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继承人》AnnieX

25、回家？

　　诺瓦伸手，拉住艾利亚斯垂在身侧的手腕，呼吸有些急促地问：“艾利亚斯，你是怎么把我认出来的？”
　　艾利亚斯被她拉得一愣，随后看着诺瓦一本正经的表情，轻笑开口：“小诺瓦，你在说什么？分明是你把我认出来的啊～”
　　“嗡...”
　　笑容逐渐扭曲，诺瓦只感觉当头一棒打得她头昏脑胀，眼前的景象好似被拉扯撕裂，连带着神经也被扯得生疼，她只得拼命攥住那一处海上浮木，才能维持住身形不倒下去。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你说什么？”
　　艾利亚斯连忙收敛笑容，迅速用另一只手托起诺瓦的身体，面色焦急：“诺瓦，你怎么了？”
　　诺瓦大口喘着气，却总感觉大脑缺氧，出气多进气少，眼前逐渐开始变得花黑：“我...”声音干涩的要命，诺瓦忍痛咽下一口气，这才能正常说话，“我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为什么要骗你？你是最后醒来的，自然是你把我查验成功了，”艾利亚斯依旧撑着她的手臂，忧虑道，“诺瓦，你没事吧，要不然还是去看一下医生？说不定是上次的药性还没根除...”
　　诺瓦此时已勉强稳住了身体，她松开紧紧抓着艾利亚斯胳膊的手，压稳声音说：“我没事，可能是低血糖，走吧。”
　　艾利亚斯没有应声，诺瓦慢慢向前走了两步，回头看向原地不动的他，歪头疑惑：“怎么了？”
　　少年走上前来，抬手撩开了诺瓦一侧头发，指尖摸上那只莹白的耳垂，诺瓦一时间愣在了原地，没有出声，甚至呼吸都放缓了。
　　“耳钉很适合你，诺瓦。”她听到艾利亚斯说。
　　海风吹动发梢，带来一股椰子的清甜香，胸腔处的贝壳依旧冰凉，吸收了那燥热杂乱的心跳。
　　什么叫做喜欢？
　　时隔多日，诺瓦再次想起了当初艾利亚斯问她的那个问题。
　　他说自己不保证不会喜欢上某个人。
　　那么，什么才算喜欢。
　　卡米莉亚书房里的书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讲解，继承人日常训练的必读书目自然也不会有。
　　诺瓦喜欢看漂亮的人，喜欢吃卡米莉亚做的可口饭菜，喜欢听暴雨拍打树叶和玻璃，也喜欢闻大雨过后清新的泥土气息。
　　这些喜欢都是建立在一个物质基础之上的某个特质，并不纯粹。
　　所以诺瓦认为，自己可能真的不会去喜欢上一个人。
　　艾利亚斯当时的提问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不成立的。
　　那第二条法则对她来说，约等于无。
　　诺瓦躺在房间的大床上缓缓舒出一口气，调整姿势后闭上了眼睛。
　　马上就要回家了，她应该开心。
　　一夜无梦。
　　第二天训练的时候，纽伦就通知了他们去海幻星的时间，训练基地的大楼已经快通到顶，纽伦说最后三层会有很不同寻常的训练，当年他在最后五天只有瓦里安陪着他，但在最后一天时，瓦里安也莫名其妙的被淘汰了，最后只剩他...
　　“那真是噩梦般的最后一天...”纽伦这样说。
　　他的神情空洞，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留在了那里，因为那表情里又带着些眷恋，说完这句话后又露出一丝迷茫。
　　“总之，你们做好准备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他也没有说要他们准备些什么，而且听他的描述，那似乎并不是单人训练。
　　想到这里，诺瓦看向在一旁的艾利亚斯，这次他难得的没有搭腔，可他依旧懒散地靠在座椅靠背上，双眼低垂着。
　　诺瓦的视线从下往上，挪移到艾利亚斯的眼睛，却突然对上了那双深蓝色的瞳孔。
　　如同坠进大海，悲怆和担忧浸透衣衫。
　　诺瓦蹙眉，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为什么要这么看着她...
　　那目光转瞬间便被掩盖，藏进发底的阴影里，只余那枚耳环在耳边轻轻晃动，诺瓦摸上自己的耳垂，反应过后将头发迅速捋到耳前，遮住了那处光点。
　　海幻星的行程就安排在了他们日常训练的倒数第四天，纽伦说如果等训练结束了，那这次探查可能会被推迟到明年。
　　诺瓦觉得他肯定夸张了，因为在倒数第四天的训练结束后，她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特别的。
　　唯一有些奇怪的，就是艾利亚斯这几天一直围着她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怎么了？”最后一天在住宿区等电梯时，诺瓦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
　　艾利亚斯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开口说：“我没事啊。”
　　就是因为这样才是有事！放在平常艾利亚斯肯定不会只说几个字，语气也不会是这样！
　　诺瓦不知为何有些生气，电梯停到27层时她伸手拉住了艾利亚斯，待电梯门缓缓关上，屏幕上数字跳到二十八层时，诺瓦拉着艾利亚斯直接走进了房间。
　　她将窗边的躺椅拉到床边，把艾利亚斯压坐到那把椅子上。
　　这把椅子还是诺瓦在那次伪装训练后问卡哈尔要来的，每天在窗边坐上一会，仿佛回到了在海幻星小房子的阳台上，让她感觉很舒服。
　　躺椅晃呀晃呀，诺瓦坐到床边，一副艾利亚斯不坦白她就不罢休的模样。
　　最终还是艾利亚斯败下阵来，他妥协似的坐起身来，双手摊开：“小诺瓦，你想听到什么？”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诺瓦反问。
　　艾利亚斯叹了口气，随后那双好看的眼睛抬起盯住诺瓦的，一只手揉上诺瓦的头发，替她抚平眉心，诺瓦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又不自觉的皱起了眉毛。
　　“小诺瓦，你好凶～”诺瓦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那只手悬空了一瞬，随后他再次开口，“其实没什么，只是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
　　诺瓦自从那次训练之后便一直留着短发，也就比之前干净利落了些，五官衬得更加英气。
　　她沉默地看着艾利亚斯，最后开口问：“你想回家？”
　　艾利亚斯轻轻摇了摇头，窗外吹进一阵风，将他那句轻飘飘的话吹入诺瓦的耳朵：
　　“我没有家。”诺瓦瞳孔微张看向他，只见他又重复了一遍，嘴角带着轻笑，唤了她的名字，“小诺瓦，我没有家了...”
　　“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
　　他们从出生开始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万般艰难度过后却发现早已没了方向，寄人篱下，却终究不是血脉相连的人，感情里夹杂了算计和嫉妒猜疑，那根本不能算是家。
　　诺瓦心里知道，艾利亚斯绝对不是想跟她说这些，自己被他轻而易举地转移了话题，但诺瓦此刻看着他，也无法再继续追问下去。
　　她本以为艾利亚斯应当是在幸福的家庭中长大，这才那么能讨人喜欢，可原来在痛苦下长大的人，更懂得如何讨人喜欢。
　　心脏刺痛，窗户飘进来丝丝微雨，沾湿窗帘后迅速被吞噬。
　　“嘟嘟嘟！”
　　警报突然在海勒星上空响起，据纽伦所说，上次响起警报之时，海勒星万物枯竭，同时，他们失去了一个继承人。
　　被雨水沾湿的窗帘变得焦黄，仿佛被灼烧一般。
　　诺瓦和艾利亚斯腕间的通讯器同时剧烈震动起来，是纽伦的通讯，诺瓦看向艾利亚斯，只见他没有理会震个不停的通讯器，而是依旧看着她，神色专注。
　　心尖再次颤动，雨滴已经开始拍打上那层脆弱的玻璃，诺瓦躲开那道灼烧般的视线，抬手接通了那则通讯。
　　“诺瓦，你们现在在哪？”纽伦焦急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诺瓦答：“在房间，发生什么事了？”
　　纽伦见她神色如常也没再追问，而是问她：“小艾呢？他怎么不接通讯？”
　　诺瓦偏头看向艾利亚斯，那人早已躺回了椅背上，一只手垫在脑后，悠闲地晃着那张躺椅，还得意地冲她挑了挑眉。
　　诺瓦眼神示意让他接通讯，艾利亚斯这才撇撇嘴站起身，直接坐到诺瓦旁边，对着她的通讯器开口道：“叔叔，我跟诺瓦在一起呢，这是发生什么了，怎么警报突然响了？”
　　通讯那头的纽伦静默了一瞬，随后开口：“谁，谁知道呢？上次响的时候...”
　　话音未落，警报戛然而止，一瞬间安静得仿佛那刺耳的声音从未响起过。
　　诺瓦看向窗外，艾利亚斯拨了拨耳环，也回头望了过去。
　　细雨已然停歇，若非窗帘上那块烧焦般的痕迹，那场雨仿佛从没降下过，一时间星际气候新闻炸了锅，观测员显然被纽伦派人通知过了，只说这次降雨因为卫星信号微弱所以没能提前播报，这才让人们放下了心。
　　看着早已挂断的通讯，诺瓦的视线从窗外转向艾利亚斯的脸。
　　这人莫非...本来是想跟她说，自己喜欢的人吗？
　　诺瓦越想越觉得没错，除却这个解释以外没有其他可能，能够导致刚才的现象发生。
　　“我该走了。”艾利亚斯开口，他并没有回头。
　　诺瓦其实还蛮想要跟他聊聊“那个人”的，毕竟她这几天都在好奇究竟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但现在看来，艾利亚斯好像没有了要聊下去的欲望，诺瓦也不欲挽留。
　　“好。”诺瓦说。
　　艾利亚斯并没有出门，而是站在诺瓦第一天来发现的隐藏门那里，一只手抚上墙壁，垂着头说了一句：“明天见，小诺瓦。”
　　诺瓦没有应答。
　　那扇她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门，轻而易举地被推开，艾利亚斯走进去。
　　门再次合上，隐入墙里。
　　诺瓦走过去试图推开，却毫无作用。

　　第二天，科研基地。
　　这次的任务只有他们三人，纽伦说卡哈尔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次不能跟来，三人一齐走进穿梭机，喝下了舱内备好的止晕剂。
　　“诺瓦，你来确认一下位置，”纽伦站在面板前朝诺瓦招手，“我没去过海幻星，要是穿梭到别人家里可不好了。”
　　诺瓦依言站到面板前，将定位直接设定到了那片树林边缘处，开口解释道：“这里就可以了，这片树林里穿梭机是无法使用的，等到了这里我会带你们进去。”
　　这也是为什么卡米莉亚把穿梭机卖给了镇上的沃斯一家，她想要一个完全没人能够打扰的环境，那片树林就是最好的选择，镇上的人不会进入树林，仿佛边缘处有道结界将他们隔绝在外，而塔林则是从来没有走出过那片树林，因为他家族世代都在那里。
　　纽伦没有多问，闻言点了点头，手指操作几下电子音便响了起来，他带着诺瓦离开了操作舱。
　　“休息一会儿吧，要好长时间呢。”纽伦对一直坐在后舱的艾利亚斯说。
　　艾利亚斯点了点头，笑着对诺瓦说：“小诺瓦～说好要带我在海幻星逛逛的，这次我可就跟着你啦～”
　　谁跟你说好的...
　　诺瓦撇撇嘴应道：“嗯...”
　　拒绝不了...
　　纽伦已经闭眼睡了过去，艾利亚斯凑近诺瓦耳边轻声开口：“小诺瓦～你对我也太好了～”
　　昨天还说我凶呢...诺瓦心想。
　　耳钉处被呼出的气温燎得有些热，诺瓦侧脸躲开，抬手揉了揉耳垂，她有些搞不懂这个人在做什么，分明之前都一直保持着安全距离，怎么这些天像是放开了一般一丝边界感都没有了，扰得诺瓦心跳频率紊乱，感觉该去看看医生了。
　　将近两个小时的穿梭时长也并没有很无聊，耳边余温刚刚消下去，冰冷的电子音就开始了倒计时，提醒他们还有十秒钟降落到目的地。
　　倒计时结束，一阵眩晕感过后，三人出现在了海幻星的土地上。
　　诺瓦深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久违的树林气息，绷紧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连带着心情都变得愉悦起来。
　　她转头看向身后二人，纽伦正眯着眼睛从口袋中取出一副墨镜来带上，嘴上还说着：“啊，幸好卡哈尔给我备上了这个，海幻星的日光果真刺眼得很。”
　　艾利亚斯倒是没说些什么，他抬起一只手遮住了光源，手掌的阴影落在那张五官精致的脸上，比往常好看了好几倍。
　　“走吧，我带你们进去。”诺瓦说着，抬腿走进了树林。
　　身后的两人畅通无阻地走了进来，印证了诺瓦很久以前的那个想法，只有拥有继承人标志的人才能进入这片树林。
　　她没有作声，而是在那条熟悉的石子路上走着，时不时有几颗碎石子，诺瓦顺脚踢开。
　　肩膀一沉，艾利亚斯的胳膊压上她的右肩，丁达尔效应产生的光线打落在两人身上，显得格外温柔。
　　纽伦有些欣慰的看着这两个孩子，但心中仍有一丝隐隐的不安，他说不清楚为什么，但他的第六感向来不会出错。
　　正值山茶花开，卡米莉亚早早在树下等待，见三人到来，笑着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