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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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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柏宁送出去后,贺成安坐在案前,看着还未收好的绢帛思绪万千。
她不可避免的想到江迎溪。打是肯定打不过的,她也不能不知死活地真去找些江湖术士,万一真将人给激怒了,后果她都不敢想。贺成安扶额思索着对策。
“小姐!”伴随着一阵很轻的扣门声,柏馨低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家小姐匆匆走了,没留下只言片语,府卫们也各自散开,府门外一时只剩她和江迎溪两人。她看着迷茫的江迎溪,还是做主将人领进了府内,到底是她们带回来的人,将人晾在府门外不知会惹出什么闲话,
王府内自然有待客的地方,柏馨领着人穿过长长的甬道,再从一道垂花门拐入,绕过一个小花园,走进一个遍植竹子的小院。柏馨挥退了洒扫的仆从,给她安排了两个小丫鬟,然后对江迎溪道:“今日赶路辛苦,小溪可在此好好休养一日,待明日再做打算,可好?”
江迎溪自然是应下了。
见人脸上一副乖巧的样子,手却不自觉地揉捏着衣角,柏馨只当她害怕又不敢言语,于是她温言嘱咐着:“小溪不必紧张,若有事尽可差人来寻我。”
“嗯,多谢柏馨姐姐,敢问姐姐同郡主殿下是住在哪里?我明日该如何寻你们?”江迎溪学着丫鬟的样子行了个礼。她们一路同行,柏馨一路跟她讲着安城的事,自然也表明了身份。
柏馨扶着她的手:“小溪不必多礼,郡主住在内院,明日让婢子领路就好。”
柏馨安抚了几句,便也离开了,她这是擅作主张,还是得尽早禀明殿下才好。
经柏馨一提醒,贺成安才想起这事来,知道人已经进了竹栖院,她不免也松了一口气。贺成安扶起俯身请罪的柏馨,“无事,合该这样安排的。”
她正愁如何安置这人呢,既已住下了,其他事便简单了。“让府中诸人好生招待着,不可怠慢了人家,若有什么需要再来寻我。”
贺成安嘱咐两句,便放人回去休息了,连日辛劳,柏馨脸上是掩不住的疲色。
贺成安自己也是累得不行,娇生惯养的身子一时间还适应不了这样的辛劳。她泡着热水澡,只觉疲累从四肢百骸涌出,险些将她淹没。她用了些点心,早早便睡下了。
江迎溪在院中的竹林间转了转,察觉到丫鬟若有似无的打量,她转身进了房间。她这一身白衣粗布在这雕栏玉砌中是过于显眼了。
房内亦是精妙至极,入门就是一整块雕着小人的木板,不是只一个模糊的身形,小人后面还有小人,镂空的木板上层层叠叠不知有多少个人儿。江迎溪的指尖从小人缝隙间穿过,她好奇地摸着指头般大小的小人儿。
片刻后,她抽出自己的手指,上面干干净净,没有木刺,也没有脏污。
平整的甚至会泛着光的地面,刻着繁复纹理的家具,雕花的床榻和边上金闪闪的帐幔。江迎溪倚着深红的梁柱,很快觉得无趣,都不需要一掌,但凡她的指尖稍一用力,这些东西就会碎裂成齑粉。
她打量着陌生的事物,眼中熊熊燃起的不是兴味,是浓厚的毁灭,破坏欲。
江迎溪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暴虐,再怎么样,她也不能刚住进人家的屋子,就去拆人家的房。
许是有人特意吩咐,丫鬟敲响了房门。江迎溪应了一声,眼见人端着一盘淡黄色的糕点放到桌上,另一个丫鬟的托盘里则是整齐叠着的一身衣裳。
“江小姐,热水是放在房中吗?”小丫鬟福着身,语气恭敬了许多。
“嗯。”江迎溪没注意听,随口应下了。
一个木桶被小厮抬了进来,然后是一桶又一桶的热水,水汽在房中氤氲。等水差不多了,小厮们自觉退下。
扎着两个小辫的小丫鬟又开口了:“江小姐,可需人伺候?”
江迎溪看着一桶的热水,她这会听懂了。“多谢,小...姑娘,不用了。”她犹豫着开口,她还不知到小姑娘唤什么。
小丫鬟笑着接过话,许是察觉到了未尽之意,柔声开口:“奴婢小粱,江姑娘有事尽可唤我,或是唤小粟也可。那您先沐浴,我等便退下了,”小粱给边上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穿粉衣的小粟见状向江迎溪行了个礼。
江迎溪点着头,轻应了声,两人很快退下,却没有走远,只守在门边。
浴桶很大,水一路浸到了脖颈下,江迎溪惬意地靠在桶壁上,她还从未被如此伺候过呢。
“江小姐?”柔柔的声音从门外飘入。小粱和小粟扒在门边,担忧地往门缝里看,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不会是睡着了吧。
随着声音落下,江迎溪缓缓睁开眼眸,她施施然起身,拿起托盘上的锦衣穿在身上。江迎溪照着铜镜,满意地点着头,不错,这衣服很合身。
小粱和小粟听见门内的声响,这才松了一口气,两人进了内间,招呼着小厮将浴桶撤下。
今日的晚膳来的极早,伴随着一碗黑乎乎的姜汤,江迎溪随意用了些。又眼看着众人将餐食收好,退下,这才得了清净。
江迎溪捏着茶盏静静地坐在窗前,窗户没有打开,余晖从窗棂间浸入,在她的白衣上投下一个个梅花的影子。她抿了一口茶水,将茶盏轻轻放在案上,光影晃动,她的身形缓缓消失。
江迎溪觉得无趣极了,这一切都不如一个人对她来的有兴致。她隐去身形在王府中寻找着贺成安的踪迹。
荣王府虽在边境,却也是按着京中王府的规格建造的。亭台楼阁,花草宇榭。江迎溪不熟悉位置,像个无头苍蝇似的胡乱找着。
天色渐暗,江迎溪这才找到了贺成安的院子。南山院是一个很空的院子,实际来说整座荣王府都很空。
府中只有两个正经主子,但到底是王府的规格,仆婢确是不少。每个院子打理得都还算干净,种着各样花草。反倒是贺成安的院子,只竖着几个木桩子,空空荡荡,一点也不像个主子的住所。
江迎溪直接穿墙而入,等看清了人脸,才意识到她找到了人。
贺成安在床榻间熟睡着,被各种各样江迎溪见都没见过,称不出名字的精致布料包裹着。她的脸上有淡淡的粉色,像是个被精心打扮的瓷娃娃。
江迎溪坐在脚踏上,看着锦被随着呼吸有序地上下伏起。她突然感觉很是欢喜,这奇妙的情绪,随着血液流经四肢百骸,冲向她的大脑,江迎溪疑惑的舔了舔唇,似乎感受到些许甜意。她定定地看着熟睡中的人,她,只能是她的!
想到这里,江迎溪浑身的血液都兴奋了起来,她的眼睛骤然变得通红。江迎溪的身形在虚空中浮现,猛地扑向贺成安,又在即将触到榻上的人时突然消失。
月光如清冷银沙披覆于连绵屋脊之上,像是在瓦片上铺上了一层白霜。
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从檐角划过,只停留了片刻,像是在找些什么。下一刻,她足尖轻点瓦片,整个人又高高跃起,借着低矮的耳房到了另一户人家。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江迎溪穿着白衣,双眼通红,在月色下犹如同索命的恶鬼。澎湃的杀意在这个夜晚将她淹没。
赶走了唯二的老实人后,贺成安深吸一口气。她今日要好好涨涨见识,看看还有什么“奇珍异宝”!
一兜果子。巧了,她下午也摘了一篮,也拿到厨房去,饭后水果有了。
一把锈烂镐子。也还不错,那烂木柄刚好可以当柴火!
王和看着前面那些“破烂”,松了口气,他摸索着,从衣兜中掏出一颗小山参。他父亲是个大夫,他从小帮着采药熬药,今日运气好,竟在山林间找到一颗野山参。贺成安看了一眼,东西不错,就是小了点。
“嗯,东西还不错,你自己收着吧。”她府中还有几颗五十年往上的。
又是一块石头,贺成安抿了口茶水,懒洋洋地开口:“这又是什么说法?”
“殿下请细看”声音压得很低,双手捧着,将石头递到贺成安面前。
一块黑色的石头。贺成安抬眸要个说法。
“殿下,家父是铁匠,这石头通体乌黑,断口粗糙,有树枝纹理.”他把石头翻来翻去,指着上面的纹路滔滔不绝的讲解着,最后下结论“很像是银矿石!”[]
贺成安听着困顿的眼睛陡然亮了,她坐直了身体,低声问:“你可有把握?”
“七分把握。”他抱拳行了个礼,“殿下请看!”。他得了贺成安示意后,拿着剑在石头上刮来刮去,一条银白色的细纹出现在石头上。
贺成安压下心中的激动,盯着眼前强装镇静的人,听着人愈渐急促地呼吸声,贺成安才缓缓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金子坩。”金子坩颇为识相的跪地行了个大礼。
“金子坩”贺成安念着他的名字,低声道:“好,此事便交由你,若事成,本宫亲自为你请赏!”
“谢殿下!”金子坩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贺成安看着伏地久久不起的人,慢悠悠地开口:“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走漏了消息,你可知?”
话音未落,金子坩连忙开口:“请殿下放心,属下以项上人头起誓,此事绝无第三人知晓!”
贺成安看着跪立在地上的人,他眼中是藏不住的激动与喜悦,贺成安唇边缓缓勾起一抹笑。有野心,有能力,又有点脑子,是个人才!她缓步走到金子坩身前,伸手轻轻将人扶起。见人恭恭敬敬的低头站在她面前,贺成安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本宫看好你。”
待金子坩退下后,贺成安激动地问:“是这个吗?这山里是有银矿吗?”
“呵呵,我可不知道!”
声音虽是有些阴阳怪气,但贺成安知道,她说中了!她难掩激动,念着前世种种,一个人在房中平复着心情。
因着贺成安的身份,柏馨将饭菜端进了房中。家中贫寒,一共也没多少餐盘,柏馨率先抢了瘸腿的凳子坐下,也招呼着江迎溪入座。
贺成安现下心情极好,她吃了一口,也招呼着江迎溪:“这山泉中长大的鱼,肉质细嫩,口感极好,小溪,你也尝尝。”言罢,她给柏馨夹了一筷子鸡肉,“这野鸡,肉质紧实,口齿留香,也不错。”
柏馨咬了一口又老又柴的鸡肉,神色复杂地看着贺成安。屋中缺少香料,天色又晚,她们匆匆将野鸡煮熟,虽无腥臊之气,但一口下去仍是没滋没味的。
江迎溪吃了两口鱼,便捡着羊奶果吃着,她不饿。
贺成安领兵打战,在野外连饿几天都是常有的事。这些菜虽少了滋味,但比起草根、树皮不知强上了多少。
她一时没察觉到神情复杂二人,她捡了颗果子塞进嘴里,随口赞叹着:“这果子酸甜可...”话音未落,贺成安的五官霎时挤在了一起,这果子好酸!
“小姐,喝口茶缓缓吧。”一直盯着贺成安的柏馨担忧着递过来一杯茶。她家殿下这是怎么了,先是走了十几里山路,摘了两篮果子。现在又胡言乱语起来,方才更是捡了盘中唯一一颗青果子就往嘴里塞,看得她牙都酸了,她竟又咽下去了。
贺成安顾念着有外人在场,强撑着把果子咽了下去。她饮着茶水试图冲淡唇间的酸涩,抬眸间对上江迎溪含笑的双眼,贺成安愤愤地咽下口中的茶水,她是在嘲笑她吗!
贺成安放下手中的茶盏避开江迎溪的视线,却撞上柏馨凝着担忧的眸子,多熟悉的表情,她前日才在柏宁的脸上看到过。她瞪了柏馨一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个惹不起,一个脑子笨,贺成安大口饮着凉茶,她要用冰凉的茶水,浇灭心中的怒火。
柏馨神色几变,担忧中带着震惊,震惊中又带着几分惋惜。贺成安不愿去想她脑补了什么,等她一回去,便让柏宁将她所有的话本子都烧了!
贺成安喝了个水饱,她看着眼前没怎么动的饭菜,心下叹气,怎么会这样呢!
睡前,贺成安告知众人明日回府。她的视线从众人脸上扫过,在看见金子坩的脸时停留了片刻,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府卫不知内情,皆是松了一口气,终于结束这趟莫名其妙的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