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息地》郁茵

12、希望冻结

　　“闭嘴！”时陈猛地转身，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凶兽，通红的眼睛扫过病房里每一个噤若寒蝉的医护人员，最后落在张主任脸上，“找！给我翻遍整个医院！翻遍整个城市！动用你们所有关系！找不到人，你们这医院，就别开了！”

　　他如同困兽般在病房里踱步，焦躁和恐惧啃噬着他的神经。纸条上的字像毒刺一样扎进他的脑海。别求时家人……是时振廷？为了逼他就范？还是时家其他那些恨不得他们母子消失的人？

　　又或者……是周婧？为了报复露台上的那一幕？

　　无数个念头疯狂撕扯着他。他猛地掏出自己备用手机，手指颤抖着就要拨通时振廷的电话——那个他最不愿打、此刻却可能是唯一线索的电话！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却先一步亮起。一个陌生的加密号码发来一条短信，只有冰冷的两个字：

　　「别动。」

　　时陈的动作瞬间僵住！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对方在监视他！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扫向病房门口、走廊尽头，仿佛要揪出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眼睛！

　　“叮。”

　　又是一条短信。

　　这次是一个地址，位于城郊一处废弃多年的化工厂。

　　紧接着第三条短信：

　　「一个人来。报警，收尸。」

　　冰冷的字句，如同死神的镰刀，悬在了时陈的头顶。

　　他死死盯着那个地址，眼中的疯狂和恐惧交织，最终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他收起手机，不再看病房里任何人，转身大步冲出病房，身影消失在混乱的走廊尽头。

　　他没有选择。母亲就是他的命门。刀山火海，他必须去！

　　---

　　城郊，废弃的“红星”化工厂。

　　巨大的厂区在暴雨的冲刷下更显破败荒凉，锈迹斑斑的管道如同巨兽的骸骨，在昏暗中扭曲蜿蜒。雨水敲打着残破的彩钢瓦屋顶，发出单调而空洞的回响。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化工废料和雨水混合的刺鼻气味。

　　时陈的黑色跑车如同幽灵般停在厂区外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上。

　　他没有熄火，车灯像两道利剑刺破雨幕，照亮前方破败的厂区大门。他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再次浇透。他没有带任何武器，赤手空拳，一步一步走向那如同怪兽巨口般敞开的、黑洞洞的厂房入口。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下，模糊了视线，但他眼中的警惕和孤注一掷的决绝却锐利如刀。每一步都踩在泥泞和水洼中，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在这寂静的雨夜里格外清晰。

　　他踏入了巨大的厂房内部。里面比外面更加黑暗，只有高处几扇破窗透进微弱的天光，勉强勾勒出堆积如山的废弃机器和模糊的轮廓。空气更加浑浊，带着浓重的霉味和铁腥气。

　　“我来了！”时陈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激起回声，带着一种强装的镇定，“人呢？！把我妈交出来！”

　　回应他的，只有雨声和死一般的寂静。

　　他警惕地向前移动，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四周的黑暗角落。

　　突然，他脚下一绊，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空的、被踩扁的矿泉水瓶。他心中警铃大作！

　　就在这时——

　　“啪！啪！啪！”

　　几盏功率巨大的探照灯毫无征兆地从厂房高处的钢架上亮起！刺目的白光如同数道利剑，瞬间撕裂了黑暗，将时陈所在的位置完全笼罩！强烈的光线让他瞬间致盲，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呵呵呵……”一阵低沉沙哑、带着明显变声器效果的怪笑声从高处传来，回荡在空旷的厂房里，显得格外阴森，“时大少爷，果然是个孝子，来得真快啊。”

　　时陈强忍着刺目的光线，眯起眼睛努力向上看去。只见在刺眼的光源后面，靠近高架通道的位置，隐约站着几个穿着黑色雨衣、戴着面具的身影。为首一人身形魁梧，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少废话！我妈在哪？！”时陈厉声喝道，试图看清对方，但强光让他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别急嘛。”那个变声的怪笑再次响起，带着戏谑，“想见你妈？可以。不过，得先看看时大少爷你的诚意够不够了。”

　　话音未落，那个魁梧的身影猛地将手中的东西朝着时陈的方向狠狠掷了下来！

　　一个黑色的物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带着风声，重重地砸在时陈脚边不远处的水泥地上！

　　“哐当！”一声脆响。

　　是一个老式的、屏幕碎裂的录音笔。

　　“听听吧，听听你那好‘兄长’是怎么‘关心’你们母子的。”变声器里传来充满恶意的笑声。

　　时陈的心脏猛地一沉！他顾不上危险，立刻弯腰捡起那个冰冷的录音笔。屏幕碎裂，但按键似乎还能用。他颤抖着按下播放键。

　　一阵滋滋的电流声后，一个熟悉无比、低沉平稳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正是时谈叙！

　　「……陈霜的情况，确定无法手术了？」

　　（一个恭敬的男声：「是的时总，张主任刚确认，身体机能全面衰竭，手术风险超过90%，基本等于送死。」

　　「嗯。那就……让她走得舒服点。该用的药，用最好的，钱不是问题。」

　　「是，时总。那……时陈先生那边？」

　　（短暂的沉默）

　　「不用告诉他实情。肾源和钱的事，照常‘无意’透露给他。他需要……一个希望。」（时谈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

　　「明白。」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时陈脑海中炸开！他握着那冰冷的录音笔，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