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将尽》落花飞鱼

10、第 10 章

　　“施忆佳。”他嘴唇蠕动半晌，终了，开了口。
　　他唇干舌燥，双臂像两支笔直的圆规直愣愣地硬挺着，用力攥紧衣角，企图缓解紧张。
　　“怎么啦？”施忆佳扭过头，问他。
　　“谢谢你。”
　　施忆佳一听，乐了起来：“这才哪跟哪？我都没开始罩呢！”

　　裴长青没有回答，只是静默地望着她。
　　其实他知道，从他遇到她的第一天起，在他的世界里，已经有了她为他撑起的一个避风港。
　　不大不小，却刚刚好。
　　足以藏下他的怯懦不安，足以滋生他的勇气果敢，足以孕育他的快乐希望。

　　——

　　“噌——噌——噌。”数双球鞋在军绿色的丙烯酸涂漆球场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在施忆佳神乎其神的下旋飘球下，对面的队伍被摆了一道，不能及时接球，球落地上，失了分。
　　“nb啊，忆佳。”球网对面的宋津年喊道。
　　“低调低调。”施忆佳眯起眼，受用地扬起头摆摆手，像只骄傲高贵的白天鹅般。
　　“有这招数，不教姐妹两招。”站在球网前的徐涵雅调侃道。
　　“给你免费躺赢咯，还想怎样？”施忆佳冲她笑笑，露出两排小贝壳般洁白的皓齿。

　　施忆佳队得分，夺得发球权，全队顺时针轮转换位。
　　轮到裴长青发球。
　　球从对面的队伍里越过球网，飞了过来，他伸手接住了球，紧张地走到界外。

　　“加油！”施忆佳转回头，轻声地鼓舞他。
　　清风拂起她的碎发，她明媚的笑容比身后的骄阳还要耀眼万分。
　　裴长青朝她点了点头示意，随后，在众目睽睽下，深吸一口气，单手将球抛起。

　　“嘭！”他身体略微前倾，右腿蹬地发力，右手臂扬起，使劲地用全手掌拍击气排球的中下部，气排球旋转着以一条巨大的抛物线飞过了球网。
　　正当裴长青松了一口气时，意外地，球飞出了界限，成为了界外球，对方得分。
　　经验丰富的对方球员看出发球力度过大，球肯定会成为界外球，于是乎都一个个按兵不动，没有太多的防御动作。
　　球场寂静，只重重地回荡着气排球砸地的声。
　　一下子，裴长青的面皮紧绷，脸色铁青得难看。

　　好在施忆佳很快地就转过头来，乐观地鼓励他：“哇，势如破竹，可把他们吓坏了！”
　　徐涵雅也帮腔安慰道：“那不是。”
　　其他队员也纷纷附和起来：“绝对实力面前，让他一分又何妨。”
　　施忆佳半转过身歪着头咧着嘴，乐呵呵地问裴长青：“裴长青，你说是不是？”
　　裴长青点点头：“嗯。”

　　对面的蒋川乐了起来：“那么有自信？”
　　施忆佳：“我们也想要低调啊，奈何实力不允许。”
　　对面站在球网前负责拦网的陆征远笑了笑：“施大小姐打算什么时候进军世锦赛？”
　　施忆佳咯咯一笑：“看心情咯。”

　　军绿色的排球场上，青春的少年少女们肆意地调侃着，张扬地大笑着。
　　裴长青第一次在心中滋生了一种集体的归属感——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再也不是一只孤僻的、不合群的丑小鸭。

　　—

　　后面的一整场球赛上，无论裴长青打赢了还是打输了。唯一不变的，便是施忆佳毫不吝啬地夸奖和队友们的宽容支持。
　　“没事！”
　　“加油！”
　　“nb！”
　　“孺子可教也！”
　　“先前是障眼法啊？！”
　　“是金子总会发光！”
　　“深藏不露！”
　　渐渐地，在一声声的宽慰和夸赞中，裴长青脱了敏，不再紧张，愈发找到手感渐入佳境。
　　唯一出的一点小差错，也不过是和施忆佳一起在后方防守救球时，两个人不小心撞到了一块，差点抱了个满怀。

　　“嘘——”临近下课，体育老师标志性的哨声响起。
　　大家意犹未尽地收起球，复盘起刚才球赛的重要时刻，高谈阔论着。
　　施忆佳也走在裴长青旁边，指导复盘他刚刚打球时的亮点和不足，帮他总结经验。

　　对面队伍的陆征远走了过来，还喊着施忆佳初中时的常名：“班长。”
　　“怎么还叫我班长？”施忆佳停了步，问。
　　“那不是初中叫了多年，一下子改不回来吗？”
　　“本名就这样被无情掠夺了哦。”施忆佳假装苦笑。

　　“话说你平时是不是又偷偷练球了？比之前还厉害不少。”陆征远挑了挑眉，调侃说。
　　裴长青沉默地站在一旁，下意识地打量起面前这位看似张扬个性的帅气少年。
　　许是他打量的目光太过犀利炽热，陆征远扭头挑眉看了他一眼。

　　“哟，哪里收来的帅哥？进步还蛮快的。”陆征远笑道。
　　“那不是名师出高徒，先牛带动后牛吗？”施忆佳说。
　　“你倒是不客气。“
　　“我什么时候客气过？”
　　“是吧？”施忆佳扭头看了一眼裴长青，“后牛。”
　　“……”，被当众点名的“后牛”乖巧地点了点头，“嗯。”

　　“嗬，倒是听话。”陆征远的笑意深不见底。
　　“年级第一？”他突然调转了话题的方向，虽是疑问句，语气却笃定。
　　再次被点名的裴长青又谦逊地点了点头，“嗯”。
　　“我是年级第二，二班的，陆征远。”陆征远自报家门。
　　“嗯，你好。”施忆佳的朋友都那么开朗，倒是显得裴长青更加木讷了。

　　“行了，走了，你俩慢慢聊。”说完，这位张扬个性的年级第二便转身迈步，只留给站在原地的两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待陆征远走远了。
　　施忆佳：“他，我初中同学。”
　　裴长青：“嗯。”
　　“他嘴可厉害了，做事也厉害，打过架，一堆人跟他称兄道弟的。初中时号称一中小霸王。”
　　“嗯。”
　　“不过你少学他。”
　　“嗯？”
　　“你比他乖。”
　　“……”

　　“你好好学习，别乱打架。”
　　“嗯。”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裴长青看着身旁蹦蹦跳跳的少女，心底柔软成一片。
　　他愿意永远做她口中那个“乖”的人，只要她能一直这样走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