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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夜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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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龙宫还真是迎来送往,客人一个接着一个。
敖光望着来人,心中思虑重重。
为何要赶在这样的风暴天前来?不,应该不是……想必他们早已抵达了东海,只不过是今日才现身。
那么前两天的风波他们究竟知道了多少……
昆仑山玉虚宫是阐教重地,如今虽受天庭辖制,但实力仍不可小觑。凡是天庭看不顺眼又不便亲自下场的,就会让阐教找借口挑起事端,再动手肃清。这些人可以说是诸神的鹰犬,不论是仙是妖,但凡想要自成一体的,都特别小心,免得被他们抓住把柄。
来的是一男一女,身着阐教弟子特有的金镶玉色服饰,举止端庄,神态高洁。他们来到敖光面前站定,简单地见了礼,男弟子率先开口:
“在下鹿童,这位是鹤童,我们是十二金仙无量仙翁的亲传弟子,奉命前来沿海一带巡视。未提前告知,还望龙王见谅。”
“玉虚宫行事一向出其不意,我早有耳闻。”敖光不露声色,“不知来东海有何贵干,还请二位坐下慢慢说吧。”
双方客气了一下,鹿童又转向敖光身旁的申公豹,两手合抱行礼:
“师叔,好久不见。”
申公豹一言不发,只冷冷地看着他。双方眼神交汇的瞬间,仿佛隔空兵刃相接,但彼此都收敛了敌意,没有更多流露。
敖丙赶回宫中时,恰好撞见这一幕。他不清楚师父与来人有何过节,看到父王示意,连忙上前:“见过师兄师姐。”
鹿童与鹤童礼貌地朝他笑了笑。双方落座,这次是鹤童先说道:“阐教声名远播,世人无不向往,但如今也有个别弟子及再传弟子,修为粗浅,狐假虎威,败坏阐教的门规。师父对此甚为忧虑,故而遣我二人四处巡游,发现德行败坏、滥竽充数之人,便将其记录在案,日后统一判定为失格,从教门中清除出去。”
敖光父子没说话,却同时想到了先前那个欺世盗名的公子况。该不会……
被哪吒威胁之后,那公子应当不敢对外提及龙族的事,可这两个玉虚宫弟子来得也太巧了些。
“不知二位此行可有收获?”敖光作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想看看对方的反应。鹿童却只是淡淡一笑。
“自然是清理了一些不求上进的堕落之辈,此乃教内之事,让龙王见笑了。”他话锋一转,“我们前来龙宫拜谒,其实为的是另一件事,说起来倒也有些关联。”
他的视线落到敖丙身上。
“师父平日最看重传承,故而一直在广纳贤才,希望能培养后起之秀,弘扬阐教大业。他老人家听闻申师叔在东海授业,想必敖丙师弟一定资质出众,故而特意让我们送来一封邀帖,想问问师弟是否愿意前往玉虚宫进一步修习,以便早日参加升仙考核。”
话音未落,申公豹已站了起来。
“你们想、想得倒美!”他满目恼恨之意,“当年玉虚宫因我是妖族出身,百般排挤,我不得已才出走多年,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徒弟,悉心培育,如今你们又想将他带走,没、没门!!”
他将双拳攥得咯咯响,可是由于结巴,在气势上就先大打折扣。鹿童似乎预料到了他的反应,再次露出那种淡漠的笑容:
“师叔为何反应如此过激?又不是要抹杀你的教导之功,敖丙师弟若能出人头地,不也正是你之所愿么?”
“敖丙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天资是万里挑一!不需要你们玉虚宫教导,他早晚也能跻身天界!”
“‘早晚’又要多久,谁能说得准?师叔既然承认他出类拔萃,若是出于私心将他留在身边,岂不是误了他么?”
“我信不过你们!!”申公豹死死盯着鹿童,“你们自己也是妖族出身,难道还不清楚阐教里头是什、什么样?为了向上爬,你们投靠了无量,反过来又要踩、踩我一脚,你们背地里替他干过多少脏活儿?!”
“无凭无据,师叔说这话可要三思!”鹤童变了脸色,“师父对我们向来一视同仁,唯你如此偏执不合群,难道不应该反省一下自己吗?”
鹿童制止了她。
“个人恩怨先放在一旁,现在我们讨论的是敖丙师弟的前途。”他沉着道,“虽然你是他师父,可这件事还要听听他自己的意愿,况且,还有龙王在此,莫非您觉得自己有权代替他们做决断?”
“你……!”
申公豹气极,可事实的确如此,他不是敖丙的父母,此事不是他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见他语塞,鹿童乘胜追击:“若是敖丙师弟愿意前往玉虚宫,我们必定会对他格外关照,师父也说了,今年升仙考核的名额可以破例为敖丙师弟保留,到时候直接通关,不像其他弟子,还要先做洒扫之类的粗活儿,等上好几年才能有机会。”
“哼,口头承诺,不足为凭!”
“我们诚心而来,怎会信口胡说?”鹤童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递向敖光和敖丙。“这玉牒便是升仙的凭证,师父吩咐我们提前带来,若敖丙愿意去玉虚宫,便即刻将这个授予他。到时无论宫中何处,皆可通行无碍。”
敖丙惊异地望着那块玉牌,它精雕细刻,如同一把通往新世界的钥匙,散发着绿莹莹的诱人光泽。他有些难以置信,在父王和师父口中,修炼成仙是一个远大的目标,他也一直为此努力不懈。此刻,成仙的机会忽然变得近在眼前、唾手可得了。
要去昆仑山吗?那里很远吧。从小到大,他还没离开过东海。
而且,师父若是不能跟随,他就只能孤零零一个人去。
明明才刚交到了朋友,又要分开了吗……
眼前浮现出哪吒的身影,敖丙一阵心乱,见那玉虚宫两人都注视着他等他表态,他无法开口,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父王。
申公豹的愤怒、敖丙的不情愿,敖光都收在眼里。可龙族的地位如今本就岌岌可危,若是敖丙能就此一劳永逸,得到仙界的认可,对于龙族来说是重大的利好。他对玉虚宫也不是没有疑虑,知道不能轻易答应,但若直接回绝,怕是会就此结下梁子。
一时间,那小小的绿色玉牒竟有如千钧之重。
“我儿自幼未曾出过远门,突然得知要远行,自然觉得忐忑。”许久,敖光缓缓答道,“承蒙玉虚宫看重,如此厚待,我先代小儿谢过了。”
听他话音,申公豹眉头更紧,而鹿童二人不由露出欣慰之色,“这么说,您是答应了——”
“二位不妨今日先在龙宫小住,”敖光打断对方,“待我与敖丙,还有申道长好好谈谈,再做答复。”
***
“我哥说,让我不要露面,他还说你最好也避一避。”
敖丙先走后,剩下哪吒和申小豹慢吞吞地一起返程。见哪吒面带疑问,申小豹一拍脑袋,“对了,差点忘了,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申小豹!”
哪吒看这个自来熟的家伙没什么恶意,于是点点头。“我是哪吒。”
“知道!敖丙早上告诉我了!”申小豹笑起来露出小小的尖牙,“那天比武我也看了!你好厉害啊!”
“敖丙跟你很熟?你们是朋友?”
“不不,论辈分我可是他师叔哦!”申小豹挺起胸脯,骄傲地说:“龙宫的太子太傅申公豹是我哥,他可是阐教仙人,是十二金仙候补呢!”
哪吒脑子里一道闪光——难怪之前就觉得这名字像在哪里听过!十二金仙候补,这不跟他师父太乙真人一样嘛!那胖子以前喝酒吹牛的时候提起过,好像确实有个“异类”的师弟叫申什么豹……
这么说,他跟敖丙还是师兄弟呢!
“不过,我也是最近才来这儿的,之前敖丙一直都是一个人修炼。”见他不搭腔,申小豹又老实下来,补充道:“虽说他待我很好,但总觉得他把我当小孩似的……回回都是我缠着他带我玩,你来了之后就不一样了,我这还是头一次见他主动找别人一起玩呢。”
“这样啊……”哪吒嘴上没说什么,心中却不免有些得意。“你刚才说最好不要露面,是为什么?”
“昆仑山的人不好惹。”申小豹认真道,“我哥之前就是在那里待不下去,才来东海的。听他说,那玉虚宫也不是什么好去处,尤其对我们这些妖族……”说着忽又凑近哪吒,眨着眼一脸期待:“你那天耍长枪特威风!敖丙告诉我你还会变身术,你是在哪学的呀?能让我看看吗?”
怪不得敖丙总把你当小孩,哪吒在心里嘀咕。
他掣出火尖枪,随便耍了一套,惹得小豹不时发出“哇哇”的赞叹声。
就这样两人在海底又晃荡了一阵,才回到龙宫后苑。走近长廊,远远就看到敖丙和申公豹站在那里,脸上都挂满了忧色。
“出什么事了?”哪吒走过去。他猜到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敖丙闻声抬头,对他勉强一笑,嘴角旋即又垂下去。
怎么这小龙老是闷闷不乐的……哪吒的视线落到敖丙微蹙的双眉。他此前便觉得敖丙眉形很特别,眉尖带着小小的折,烟笼秋水低垂眸,无病也带三分愁。好看是好看,可总叫人忍不住想去抚平那缕愁绪。
这样想着,他的手不自觉动起来,等意识到时,指尖已经来到了敖丙眉心,轻轻揉了一揉。
敖丙吃了一惊,哪吒自己也吃了一惊,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呆愣在原处。然后哪吒才像被烫了似的赶紧缩回手,辩解道:“我、我就是看你老爱皱眉,想提醒你一下……”
说完自己也觉得太傻,敖丙却也没拆破他,默默扭开脸,眼中的忧郁转而被一丝羞意取代。哪吒再一转头,只见申公豹和申小豹都呆愣愣地看着他俩,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四人正尴尬,敖光从长廊那头走来。敖丙等人回身相迎,然而敖光只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接着径直走到了哪吒的面前。
“小子,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聊聊。”
***
申公豹兄弟先行离去了,只剩下敖丙等候在宫殿外。他倚着廊柱坐在那儿,看着庭中跳舞的水草出神,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流淌。
父王为什么要单独见哪吒?之前的会谈上,父王的口气听起来像是要把他送去玉虚宫。这也不能怪父王,毕竟能直接登仙的机会实属难得,他一人得到仙界青睐,于全族的处境都会有所助益。
难道,父王看出了他的不舍,所以想让哪吒主动与他绝交?
哪吒脾气烈,会乖乖答应吗?
若真是那样的话,自己又当如何面对?
敖丙在指尖凝出一朵小小的冰晶,用细微的内力催动它不停地打转。哪吒和敖光谈了很久,久到那冰晶融化了许多次,敖丙才听见了门开的声音。
他连忙站起来,却见敖光和哪吒一前一后走出殿门,脸色都显得十分凝重。这让敖丙不禁愈发不安。
“父王,哪吒,你们说什么了?”他来回地看着两人,试图在他们眼中找到答案。
然而哪吒一言不发,敖光也只是催促他道:“时候不早了,回自己宫里去罢。”
“可是——”
敖丙百般不愿,正待据理力争,哪吒却仿佛下了某种决心一般,看也不看他,默默地绕过他们父子俩,沿着长廊大步走远了。敖丙急得想要叫住他,被敖光制止。
“明日还要应对阐教的客人,父王也要做些准备。”敖光的言语中既有告诫,又含着些许爱怜。“快去歇着吧,之后自会告诉你的。”
“父王,您是不是想要我去玉虚宫?”
见敖丙抬头质问,脸上满是倔强和委屈,敖光忍不住叹了口气,把手掌放在他脑袋上轻抚着。
“怎么,你不乐意去?”
敖丙不答。
“我若说这是为了龙族不得已而为之呢?”
果然是这样么。敖丙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一向是个乖顺的孩子,从未偏离过父亲和师父给他指明的道路,若是在从前,他大约会在纠结一番过后接受这样的安排,哪怕要扼杀掉内心的一部分感情。可现在,他发现自己竟无论如何也说不出简简单单的一个“是”字。
敖光也没有再为难他,只是依旧温柔地摸着他的头顶。
“丙儿,听父王的话。”
那只抚养他的大手卸去了锋利的龙甲,没有施加压力,可敖丙依旧感到如此沉重,他难过得紧,低着头对父亲行了礼,便失魂落魄地走回了自己的寝宫。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敖丙辗转反侧,第一次觉得偌大的龙宫竟是如此冰冷。他想去找哪吒,把事情问个明白,可一想到哪吒走开时那沉默的背影,又觉得哪吒定是硬下心肠要疏远自己了。此时再去,也只会碰钉子吧。
直到后半夜,他被困倦和心事折磨得恍惚,正想着就这样捱到天亮,朦胧中,竟忽然看到床前出现了一个人。
“……哪吒?”
敖丙以为自己做梦了。他揉揉眼睛坐起来,紧接着猛地一下子睡意全消。“真的是你!”他惊得叫出来。
哪吒竖起手指,“小声点。”
敖丙的心怦怦跳起来。这已经是哪吒第三次趁夜闯进他的寝宫了,每一次都让他意外,每一次都会带来不可预知的转机。他看着哪吒,发现这次哪吒的表情出奇严肃。
“怎么——”
“敖丙,你现在就收拾东西,”哪吒声音沉着,一字一句道:“我带你走。”
***
寂静中,敖丙如凝固一般呆望着面前的少年。
哪吒说的话超出了他所思所想,以至于他一时无法反应。短短的四个字像惊雷在他耳畔炸开,让他苦苦挣扎却无法摆脱的那团阴霾,忽然被照亮。
我带你走。
也就是说,要趁夜逃走吗?和哪吒一起?
这比他所有最疯狂的想法,还要疯狂一百倍。他从来没考虑过,或者说从来不敢去想象,竟然还有这样一条路可以走。
他望着哪吒,哪吒的眼神坚定,显然已经下了决断,那目光并不锐利逼人,却又带着些许急切,他知道哪吒正在把选择权交到他的手里,同时又按捺着,期许着他给出肯定的答案。
可这件事太大了,一念之间,乾坤扭转,他的整个未来都会因此改变。
真的要如此仓促做决定吗?
敖丙想起了那些偕老同穴里的小虾。他的呼吸微微颤抖,“去哪里?”
“到陆地上去。”哪吒说,“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其实哪吒还预备了更多的话——明日,你父王他们便会去正式答复玉虚宫的人,到那时想走也走不了了;升仙之路水太深,你去了昆仑山只怕是羊入虎口;若你信不过我,那小爷便要先走了,咱们只能就此别过——但敖丙没有让他说出这些。
敖丙只是点了点头,轻声道:“好。”
又道:“你等我一下。”
说着便下了床,飞快地开始动手收拾东西。哪吒见他脸色苍白,眸子里却闪烁着决然,不由得心生不忍。自己离经叛道惯了,可要敖丙在一夕之间放弃安稳的家、显赫的前途,作出这样惊天动地的叛逆之举,的确是强人所难。
明明刚才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却如此迅速就选择了相信他,也不知这小龙是太过纯粹,还是一时冲动,过后又会不会后悔呢。
他还在胡乱发想着,敖丙那边已经收拾停当,走过来将一只小小的包袱放在桌上。
“就带这点?”哪吒惊讶。
“只是几件随身东西。”敖丙抿抿嘴唇,“我是龙,在野外也可以生存,不需要太多累赘。”
说罢拢了拢头发,犹豫了一下,“不过,是不是该给我父王留个讯息……”
“不要留字条,”哪吒说,“你父王不知情反而比较安全。”
两个少年对视着,一种混杂着激动、紧张、害怕和担忧的复杂情绪笼罩着他们,他们马上要干出一件不得了的事,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
“走吧。”哪吒短促道。
敖丙最后环顾了一眼自己的房间——他就这样猝不及防要与一切熟悉的事物告别了,还有师父和父王,他们发现他不见了,会不会生气、伤心?他想起父王对他说的最后一句,是要他听话……
敖丙一咬牙,压下这些杂念:走!
两人轻手轻脚地出了宫殿,从后花园小径离开,尽量选择偏僻的路线前行,不惊动那些站岗的水族兵将。一切如预想般顺利,可就在两人快要踏出龙宫之时,一道漩涡急流席卷而来,搅得整座大殿都在震颤,哪吒和敖丙忙不迭躲闪。
“师弟,大半夜的,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啊?”
竟然是鹤童。她凛然伫立在前方拦住去路,强有力的双翅在身后展开,显然刚才的涡流攻击便是她扇动的。
哪吒低低啧了一声。到底还是被发现了!
“我倒是要问,师姐身为贵客,为何大半夜守在我龙宫门口?”敖丙毫不示弱地回怼。
鹤童不语,另一个声音却在哪吒和敖丙身后响起。
“我们勤于修炼,故而在夜间也保持着警醒。”鹿童从立柱的阴影中缓缓走出,脸上仍是那种冷冰冰的表情。“敖丙师弟,你身边这位又是谁?”
“别跟他们纠缠。”哪吒低语,敖丙心领神会,道一声“得罪”,眨眼两堵冰墙拔地而起,将鹤童、鹿童隔绝在外,哪吒和敖丙趁机向侧殿跑去,脱离他们的夹击。
那阐教两人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还没跑出多远,后方便又追了上来。敖丙不断用冰阻挡他们的脚步,却拖不住太长时间。哪吒一抬头,“咱们直接从房顶上出去!”
枪尖轰地迸出一道耀眼火光,只听一声巨响,华丽的宫殿顶棚被烧出一个大洞,碎屑簌簌往下落。哪吒转身招呼敖丙,二人即刻腾身向那破洞处飞去。
与此同时,更多的身影出现在他们后方。
“给我站住!!”
是申公豹,身旁还跟着不少虾兵蟹将,看来打斗的动静将他们也惊动了,申公豹脸上又惊又怒,那些水卒们则一个个显得困惑迷茫,搞不清这是什么状况。
“成、成何体统!!”
申公豹大声呵斥着,却并不是冲鹿童和鹤童,而是对着敖丙二人。“逆徒!”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为师本已打算同意你前去玉虚宫,你却做出这等自轻自贱之事,竟敢趁、趁夜与人私奔!你这是自取其辱、败坏门楣啊!为师的一片苦心全白费了!!”
敖丙何曾受过这般责骂,一时怔忡:“师父,我……”
鹿童与鹤童也没料到申公豹与他们站在了同一阵线,两人都不由停了下来。申公豹继续怒道:“你走、走了就别回来了!!”又朝水卒们一挥手,“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点拦着他们!?”
那些水卒们你瞧我,我瞧他,全都满脸为难:对面可是他们的三殿下,是龙王的心头肉,平日待他们又很好,此时谁能下得了手?正面面相觑,后方传来敖光浑厚的声音。
“敖丙,你可要想好了!”
他注视着自己的孩子。敖丙站在那个人类小子身边,肩上系着小小的行囊,身形在敖光看去还是略显单薄,却又蕴含着他从未见过的一股子冲动和勇气。这让敖光喉头不由得微微发酸。
“父王……”敖丙的眼圈也红了,他望着自己的亲长,还有那些从小看他到大的水卒们,自己到底还是要辜负他们的期望吗?真的要背上不肖子的恶名,从此背井离乡吗?
“敖丙!”
他循声仰起脸。哪吒已经从顶棚的缺口翻了出去,来到了屋脊上。少年在洞口俯下身,一手仍握着火尖枪,背后是漆黑的海水,火焰映照在哪吒瞳孔,犹如夜幕下的星光。
哪吒什么也没说,只是笔直地向他伸出了手。
一刹那,却好像一百年那么漫长。泪珠悄无声息地从敖丙眼角滑落,他没有去管,纵身向上一跃,与此同时哪吒身子往前一探,牢牢抓住了他冰凉的指尖。
“动手。”敖光下令,身旁的鲨鱼将军立即让众水卒展开攻击,大家纷纷向那私逃的二人掷出勾叉斧钺,丁零当啷一阵乱飞,却全都瞄着边儿,没一个打准的。眼看哪吒和敖丙就要跑了,鹿童急忙展开弓箭,嗖地一道金光射去,竟是瞄准了敖丙的后心。
箭到半空,却猛然停滞。只见哪吒面色如铁,一手攥住箭身,另一手护住了敖丙。他略一皱眉,掌中火起,灵气凝聚而成的箭矢瞬间被火舌舔舐殆尽。
对上那双宛如魔神般的赤红双眼,鹿童心头一阵寒意:竟然能徒手接住自己的箭,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
他一愣,旁边的敖光已抽出了刀,架在他的鹿角弓上方。龙王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怒火。
“我的孩儿,还轮不到外人来管教!!”
鹿童再抬头,哪里还有敖丙他们的影子,大殿的屋顶上只剩下空落落的窟窿。他和鹤童悻悻然收了兵器,一场闹剧就此告一段落,敖光见状也垂下了龙牙刀,背过身,意味深长地瞥了申公豹一眼。
申公豹也回视着他,嘴角有微不可察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