是很多。
　　借着雾气，韩越之厚脸皮拉着李慕的手，宽大的雨伞遮掩住了两人的面容，韩越之心情很好，一边给他讲书上看到的精怪故事，一边同他惬意漫步在断桥上。
　　景色很美，李慕听着韩越之轻声讲的美丽故事，脸上慢慢扬起笑容，心也随之放轻松。
　　他们不是第一次来杭州，却是第一次逛西湖，以往的日子里，比赛占据了他们的生活重心，对于景色的向往减弱，每次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少有机会看遍祖国大好河山。
　　韩越之一个故事讲完，他们刚好走到湖中心，断桥之上，正是许仙和白娘子初见的地方。
　　两个人停下脚步，李慕忙着照相，韩越之执伞靠在桥头问他：“你说，许仙和白娘子，是不是一段好姻缘？”
　　李慕随口答：“自然是好姻缘，一见钟情，生死相许，没有比这更好的缘分了。”
　　韩越之笑笑，靠在他耳边说：“我倒觉得青梅竹马，日久生情比较好。”
　　他这话暗示意味极浓，李慕本来白皙的脸登时涨得通红，拿眼睛斜他，不过还是说：“我也觉得好。”
　　韩越之又笑，靠他更近，伞底下无人看见的地方，歪过头去轻轻在他脸上亲一下，然后问：“怎么好？”
　　李慕没有躲闪，却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照完相便往雷峰塔那边走，回头说：“越之，以后我们去外地比赛，有时间，把景色都游览一遍吧。”
　　“好。”韩越之回答他。
　　那天他们玩到下午，中午吃了有名的西湖醋鱼，炒三鲜，满足回到宾馆。
　　第二日李慕觉得自己分外精神抖擞，状态好的不得了。
　　名人赛前两局，李慕和孙哲一人赢一盘，这第三局便是关键。
　　李慕一鼓作气，在高度集中的情况下，用攻击力十足的开局奠定了比赛的终局，两小时过后，孙哲九段被逼绝境，无奈投子认输。
　　这第三局棋李慕下得相当之好，韩越之在一旁看得拍案叫绝。
　　四月十二日，名人赛第四局。李慕执白。
　　孙哲九段一扫前一日输棋的颓废，开局十分有力，中国流用得行云流水，分外漂亮，李慕不甘示弱，白棋布局谨慎，丝毫不留漏洞。
　　中盘两条大龙咬杀在一处，你方唱罢我登场，一团混战却高下难分。
　　一局棋下了四个小时，待到残局，李慕率先官子，他在官子处小心至极，边边角角都被他占去不少便宜。
　　在耗时四个半小时后，这局棋终于下完，算上贴目，李慕的白棋小小赢了半目。有时候运气也决定命运。
　　结果出来之后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愣愣坐在那里，还是裁判提醒他比赛已经结束，孙哲也一脸疲惫恭喜他取得头衔，他才反应过来。
　　他赢了。
　　初段的他，赢得了名人这个头衔。
　　作为弟子的他，赢得了他师父李显茶当年曾经拥有的头衔。
　　时间整整过了十五年，一个轮回过去，名人这个头衔，再度回到茶派门下。
　　李慕别提多激动了，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开心到极点的感觉，然而今天，他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自己在事业的起点，站到了高位，学棋十几载，也不过就为了这样的一个日子。
　　他不顾旁人，不顾记者，飞快跑到研讨室。
　　对局室旁边的小研讨室里只有韩越之一个人，李慕甩上门，两三步走到韩越之面前，一把把他拉起来，用力抱住他。
　　他那么用力，好像要把韩越之压倒他身体里，眼睛里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滑落韩越之脖颈间，哽咽不能言语。
　　韩越之轻轻拍他背，轻声对他说：“小慕恭喜你。”
　　李慕死活不肯松开手，仍旧用力抱住他的腰，无声流着眼泪。
　　他想起好多往事，那年听师父对父亲说，小慕没有天份，十岁的自己觉得天都塌了。
　　那年自己死活不肯让韩越之学棋，怕他有朝一日超过自己，再也不同自己玩耍。
　　兜兜转转十年，他已经风光无限站在这个舞台上，用金灿灿的头衔，告诉世人，他比任何人都强，他是这个世界的最强者。
　　韩越之知道他的心理，也知道他为何这样激动，他轻轻拍着他后背，掏出手绢反手塞到李慕手里，笑着说：“爱哭鬼，我就知道你要赢，早就给你准备好新手绢。”
　　李慕心下感动，一边哭一边笑：“越之，我爱你。”
　　他声音好轻，带着哭音，软软没有力度，却如同锤子砸在韩越之心间。
　　韩越之努力睁大眼，瞪着电视机里不停说着比赛结果的记者，觉得自己也要流泪。
　　他也想起许多往事，那年自己和他吵架，说再也不和他做好朋友。
　　这些年，他们一起努力考入一间学校，一起进入围棋的世界，一起打比赛，没有人能取代彼此的位置，他们都是独一无二的，要一起天长地久的存在。
　　可是韩越之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来没有盼过，腼腆木讷内向的李慕，有朝一日，会同他说这样一句情话。
　　短短三个字，韩越之仿佛等了一辈子却又只有一瞬间。
　　电视里的记者还在说着，门外也能听见工作人员走来走去的声音，但是这一方小天地里，他和他拥抱在一起，享受着胜利的喜悦。
　　这时候韩越之想，小慕以后能赢更多比赛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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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两处时间全部与事实不符。
ps实在不好意思，T T重感冒好严重，今天才去上班，于是小宇宙爆发了，肉麻不要拍我~
不好意思改错误，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西湖边上的是雷峰塔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