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酸了我家的小青梅》泱羽

12、第12章

　　很快中秋佳节至。
　　每逢初一、十五要放旬假，这是书院的规定。但这次又略有不同，正好赶上了中秋节，回家又带了点别样的意味。
　　只是可惜，楚芃茵无家可回，只得留守于书院。

　　几个学子一商量，不如大家都留下一起过一次中秋节。

　　赵憬问秦裳的意思。
　　秦裳同意，她可不想让楚芃茵孤单一人过节，虽然有点想爹娘，但一想到秦栩可能会让她给自己洗假胡子，还是决定下次放旬假再回去吧。
　　毕竟洗胡子这事精细得很，她也不是很拿手。

　　几个人把事情决定下来，各自给家里去了书信。

　　秦裳如今的写字水平依然停留在“一、大、人、田”，但稍有进步，她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尽管写得歪七扭八。
　　于是，只能找赵憬代笔。

　　*

　　两封信寄到米店那日，正好是中秋节。

　　秦栩在米店后院支了两口大锅，旁边的桌子上摆着各式蔬果和月饼点心，由赵文肃掌勺，李妙和薛迎坐在边上嗑瓜子聊天。
　　因着秦裳进南山书院读书的事，秦家很感谢赵家，两家又离得近，便想着一起过个节，街坊邻居住着，缓合一下关系。

　　赵文肃手拿一大勺，熟练地将盐撒入锅中，“巴巴拉拉”声传出来，升腾出一股白烟。
　　他上下翻炒几下，皱眉看看在一旁烧火的秦栩，不满道：“就你这烧火速度，咱们明天都吃不上这饭。”

　　秦栩小心护着自己的假胡子，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赵胖子，你能不能少说几句！”
　　赵文肃冷笑一声：“少说几句这饭后天也吃不上了。”
　　李妙和薛迎听见声音，无奈地对视一眼，显然是已经习惯了。

　　薛迎笑道：“裳裳最喜欢那道梅子肉丸，多做些，她这么长时间没吃过了，估计就念这一口呢。”
　　李妙道：“她也就是只想着吃了，但愿这次回来能有所长进。”
　　薛迎道：“我想起来，前些日子二哥给我带了肉笋，倒是新鲜别致，被我晒在了小树林里，这就去取。”

　　李妙道：“我同你去。”
　　薛迎笑着摆摆手：“路远，我叫静月跟我去。”
　　待薛迎走后，李妙也不想闲着，便帮着他们打下手。

　　秦栩直起身子，朝东边望了望，喃喃道：“怎么还不见人，都这个时辰了。”
　　赵文肃扯扯嘴角，一边将小肉丸放进锅中，一边道：“还早，他们要巳时一刻才能回来。”

　　阿盘阿碗到下乡去收红薯干，匆匆忙忙赶回来，手里拿着两封信。
　　“邮差说，是公子和小姐寄回来的。”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紧张起来。

　　他们之中除了薛迎，都不认字，根本不知道信中写了什么。
　　可薛迎又凑巧去小树林取肉笋了。

　　赵文肃将做好的梅子肉丸装盘，用小罩子罩好。
　　三个人拿着那两封信去找沿街写字的顾秀才。

　　读书人一向不太看得上商人，但当秦栩一锭银子拍在案上，他便涨红了脸，强装镇定道：“两封信，先读哪一封？”

　　三个人刚想开口，顾秀才道：“等一等，看这两封信的笔迹是同一个人的。”
　　他展开一封，读道：“伯父伯母，我是赵憬。裳裳想给你们寄一封信，便由我代笔。十五旬假，又逢中秋，本要立刻起身归家，只因有一同窗家远，留守书院。我们便商议，晚几日再归，请伯父伯母放心，我会照顾好裳裳的。”
　　落款处是秦裳歪歪扭扭写上的名字。

　　几个人皆面无表情。

　　他又展开另一封信，是赵憬写给赵文肃和薛迎的，交代的也是同一件事。

　　最先不干的是秦栩，他一副高瘦身板，偏偏揪着赵文肃的衣襟不放，还差点把自己给绊倒，咬牙切齿道：“你儿子拐带我闺女，走，咱们上公堂去。”

　　周围的人都被吓了一跳，最夸张的还是顾秀才。他咬了银子一下，然后搓搓藏进衣袖里，连写字的摊位都不收拾就跑了，生怕连累到他什么。

　　赵文肃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挣扎几下：“你先放手！”

　　李妙也急匆匆地上前：“秦栩，你给我松手，干什么呐你。”

　　秦栩松了手，只是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凶，他转头看看自家夫人，又带了那么点委屈：“裳裳她——”

　　李妙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了眼一旁惊魂未定的赵文肃，有些抱歉道：“对不住。”

　　赵文肃轻哼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他这个儿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父亲无奈了。

　　*

　　南山书院最热闹的一个中秋，留守的学子们在后山上支起五六个长桌子，上面摆着瓜子、小菜和橘子苹果，本来还有几颗秋梨酥糖，被秦裳、华霜和杜敬轩分食了。

　　有人提议：“不如来个厨艺大比拼？”
　　立刻就有人站出来反对：“君子远庖厨。”
　　“哎呀，过个节而已，还分什么君子小人的。”

　　最后，他们去找伙房的李二娘商量，看看能不能借来米面柴盐。
　　正中间支起几个大锅，有人道：“今日是中秋，不如我们做不同馅的月饼吧，看谁做的更有巧思，最后让山长品鉴，选出魁首，怎么样？”
　　大家纷纷应和。

　　秦裳却发起愁来，因为她一不会做月饼，二不会出新裁。
　　楚芃茵提示她：“就是做个与众不同的，至少与常见的月饼不同。”
　　秦裳认真想了想，眼睛一亮：“有了。”

　　大家倒是积极，制作馅料，揉制面团，包制成饼，压模成型，最后烤制出炉，一步不差。
　　金灿灿圆鼓鼓的月饼上了桌，众学子请来山长品鉴。
　　这是秦裳第一次见到南山书院山长，他年纪与老夫子相仿，蓄长白须，表情严肃，不苟言笑。

　　“他看上去好凶。”秦裳小声嘀咕。
　　“其实不然。”楚芃茵示意她看。

　　殷秋水坐下，选了一小块月饼，尝了一口，连连点头：“这块不错，是谁做的？”
　　华霜站了出来：“山长，是我做的，好吃吗？”
　　殷秋水努力咽了下去：“那个，听说这里面有故事啊，来讲讲吧。”

　　华霜笑道：“我这月饼是桂花红豆馅的，桂花蜜是特制的，每年家中下人收集了新鲜的桂花花瓣，取晨露泡之，再与新蜜混合，制成桂花蜜。红豆为相思，花蜜为美事，我便愿天下有情者，必得眷侣。”
　　学子们纷纷以袖掩面，毕竟在书院之地谈情情爱爱，不甚合规矩。
　　殷山长倒没说什么，又拿起另一块尝了尝：“这是……鲜花馅的？”

　　楚芃茵站出来，恭敬行礼：“山长，是我做的。”
　　殷山长点点头：“香甜可口，可称佳品。”
　　“多谢山长。”楚芃茵抿嘴一笑，“此原料为我故乡的五馅饼，少时家中开了铺子，阿爹阿娘常常做给我们兄弟姊妹们吃……后来……后来我便也会做了。”

　　有知道楚芃茵来历的，叹惋一声：“若不是当年的那场洪水……”
　　“怎么回事，讲讲。”
　　“哎呀，也没什么可讲的，就是一场洪水，整个村子都淹了。楚同窗当时去了山上，逃过一劫，可也就剩她自己了。”

　　众人唏嘘不已，怪不得她中秋都不回家，本来他们还以为是离家太远，舟车劳顿。
　　楚芃茵自然也听到了，笑了笑，朝众人拱手作揖：“这个中秋夜宴，我知诸位同窗心意，在此谢过。”

　　殷山长又拿起另外一块看了看：“这个是谁做的？”
　　竟无人应声。
　　殷山长好奇起来：“咦，没人吗？”

　　杜敬轩连忙用手肘戳了一下旁边的冯肃臣，冯肃臣这才回过神来，出列行礼：“是我做的。”
　　山长品味一番：“似都是花瓣。”
　　“对，我给这个月饼取名为美人面。美人如花，花多且繁，各有各所长。”

　　众人知道冯肃臣一向风流惯了，便笑笑作罢。

　　殷山长尝了不少，却并没有寻到特别满意的，他评价道：“味道都不错，但新意不足。”
　　站在人群中的秦裳偷笑了一下。
　　新意嘛，她那个可是足足的。

　　殷秋水突然也想到了她，问道：“书院新来的那个学子在何处？”
　　秦裳连忙站出来，模仿其他人那般行礼，模样憨态可掬，竟把殷秋水逗笑了。
　　他不再板脸，而是慈祥地笑了笑，毕竟之前就听老夫子说过这个学生的不少趣事：“哪个是你做的？”

　　秦裳指了指，颜色最浅的那块，看上去平平无奇。
　　殷秋水切了一小块尝了尝，顿住：“没吃到馅？”
　　他又切了一块，嚼了嚼，最后不死心地将整块都切了，无奈笑道：“你的馅都离家出走了？”

　　秦裳眨着眼睛，俏皮一笑：“这是我的新意啊，我的这块月饼叫——月饼的馅是月饼馅。”
　　众人捧腹大笑。
　　秦裳抿抿嘴：“我不会做月饼，也想不到什么与众不同的馅，所以便讨了这个巧。”

　　山长笑道：“是巧，确实巧，可……味道也确实……”
　　比华霜那个还难吃，简直味同嚼蜡，干如咀沙。

　　最后，山长要来宣布魁首，奖励金毛笔一支。
　　秦裳对赵憬道：“阿憬，如果我得到了金毛笔，就送给你。”
　　赵憬回忆了一下刚刚山长吃月饼时那难以下咽的表情，抿嘴笑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