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他以身殉道》雾忆零

8、无声惊变，裂痕初显

　　规则反噬的余波如同冰潮退去后的刺骨寒意，久久萦绕在沈青檐的天道意识核心。那无形的锁链虽不再剧烈灼烫，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沉重、更冰冷，时刻提醒着他僭越的代价和身为“观测者”的界限。

　　他变得愈发沉默，愈发谨慎地将自身意识收敛成一团模糊的影子，紧缚于规则允许的最边缘，不敢再泄露丝毫气息。甚至连“注视”楚晏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放轻，唯恐再次引来那浩瀚意志的冰冷凝视。

　　下方的楚晏，对发生在虚无高处的这场无声风暴一无所知。

　　他正全神贯注地沉浸在掌控新力量的奇妙体验中。指尖那缕微弱的紫电，如同驯服的萤火，虽渺小，却真切地受他意念驱使。他尝试着将其附着于削尖的木矛之上，刺出时竟能带起一丝轻微的空气爆鸣；尝试着将其导入溪水，能电起一小片晕厥的鱼虾。

　　这力量霸道，与他过去所修温和的灵力截然不同，更危险，也更……强大。

　　炼化雷霆的成功，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某扇紧闭的门。一条更加激进、也更契合他如今处境与心性的道路，在黑暗中隐约显现出轮廓。

　　他不再满足于寻找那些散逸的、温和的灵气。他的目标，开始瞄准那些真正蕴含灵能之物——或许是年份久远的灵植，或许是妖兽内丹，或许是地脉凝结的灵矿。唯有吞噬这些更精纯、更庞大的能量，那粒光点才能更快成长，他才能更快地拥有足以自保、甚至……反击的力量。

　　他的行动范围扩大了，步伐更加坚定，探索也更加深入。对危险的感知和规避能力与日俱增，那融合了多种能量淬炼的躯体，在山林间纵跃穿梭时，已隐隐带起风声。

　　沈青檐沉默地跟随，规则的枷锁沉甸甸地压着他。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楚晏体内那粒光点日益壮大的渴望，那是一种近乎贪婪的、对一切能量的原始渴求。这渴求驱动着少年不断走向更危险的地带，不断挑战更高的极限。

　　然而，变故发生得毫无征兆。

　　那是一次看似寻常的狩猎。楚晏凭借敏锐的感知，锁定了一头刚刚捕猎完毕、正在巢穴旁休憩的“风狈”。这种低阶妖兽速度极快，体内蕴藏着一丝稀薄的风属性妖力，其心脏血液对楚晏有着不小的吸引力。

　　他埋伏、突袭、搏杀……一切如同过去数十次重复的过程。他的动作快如鬼魅，力量爆发惊人，那柄附着微弱电光的木矛精准地刺向风狈的要害。

　　就在木矛即将贯入的刹那——

　　异变陡生！

　　楚晏丹田处那粒稳定旋转的光点，毫无预兆地、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并非受到攻击，也并非能量冲突，更像是一种源自本源的、极其短暂的失衡！

　　就这一下，足以致命。

　　他灌注于木矛上的力量瞬间紊乱，那缕微弱的电光噼啪一声骤然熄灭！原本完美无缺的发力轨迹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偏差！

　　“噗！”

　　木矛未能刺中心脏，而是偏了寸许，深深扎入了风狈的肩胛！

　　“嗷——！”

　　剧痛彻底激发了风狈的凶性！它猛地扭转身体，利爪带着凄厉的风声，狠狠抓向因力量骤然失调而身形微滞的楚晏！

　　太快了！距离太近了！

　　楚晏瞳孔骤缩（尽管空洞），全力向后急退，同时下意识地再次催动光点防御！

　　嗡！

　　一层无形的波动仓促荡开，却因光点方才那莫名的震颤而显得涣散不稳！

　　嗤啦！

　　血光迸现！

　　楚晏胸前被撕裂开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一棵古树上，震落无数叶片。

　　“咳！”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胸口火辣辣地疼，眼前阵阵发黑。

　　那受伤的风狈发出威胁的低吼，却也不敢再追击，踉跄着迅速逃入了密林深处。

　　楚晏靠在树干上，急促地喘息，剧痛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但他脸上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种极致的困惑和惊疑。

　　刚才……怎么回事？

　　那力量瞬间的紊乱和失控，来得毫无缘由！仿佛支撑他一切的根基，突然短暂地晃动了一下？

　　他立刻将意识沉入丹田。

　　那粒光点依旧在旋转，光芒似乎也并未黯淡，甚至因为刚才仓促间的防御和受伤，自主吸收灵气的速度还加快了几分，反哺出能量修复着他胸前的伤口。

　　一切看起来……正常。

　　可那种突如其来的、近乎本源层面的震颤和失衡，楚晏绝对没有感知错！那不是外力所致，更像是……内部某个环节，极其短暂地脱落了一瞬？

　　他皱紧眉头，仔细地、一遍遍地内视着那光点，感知着它的每一次搏动，每一分能量的流转。一种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不协调感，如同瓷器上最微小的裂纹，被他敏锐地捕捉到。

　　这感觉极其模糊，转瞬即逝，当他试图去深入探究时，却又一切如常，仿佛只是错觉。

　　但楚晏相信自己的感知。

　　这光点，这力量，并非完美无缺？它存在着某种……自己尚未了解的隐患？还是说，因为它成长太快，超出了自己目前掌控的极限？

　　虚空之中，沈青檐的意识微微波动着。

　　在楚晏那光点莫名震颤、力量失控的同一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身上那冰冷沉重的规则锁链，同步地、极其剧烈地收紧了一下！

　　那一下收紧带来的压迫感，甚至远超之前反噬时的持续压力，更像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极其强硬的钳制！

　　就仿佛……有某种更高的意志，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短暂地、强行地扼制了某种东西的流动？

　　是规则？是规则在那一刻，更直接地干预了？干预了楚晏的力量？还是……干预了自己与那光点之间，那缕因天道生机而存在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隐秘联系？

　　沈青檐无法确定。

　　他只看到楚晏受伤，看到少年脸上首次出现了对自身力量的疑虑和审视。

　　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悄然浸透了他的天道意识。

　　楚晏的路，似乎并不仅仅是他一人的逆天而行。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更冰冷、更无情的手，在暗中拨动着什么。

　　楚晏缓缓站起身，胸前的伤口在光点能量滋养下已不再流血。他面无表情地抹去唇边的血迹，空洞的眼眶再次“扫”过周围的虚空。

　　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是探寻，而是带着一种深沉的、冰冷的审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走到那棵古树旁，伸出手，指尖缓缓抚过树干上被他撞击出的裂痕。

　　然后，他转身，朝着巢穴的方向，继续迈步。

　　脚步依旧稳定，却比之前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警惕和冷厉。

　　仿佛一头受伤的孤狼，在舔舐伤口的同时，竖起了全身的皮毛，开始重新评估周围的一切，包括它自身突然失控的利爪。

　　风雨欲来的压抑，无声地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