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之冕》时鹿栖川

15、第十五章

　　“铃，还能动吗？”
　　江璃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可她还是朝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铃低声询问。
　　铃的脸上还有惊惧残留，但在听到声音后，一骨碌爬起来，朝着江璃点了点头。
　　“扶着我，快走。”
　　铃对她的话，很信任，闻言她没有任何犹豫，上前半蹲下，将江璃扶起，两人吃力的在管道内摸爬向前。
　　有凯瑟琳钳制莫顿等人，一时半会，莫顿腾不出手处理她们两。这也为她们的逃离争取到一定的时间，江璃不敢做丝毫停留，利用感知对管道内的路线做探查，被铃搀扶着在管道里艰难前行。
　　到了一个通道拐角处后，她朝着铃，指出一个方向，“你往那边跑，别回头，到了出口，避着些人，躲起来。刚刚那三个人是过来找你的，如果她们没死的话，去找她们，她们会带你离开垃圾星。”
　　铃急切的摆手，眼里水花湿漉漉的就要往下掉，她拉着江璃让她一同离开。
　　江璃推开她摇了摇头，“赶紧走，别浪费时间，我还有事必须去做。”
　　铃还想摇头，却被江璃一个狠厉的眼神瞪回去，“快离开，别妨碍我。”
　　看着小丫头有些受伤的转过身去跑了，江璃垂下眸子脱力的靠着墙滑落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莫顿的力量在塔的加持下不比那几个从主星来的人弱，而且看情况凯萨琳一方处于劣势，冒死从焚烧炉禁地救下铃，她已经去了大半条命，之后铃是生是死，全靠她的造化。
　　至于她，从拿到X—7碎片和那枚透明的卵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
　　那个卵上覆盖的精神力与城外的大家伙如出一辙，她在赌，自己拿走后能否引发它的暴动，只有这样，她才能趁乱找到虚空之眼。
　　她吞噬晶核，身体的力量不断变强，可时不时的就能感受到力量跟“塔”在共鸣，“塔”的力量是吞噬异能者的能力，而她觉醒的异能也是吞噬，每次想到这里，总是让她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好在那个大家伙真的来了，而凯瑟琳等人的出现，更是将这本就混乱的学院搅得更乱了，虽然此刻的江璃，身体伤得快没个人样了，但那双眼睛却亮的惊人，这是她唯一可以趁乱进入塔内的机会。
　　空气中带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味，唯一的光源，来自管道壁上已经失去了大部分能量的应急灯，散发着如同鬼火般的幽绿光芒，勉强勾勒出管道扭曲向上延伸的轮廓。
　　稍微休息后，她根据脑海中“探知”来的路线，往更深的地方爬去，随着深入，那无处不在的“嗡鸣”，不再是低沉的背景音，而是变得清晰贴近，仿佛那巨大的齿轮就在她的头顶旋转，每一次啮合都带动着整个塔身的微微震颤，通过冰冷的金属管壁清晰地传递到她的身体，震得她脆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江璃咬紧牙关，努力对抗着这股试图侵蚀她意志的诡异声波，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源自蜥蜴晶核的狂暴能量和吞噬异能，在这股“嗡鸣”的刺激下，变得异常活跃。
　　江璃拖着沉重的身体，沿着倾斜向上的管道艰难攀爬。管道内部并非畅通无阻，不时有坍塌的金属构件或凝固的粘稠油污堵塞，需要她用金属右臂强行破开或挤过去。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冷汗混合着血水和污垢不断淌下。
　　不知爬了多久，江璃的感知在混乱的嗡鸣中竭力延伸。向上，她“感觉”到了密集的能量节点和类似“眼睛”的扫描波动——那是塔内正常的监控和防御系统。而向下那条岔道…她的感知如同泥牛入海，只有一片更加深邃的冰冷寂静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磁石般的吸引力！
　　是了，就是那里！终于，在绕过一处巨大的断裂齿轮结构后，前方豁然开朗，那是一面嵌入管壁厚重得合金闸门！门体布满粗大的铆钉和能量纹路，中央一个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复杂锁盘，门的上方，猩红的“核心禁区”警示灯无声闪烁。

　　这就是通往“虚空之眼”的最后屏障！

　　“到了…”江璃低语，声音带着一丝解脱和更深的凝重。她背靠着冰冷的管壁，眼前的闸门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金属山峦，隔绝着最后的秘密。

　　然而，就在她试图集中精神力去感知锁盘结构时——

　　“什么人？！无故擅闯禁区者，死！”一声厉喝如同惊雷在死寂的管道中炸响！

　　两道穿着厚重黑色守卫制服、脸上覆盖着全封闭金属面罩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闸门两侧的阴影中闪现！他们手中造型奇特的能量步枪瞬间抬起，枪口闪烁着蓄能的危险红光，牢牢锁定江璃。
　　强大的c级能量波动毫不掩饰地扩散开来，带着冰冷的杀意。

　　糟了！江璃心中一沉，沉重的金属右臂微微抬起，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哧啦——！！”

　　一道刺目的金光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毫无征兆地从两名守卫身后的阴影中迸发！那不是能量束，由无数细密高速旋转的金属齿轮碎片构成的毁灭风暴！

　　噗！噗！

　　两名守卫甚至来不及反应，厚重的防护服和金属面罩在那股狂暴的金系力量面前如同纸糊，高速旋转的金属碎片瞬间撕裂了他们的身体，两具残破的尸体颓然倒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烟尘微散，一个身影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骤然降临！不是来自门后，而是来自她身后！

　　江璃猛地回头，瞳孔骤缩！

　　通道的阴影中，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人，是她的导师陈明。

　　但他此刻的状态，与江璃认知中的截然不同，他的眼镜不见了，露出一双深陷却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眼底不再是浑浊与疲惫，而是沉淀着一种历经沧桑，宛如洞悉一切的冰冷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
　　他身上的制服无风自动，散发着如同实质般的威压，瞬间将通道内弥漫的虚空嗡鸣都压制下去。

　　“…导师？”江璃的声音带着几许警惕，身体瞬间绷紧，这人跟了她一路？金属右臂下意识地被她挡在身前。

　　陈明没有理会她的戒备，目光越过她，落在了那扇厚重的核心闸门上，眼神复杂。他缓步上前，步伐沉稳，每一步踏在金属地面上都发出清晰的回响，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竟隐隐与塔的嗡鸣形成对抗。

　　“不必紧张，江璃。”陈明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直接穿透了虚空嗡鸣带来的精神干扰，他从怀中掏出一物，直接丢给江璃，江璃一把接过，神色一怔，老凯恩给她的铁牌，居然在他那儿。
　　陈明看着她拿在手中的铁牌，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敬意。“‘守墓人的钥匙’…终于，又回到了它该去的地方。”

　　“守墓人？”江璃紧紧握住令牌，心中的疑惑如同沸腾的岩浆。

　　陈明停在闸门前，伸出手，指尖并未触碰冰冷的金属，但那流淌的幽蓝能量回路却仿佛受到牵引般微微亮起。“你手中的令牌，属于锈蚀塔学院真正的缔造者与守护者——萨菲隆·凯恩。”他的声音如同历史的低语，在压抑的管道中回荡。

　　“三百年前，虚空之主在此陨落，这片星球成为了它的坟场，但它的残骸污染了这片星域，它的力量如同诅咒，侵蚀着所有生活在此的人类，尤其是觉醒了异能的人，他们在力量中迷失，最终走向疯狂与毁灭。为了监控与管理这些被污染者，也为了研究对抗虚空污染的方法，金系大贤者一脉的佼佼者，萨菲隆·凯恩提议剥离虚空之主残骸上那具有‘活性’的器官眼睛，将其禁锢改造，制成了“虚空之眼”，并建造了这座‘塔’。”

　　江璃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令牌。
　　老凯恩…那个在垃圾堆里捡到她，开着小修理铺的邋遢老头…竟然是传说中的院长，学院的创立者？！

　　陈明的语气带着深深的敬仰，随即转为冰冷的讽刺，“然而，人类最大的敌人，永远是内部的贪婪与背叛。莫顿的父亲泰德是当时的副院长，他觊觎萨菲隆大人对虚空力量的研究成果和学院的权柄，加上萨菲隆大人本就对学院的管理不上心，导致他的权利被架空，二十年前，早已跟‘虚空之眼’勾结在一起的泰德策划了一场政变。”

　　陈明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他们用卑鄙的手段击碎了萨菲隆大人的异能心核，将他打成废人！然后，切断了他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将这位为人类对抗虚空污染三百年的英雄，像丢弃垃圾一样，扔进了这片由他亲手建立的垃圾场。萨菲隆大人怎么也想不到，当初制造的‘虚空之眼’，在人类负面情绪的滋养下，诞生了属于‘它’自己的神智，那场政变，泰德死了，但萨菲隆大人一系全部被清算，‘它’选出了新的莫顿家族掌权人，也就是现在的莫顿，彻底架空了本就名存实亡的萨菲隆大人，将学院变成了‘它’的屠宰场！”

　　江璃的心脏狂跳，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她的认知。
　　老凯恩佝偻的背影，浑浊的眼睛和临死前流露出的恨意与怅然…一切都有了答案，那是对背叛的愤怒，以及对自身无力守护所酿成恶果的绝望。

　　“所以你...是监察者？”江璃的声音干涩，带着审视。

　　陈明闻言，脸上的激愤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化不开的苦涩。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江璃，那锐利的眼神第一次变得无比复杂，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自我厌弃。

　　“对，我就是这一任期的监察者。”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沉重，“垃圾星是虚空之主的坟场，而我们人族对异兽、对虚空力量的了解…太少太浅。殿堂虽然同意了萨菲隆大人自请守墓的要求，但为了预防这颗星球发生不可控的异化，明面上由萨菲隆大人管理，暗中…殿堂每隔三十年，都会秘密派遣一位监察者潜入这里，暗中监察一切，将情报传回。”

　　“那你为什么…”江璃的警惕并未放松，反而更甚，她艰难地往后挪了半步，金属臂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你被污染了！你背叛了殿堂！”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陈明状态的不对劲，他身上那精纯的金系力量深处，隐隐缠绕着一丝与塔的嗡鸣同源，令人不安的冰冷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