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人设的塑造实录》妄书WS

4、周年纪念日

　　灰蒙蒙的天压得很低，像一块浸了水的旧毛毯。狂风嘶吼，暴雨如注，短短几分钟，就仿佛从白昼一键跳转至了黑夜。
　　冰冷的雨点砸在轼珩绝的额头上，顺着湿透的发梢滚落，模糊了视线。他刚走出压抑的写字楼，就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截断了去路。
　　今天是那个日子——他成功切断与“家”最后一丝牵绊的周年纪念。没有庆祝，只有一种深沉的、湿漉漉的孤寂。
　　雨水混合着回忆冲刷而下。
　　轼珩绝突然不想打伞了。他步入雨中，任凭冰冷的雨水浸透了西装。行人匆匆撑伞而过，对这个在暴雨中漫步的疯子投以怪异的目光。
　　轼珩绝不在乎。他需要这种刺激，需要雨水冲刷掉那些不断翻涌的记忆。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个城中公园。那像是城市中的一抹不堪入目的裂痕，老旧且破败，没有生气。
　　这里也是他少时流浪时常来的地方，长椅下、灌木丛中，都曾是他的“床铺”。雨水无情地冲刷过回忆，但他仍能从中看见当年那个男孩的影子，躲在一个小凉亭下避雨。
　　天边猛地炸开一道闪电，如树形枝丫撕裂天幕，刺眼的蓝光霎时照亮了整座城市，也照亮了雨中的独行者。
　　公园深处，古旧的凉亭是唯一的庇护所。
　　魏予兮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等待雨势稍歇。
　　他今天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只是某人上午信誓旦旦地给过承诺。
　　——
　　周翎溯：“我今天抢到奶茶卷了，买一送一，下班我请你啊。”
　　魏予兮皱眉不信：“周公子什么时候也喜欢蹭这种小便宜了？”
　　“哎呀，其实是我妹从国外回来了，她说有家新开的奶茶店挺好喝的。够仗义吧，兄弟我还想着你呢。去呗，反正也不远，我发定位给你。”
　　——
　　结果事到临头，真是连个人影都没有。
　　偏偏这天还下起了暴雨，幸好这儿有个老公园，于是他就顺理成章地躲进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凉亭里。
　　什么啊，说是自己妹妹反悔了所以不来了是什么拙劣的借口？！
　　手机的蓝光映着魏予兮深凝着的眉，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烦躁。指腹轻点着屏幕，准备甩对方一句训斥的话。
　　彼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划破了在雨声里沉寂的破旧凉亭。
　　他抬眼，瞬间屏住了呼吸。
　　闯入者浑身湿透，单薄的衬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水珠不断从苍白的脸颊滑落，浓密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眼神，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被世界遗弃的、易碎的美丽。
　　像一株被暴雨打蔫的白色山茶花，脆弱得令人心悸。
　　魏予兮不理解自己为什么想去关心，脑子还没转过来，步子却已经往前迈了。
　　“这位先生，您还好吗？” 魏予兮的声音温和。
　　轼珩绝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惊得微微一颤。抬起眼，湿漉漉的睫毛下，那双眼睛像蒙着水雾的黑曜石，里面却透着让人脊背发寒的冷意。
　　谁又不知死活来触他的霉头。
　　多管闲事。
　　应该嘲笑对方的关心，无视这个人的善意。可在接触到魏予兮关切眼神的刹那，一种近乎本能的程序启动了。
　　偶像剧必备的剧本。
　　脆弱、无助、纯真——像一张精心设计的面具瞬间覆盖了他的脸庞。
　　周年纪念日的重温环节吗？那还蛮有趣的。
　　他看见对方脱下自己的外套，毫不犹豫地递过来，“快披上，会感冒的。” 接着，又将手里还温热的便携咖啡塞到了自己的手里，“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谢……谢谢你。” 轼珩绝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一点鼻音。
　　他裹紧魏予兮宽大的外套，汲取着上面残留的体温和淡淡的木质香调。温热的咖啡，正在试图暖化他周身的寒气。小口啜饮着咖啡，暖流顺着喉咙蔓延，也让他扮演的角色更加生动。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荒诞的想法。
　　“如何？有没有感觉暖一点？”面前之人声音温和，言谈得体，一看就是从小接受良好的教养。“怎么一个人也不撑伞，就跑进这暴雨里了？会感冒的。”剑眉之下是硬朗的面容，不难看出其中的那股萦绕不断的正义感，八月的暴雨也因此而不那么的冰冷。
　　轼珩绝记得很清楚，他是魏家的准继承人，魏予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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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轼先生，您要的东西。”
　　“知道了，”轼珩绝面无表情地接过文件夹，随意翻看着，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楼下是怎么回事？”
　　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让面前的接待不怎么敢直视：“哦哦，我们今天本是没有接客的，这不是前些日子周家老爷来了……客户的事我们也不方便透露太多，望先生见谅。”接待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先生放心，您有恩于我等，我们绝不是有意为之。
　　至于楼下那两人，是周公子和他朋友——魏予兮，先生之前有查到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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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予兮。
　　轼珩绝已经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了。
　　只不过现在如此近的距离，给人的感受更加深刻了。
　　有着一副生来就灿烂到让人不自觉被感染的样貌，与他自身那个垃圾魏家格格不入，富家公子的气质也遮不住那从底子里泄漏出来的温度。
　　阳光、美好……
　　所以，
　　那亲手夺走是什么感觉？
　　——行动派的执行力此刻显露出来了。
　　“我……我今天实习第一天，就被主管当着所有人的面骂得狗血淋头……说我连文件都整理不好……”脆弱的男生垂下头，肩膀微微耸动，一滴恰到好处的水珠从鼻尖滑落。
　　只是此处应该有刘兴控诉的声音。
　　“就为这个跑进大雨里？”魏予兮的语气没有责备，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心疼。他自然地靠近一步，想提供更多庇护，但又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傻不傻？工作而已，至于那拿身体开玩笑吗？那种苛刻的上司，不值得自己难过。”
　　轼珩绝的“白莲模式”全开。他摇摇头，露出一个脆弱又倔强的微笑，眼尾微微泛红：“我知道……就是一下子觉得……好委屈。真是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 他拢紧了那件残留着魏予兮炽热体温的外套，像抓住救命稻草。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魏予兮笑了，眼神灿烂得能灼死人，“下次别淋雨了，找家人朋友聊聊天说说话，心情会好很多的。”
　　轼珩绝在心中冷笑。他有吗？
　　面上却是不露痕迹，乖巧又懵懂地点了点头。“嗯。”声音闷闷的，很轻，不着痕迹地刮过他人的心。
　　“对了，我叫魏予兮。你呢？” 魏予兮拿出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英挺的侧脸。
　　“轼珩绝。” 轼珩绝报出名字，声音依旧轻柔。
　　他看着魏予兮点开微信二维码的手指，即使内心毫无波澜，脸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腼腆和感激，“真的……太谢谢你的外套和咖啡了。我……我洗好了怎么还给你？”
　　“加个微信吧，方便联系。”魏予兮将手机递到他面前。二维码的图案在雨声的背景下，像一道开启新剧本的门。
　　轼珩绝顺从地拿出自己同样湿漉漉的手机，屏幕蒙着水汽。他扫了码，发送了好友请求。动作间，一缕湿发贴在额角，更添几分楚楚可怜。
　　魏予兮看着那个刚添加的、头像是一片纯白羽毛的账号，以及旁边这个裹在自己外套里、显得更加单薄的青年。
　　一种奇怪的好奇心，在他心底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