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将军和他的哑巴夫人》何葭烟

16、第 16 章

　　章怀靖调查了好几天，还是没有发现梁慕昭到底葬在了何处，只好回来禀告孟卓昤。
　　孟卓昤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他怀疑梁慕昭可能根本就没有死，而是像黎风竹一样，用另一个身份活了下来。可是，梁慕昭还有什么身份呢？
　　“快，你去查一下梁慕昭的母亲是谁，她的外家又在哪里。”
　　章怀靖觉得这件事不是来南郡的重点，为难地摸了摸头，劝道：“将军，咱们来了好些日子了，正经事还没干几件，净在这里查一个早就过世的人，会不会惹恼了圣上？”
　　孟卓昤却说：“南郡之事本就不大，眼下梁慕昭的事才是关键。”他甚至怀疑，南郡之乱也与梁慕昭有关。往常的暴乱，要么伤民，要么伤官，总归是要制造些令人惊奇的血腥事件的。但是，这次的动乱似乎只是乱，没有伤及无辜。
　　可是，如果与梁慕昭有关，黎风竹当初就不会阻止他来南郡了……
　　这一点，他实在无法解释得通。而且，在黎风竹看来，南郡于他是危险的。除非，黎风竹对于南郡的真相并不知晓。
　　想到这里，他突然醒悟，该给黎风竹写一封信报报平安了。只是，提笔却生了怯意，他该写点什么呢？最后，他只写了四个字：平安，勿忧。
　　写完信后，他又陷入了思索。他总觉得，他漏掉了什么信息。南郡之乱若是有心人为之，那就要考虑究竟谁才是获益者。可是，皇帝显然为之心忧不断，梁家也觉得是个小麻烦。至于陈远道，他已经死了，他的手也没办法伸到南郡。唯一有可能的获益人，就是他猜测的梁慕昭。除非，朝廷里还有比陈远道官位更高，更希望大安乱起来的人。
　　他定了定心神，给三皇子去了一封信，让他查查朝中大臣，看看是否有人和陈远道怀着同样的心思，又或者，是更大的阴谋。
　　几天后，章怀靖的调查结束。原来，梁慕昭的母亲出自医药世家兰家。几十年前，兰家曾经名声显赫，出过好几个御医。后来却不知道是为什么，所有兰家的御医都被宋太后杀了个干净，并且警告兰家安分从医，否则屠尽九族。再后来，就是宋太后所下的严禁“春风醉”这种毒药的懿旨。
　　“五感尽失？”孟卓昤看着这四个字，联想到黎风竹被毒哑，难道是同一种？兰家人不会给自己的外亲下药，那就只有皇室还能拿出“春风醉”。
　　但是，这是否意味着，梁慕昭还活着呢？“中毒之人毒入肺腑，不宜土葬，否则毁田坏地。只宜令火烧，拾其骨殖，撒向荒山野水。”看到这里，孟卓昤再不敢猜测梁九思还活着了。
　　“听说以前有个贵妃就是中了‘春风醉’，死相倒是安详，但是身体内部全坏了。当时还是皇后的宋太后大怒，杀了所有相关之人，听说她还杀了皇帝，不过这就不知真假了。”章怀靖嘴上说着些调查来的奇闻轶事。
　　正在这时，梁慕昆却不经通报，自外大跨步走了进来，捋了捋胡须，笑问道：“听说孟将军近日在调查一种毒药，如今可有头绪了？”
　　章怀靖赶忙住了嘴，对梁慕昆说道：“梁家主为何不请自来？”
　　梁慕昆抬眼看了看章怀靖，眼底狐疑一瞬，继而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梁某并非不请自来，实在是将军近些日子举止偏颇，恐引人生疑，特来一劝。”
　　孟卓昤终于出声：“梁家主不问我为何要查此事？”
　　梁慕昆摆摆手，“你们爱查什么便去查，也不枉来南郡一趟。你身边这位小友，我瞧着有些眼熟，不知是哪家的子弟？”
　　章怀靖想起自己与黎风竹那些往事，“小子不才，多年前曾随父亲到过南郡，与风竹相处过一阵。”
　　梁慕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章静之的儿子，你父亲这些年可还好？”他称呼的是章希音的字。
　　章怀靖却苦笑一声，“我父亲本是多愁多病的人，这些年积郁深重，再加上大房那边百般欺辱，身体早已损毁大半。如今我又来到南郡，还不知他能否等到我归家那天。”所以他一直都明白黎风竹把他扔进军队的原因，只是心服口不服。
　　梁慕昆却对着他颇有深意地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转而对孟卓昤继续道：“孟将军，我实话告诉你吧，南郡确实出了大乱子，但是娘子军早已解决了此事。如今的动乱，不过是故弄玄虚，闹一闹那些贪官的心。你若是还有要事，随时可以出发北上。”
　　孟卓昤却不明白，“那你们为何要闹这一出呢？原先的乱子，是谁惹出来的？”
　　梁慕昆不愿再多说，“此事孟将军不必知道，即使你再留在南郡，也查不出来。不如早日回去，还能帮风竹一把。”
　　章怀靖自觉似乎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可是这梁慕昆未免也太放心自己了吧，难道不该屏退了他再跟将军细聊吗？知道的太多会不会被灭口啊？他脸上的表情愈发纠结，身子似乎也远离了正在谈话的俩人。
　　孟卓昤没有退步，说道：“不管如何，我需要知道之前的乱子是由何人引起的。”
　　梁慕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透露一点儿，“是流民，他们中不乏智勇双全之人，暗地里互通款曲，准备杀死几个贪官，占领州府自立。也好过，一辈子屈服人下，难以出头。”
　　孟卓昤紧追不舍，“他们如今又在何处？”
　　梁慕昆抿了一口茶，深深地看向孟卓昤：“孟将军应当已经猜到了。梁某最见不得人吃苦受累，若不在眼前，全可当作不曾听闻。可若是见着了，便定要伸手相助。”
　　章怀靖也明白了，这梁家可真是胆大，窝藏罪犯，还是动摇国本的罪犯。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梁家哪里还有活路？
　　“梁家主就不怕我派兵去搜吗？”孟卓昤语气冷肃。梁慕昆不是告诉他实情，而是逼他在忠君与报恩之间二选一。
　　梁慕昆放下茶盏，神情悠哉泰然，“孟将军会这么做吗？”他在赌，赌这个人是有情有义，还是追名逐利。若是他忘恩负义，他不介意让南郡再乱一次，断掉皇帝的一条胳膊。
　　孟卓昤确实难以取舍。
　　陛下助他报了杀父之仇，又对他委以重任，信赖非常，于他而言，何尝不是得遇明主。可来南郡不过三旬，他却已经看到了明主背后的暗影，一切都充满了血腥。杀伐不仅存在于战场，也存在于朝堂。
　　梁慕昆见他迟疑，心里虽有不满，却又对他更为信服。若是他此刻当即答应，他其实是无法信任他的。一个人若是对于自己有恩的人说放弃就放弃，才叫真正的忘恩负义。
　　许久之后，孟卓昤终究无法放下心中的原则，摇了摇头，“我暂时不会派兵去搜，但梁家主可以放心，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