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风雨莫相忆》曲愠

46、四十六、赈灾（一）

　　中州道上较为平静，偶尔会有一两个粮商运粮去中州贩卖，再就是有少许灾民往别处投亲的，并不见有成群结队的流民，可见中州灾情控制的很好。

　　温然此刻坐在华贵的马车之上，风无印骑马走在马车之侧，云泽领头走在最前面，左右护卫随从，前后兵士相拥，郡主派头十足。这也是慕兰卿的安排，说既是以郡主的身份去安抚灾民，虽不宜奢华，但必须要有郡主的架势，这样才能起到上体下民的作用。这些道理，温然自是没有她懂，便由她做主了。

　　此地离中州已只有半日路程了，温然忽觉车队停了下来，前方隐隐传来骚动之声，于是向外问道：“无印，什么事？”

　　“回小姐，前方似有人挡道，云将军已经前去查看了！”

　　风无印随即应道。他话音刚落，便见云泽带着一人急步来到车前，隔帘向温然报道：“禀然郡主，前方有一粮商的粮食被人劫了！”

　　温然闻言，心中一动，问道：“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吗？”

　　“还不知道，不过我已将那粮商带了来，还是让他跟郡主说吧！”云泽说完，转向旁边那人道：“事情经过，你一一向郡主说明吧！”

　　那是一名四十左右的男人，只见他来到车前，便跪下道：“小人赵明，拜见郡主！”

　　“不必多礼，你且说说事情的经过吧！”

　　“是！”赵明站起来回道：“小人本是云都一名米商，前几日听说中州又闹水灾，便运了一批粮食想去中州卖。一路上日夜兼程，今日一早来到此地，眼看便要到了，谁知却被一批歹人给劫走了！”

　　“这劫粮的都是些什么人？”温然接着问道。

　　“小人也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他们一上来便拼命抢夺，转眼间粮食便被一抢而空，随行的几个人上前阻止，都被打伤了，他们就是一群强盗啊！”赵明情绪激动。

　　“她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回郡主，他们往西南方去了！”

　　温然沉吟片刻，道：“云将军！你带人往西南方追查，若遇到那批劫粮的人，务必擒获，如非必要，不得伤人性命！”

　　“云泽领命！”

　　云泽说完，便带着一队人直往西南方而去。

　　而车队则原地休息，等待云泽的消息。云泽回来的也特别的快，两个时辰后，便带着俘虏的一群贼人和粮食回来了。

　　这些俘虏足有百余人，个个无精打采，衣衫褴褛，面容枯槁。。。温然心中已然明了，这分明是一群灾民，难怪云泽这么快就回来了。当下便转向云泽道：“云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郡主，云泽奉命往西南方追赶，没过多久，便在离此十里外的也方追上了他们，当时他们正搭锅建灶准备煮饭。云泽见他们似乎都是灾民，便谨尊郡主命令没有伤人，现已全部带来，请郡主讯问。”

　　云泽回道。

　　温然点了点头，看向那些人问道：“你们都是中州的灾民？”

　　听到温然问话，那些人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拿眼神看向其中一人。温然看去，只见那人如其它人一般情形，面容黝黑，只是身形较为壮硕，眼神较其它人有神，神情坚毅，大概三十多岁模样，应该是这些人的头领。

　　那人见众人都在看他，便上前一步，大声回道：“不错！”

　　“大胆！郡主问话，怎可如此无礼？跪下回话！”云泽见状，大声斥责道。

　　那人闻言，看向温然，却依然没有要跪的意思。

　　云泽见状，便欲上前，却被温然叫住道：“由他去吧！”

　　转而向那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周亮！”

　　那人将头一扬，回道。

　　温然点了点头，又道：“周亮，我来问你，你们既是中州灾民，却又为何来到这里打劫粮商？”

　　“留在中州也没有活路，不来此打劫粮商，难到真的要饿死不成？”那周亮回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云都运往中州的粮食直分充足，莫非那范文没有按例发放？”温然追问道。

　　难到又是一个克扣赈灾粮食的贪官？可这中州之既是重灾区，又是与川中交界之地，挑选官员时应该是十分小心的，断不会用一个品行不端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云都运来的粮食充不充足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范文逼的我们没有活路了！”

　　“如何逼的你们？说清楚！”

　　“我们本都是中州的百姓，灾情发生之初，我们都能正常领到粮食。可没过多久，范文便下令，家中男丁必须每天开辟出五尺荒山，才能领到粮食！当时我们心里还挺高兴，五尺荒山并不多，家中妇人也能做到，更别说我们男人了！可到了那里才知道，他要我们开辟的竟是赤峰山！”

　　周亮说到这里，一脸的愤怒，而他身后的灾民也皆是一样的表情。

　　温然心中奇怪，问道：“这赤峰山很难开辟？”

　　“岂只是很难，这范文从一年前便开始至力于开辟此山，当时也带了一批壮丁上山，当时还有工钱，可去的人只干了两天，便没人愿意再去了。据回来的人说，那山高大险峻不说，山中全是顽石，很难凿开。莫说是一天凿开五尺，便是两尺都难以做到，可若做不到，便拿不到粮食，全家老小都得挨饿，无奈之下，只得拖家带口离开中州！”

　　温然沉吟片刻，又问道：“那范文可曾说过，他为何要凿山？”

　　“谁知道呢，这些当官的从来只让我们做事，哪会告诉我们原因！”

　　温然当即道：“周亮，你今日之言，我会派人去查实，可若你所言为真，我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可若发现你说谎，本郡主也定不饶你！”

　　周亮闻言，当即跪下道：“小人句句属实，请郡主查实，给我们这百余人一条活路！”

　　随着周亮的话落，他身后的百余人也相继跪下，高呼：“请郡主给我们一条活路！”

　　温然待他们静下来后，便向那运粮的米商道：“赵明，你粮食本郡主都买了！”转头又向云泽道：“云将军，传令下去，就地搭锅煮饭，让士兵和这些灾民吃饱后，我们便连夜赶路直奔中州！”

　　“是！”

　　天还未亮，便见一行四人骑着快马，往赤峰山方向而去，这四人便是温然、风无印、云泽和周亮。温然一行昨晚便到达中州，将余人安顿好后，便带着他们三人出发了。

　　中州的空气中弥漫着浑浊的味道，而沿途的景像却更让人心情沉重，被水淹没的房屋、村落随处可见。看来，中州的灾情比想像中要严重的多，只是却并没有见到疯抢掠夺、哀民遍野的景象，却是见到不少打捞动物浮尸的灾民。这些灾民衣衫破乱，对手上所做之事似是不情不愿，且面带怨气，看着被毁的家园时目光沉痛，但却并无绝望之色。

　　看到这些，温然忽然觉得，这范文似乎并非她想像的那般，特别是打捞动物浮尸一举，它可以有效预防瘟疫的发生。可见灾情发生后，范文也做了不少工作。这让温然觉得，即便他真如周亮所言，逼的这百余灾民背景离乡，却也并非是一个无为的官员！

　　天刚微亮，便听周亮指着前方道：“郡主请看，那就是赤峰山！”

　　温然将马勒停，抬头看去，只见一座高山耸入云间，巍峨险峻。周亮领温然等人登上了赤峰山西面的一座山顶，环顾四周后，温然便道：“原来，这便是水灾的原因！”

　　看完地形后，不仅温然明白，云泽和风无印也明白了。

　　这赤峰山往上，西北两面皆是山群，西面便是中州境，而北面便是荀王辖地的川中。这两面群山相连，便形成了这中间的峡谷，山洪顺流而下，皆聚集在此。赤峰山势高于群山，待水流至此时，被此山所阻，便成了一个天然的水库。可因为没有渠坝分流的原因，雨水量少时还好，一旦哪年雨水较多，水量超过了两边的山峰，便会满溢而出，变成灾难。此刻峡谷中的水便满过了赤峰山西、北两面的山峰溢流而出，这便是导至中州和川中水灾的原因。

　　赤峰山上也确如周亮所言，全是怪石峭壁，此时已有灾民在开凿了。只是这些灾民皆行动迟缓，显的有些力不从心。累了休息时，或坐或立于水边，望着滚滚洪水流向家园，眼中是那么的沉痛和无可奈何。。。。。。

　　看到这些，风无印不禁开口问道：“这范文到底想干什么？莫非他真想开山辟石？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不但他想不明白，温然也想不明白，此地林深道险，范文为何一定要开凿此山？看那些灾民开凿的方向来看，他似乎真的想将此山自当中辟开，莫非他想将山水从此处分流，而不再溢向两边，从而断绝水患？

　　温然想到这里，心中一阵惊骇，赤峰山横越六百多米，高度却有七百多米，乃是一座坚固的天然大坝，也正因此，大水才从旁溢出，形成水患。可要凭人力辟开此山，却让温然想起愚公移山的典故来。

　　当下指着赤峰山的东南面，问：“那里是什么地方？”

　　周亮顺势看去，回道：“郡主，那里是云峰山群，此山群叠峦起伏，它们与赤峰山相连，围成的形状仿佛一个巨大的云朵一般。”

　　“走，去那边看看！”

　　说完，一行四人便下了山头，往旁边的山峰而去。

　　一上山顶，温然便觉视野霍然开朗。他们所站的，乃是紧挨赤峰山西南面的一座山峰，对面的山峰则紧挨赤峰山东北面。由这两山开始延伸开来，连绵不断，视线所及之处，从无间断。这些山峰要比赤峰山西北面的高出许多，两面山峰的中间乃是一览无余的平地，这便是云峰山脉了。

　　温然将这里的山势审度了一遍，心中大至有数，便带着他们三人回中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