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所错过的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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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时间稍稍回退到林地外，简其实差一点就看见林昭的去向了。
在她意识到林昭消失，四处寻找的几十秒前，林昭刚刚撑着最后一口气走回林地里。
频繁地使用“能力”，把比阿特丽斯背上坑，她身体不会因此疲惫，精神上的消耗却在所难免。
简单来说，就是她需要睡一会。
撑是撑不到回寝室了，也不希望叫简看见担心。林昭趁她和朋友们聊得投入，慢慢往林地里挪。
勉强在靠到一棵树上，她深知礼堂的仪式是赶不上了，彻底失去意识前，只求自己千万希望别睡过简的个人赛。
虽然主要是些学科考察的考试项目，但林昭觉得，正因如此才更叫人紧张。
考试，升学，取得好成绩，这倒和她经历的有所相似了。
她不担心简的比赛结果，毕竟她眼见她如何努力。只是，她希望能够在结束那刻陪在简身边。
像她所没能获得的。
“……昭昭？”说话的人有些踌躇，没等到回应又再喊了一次，“昭昭。”
林昭回过神，手机屏幕还停在对答案的界面。她迟疑着抬起头，视线落到眼前人的脸上，嘴唇动了好一会才发出声音：“……妈。”
“我知道你不开心，但这真的不能再拖延了。”母亲的面容模糊，不知这是否为长时间盯着手机所造就的影响，“你之后想和妈妈还是爸爸生活呢？”
哦，原来是这件事。
最后一句话叫她彻底想起这是什么情况。
林昭偏过头，看见了坐在母亲旁边默不作声、面色严肃的父亲。
她昨天才考完中考，今天一大早就被喊醒，餐桌边久违坐齐了全家人。
父母铺垫的话说了一堆，只是为了告诉她一个早就半公开的秘密。
“我们准备离婚了。”
这句话之后她便把头埋在屏幕，心不在焉地对起考试/答案，不愿去听那之后的辩白。
但逃避没有用，他们必须得到一个结果，所以母亲呼喊她，“一切都不能再拖了”。
林昭重新看回母亲。她昨夜大概没有睡好，眼里都是红血丝，眉毛垂成一道下滑的坡，愧疚、不忍、难过，点滴情绪顺着眉坡淌满眼窝。
这些年，她其实没少看见母亲这个表情。父亲总是不在家，奶奶又因为她的性别对母亲颇有微词，可母亲还是为了照顾她，留在了这片陌生土地，疲惫地应对着一切。
一年前，隐约猜到他们的决定时，她在校医室逃了半节晚修，想了很多东西，最终还是决定为母亲开心。
对着这样的母亲，林昭只有一个选择。
“……我要待在奶奶家。”言下之意是选择跟父亲。
“昭昭……你是怪妈妈吗？”母亲的神态黯淡下去，声音颤抖。
父亲则是笑了起来，还不忘扭头责怪母亲：“孩子都做出决定了，你还说这些干什么！”
林昭毫不犹豫打断了父亲的话：“够了，我走了。”
她只是觉得，母亲或许应该为自己的勇敢，获得更彻底的自由。
丢下这么一句，林昭抓着手机，头也不回丢离开了餐桌，离开了家——如果这个地方，还能称之为“家”的话。
离开得潇洒，可其实没什么地方可以去，她走了半天，手机上弹出几条母亲的信息。
她狠了心，把手机关机，扭头去了书店。
就经济角度出发，这是一个可以不花钱就消耗掉许多时间的好地方。
她直奔常来的角落，从最底层的书架上抽出了一本《简·爱》试阅，靠着书架坐了下来。
书上的内容还停在她上一次看的地方。在洛伍德的生活来到第八个年头，简跟着老师安排，做个好孩子的平静日常，因为老师的婚姻到来而掀起难平波澜。
总说婚姻是奔向幸福的殿堂，可在林昭现在的心情，以及对这部分的情节来看，只能得出相反的感受。
婚姻剥夺的事物，或许不比它带来的多。
她一目十行地浏览着页面，看简的心里掀起巨浪。
简再次对生活感到厌烦。
“我向往自由，我渴望自由……”
盯着书上这句话，林昭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变得剧烈，好似下一秒就要从胸腔跳出来那样。
书中的简，很快便用一份登报求职的信件，跳出了洛伍德这狭隘的地方。
可她不能。若要类比，她可能还在海伦去世后，绝望无助的那一年。
但，总归是会有那么一天的，她能够告别不情愿的生活。只要她能坚持下去，努力充盈自己……
“不要逃避当下。时间会证明一切。”
林昭喃喃着，从百感交集的心里，给自己抽出这么一句鼓舞。
她刚找回了一点心力，便忍不住为故事情节而叹气：“不过，说认真的，如果你的广告被别的好人家看见就更好了。”
原谅她此刻对婚姻的偏见甚至要扫射到书本的结局。
“简”蹲在她身旁，十八岁的少女要比她高半个头，闻言摇摇脑袋。
“你不喜欢桑菲尔德的大家吗？我倒觉得还不错。”
林昭抓着书的手紧了紧，没法言明主要的偏见只是针对某位先生。
她支吾半天，最后一股脑乱答：“明明一开始，你在那里待了一段时间之后也觉得有点无聊——要我看，你还是跟着叔叔去更大的世界看比较好。”
“简”摊手：“没办法，我根本没能收到那封信。要是有那个机会的话，或许也不错？”
是啊，要是。人生总是有太多“如果”“假如”“要是”，可是每一步都没有回头路。
林昭不说话了，她堵着一口气，现在说不上是因为父母还是简，索性什么都不想，把思维沉浸在了书里。
“简”却不肯罢休，把手挡在她的书面，探出脑袋追问：“不喜欢的话，去试着改写怎么样？”
林昭无奈地往后一躲。她又不是作者，怎么改写？
对方好像看出她所想，也可能因为她本就由她想象而来。“简”凑近她，绿眼珠里倒映着她的脸，像风吹过影影绰绰的森林。
“你来当那封信怎么样？”
“让我看看你所满意的幸福结局会是什么样子。”
太近了！林昭吓了一跳，一下没控制住重心，书本从膝盖上跌落，而背后也没了支撑，整个人往旁一滑——
倒在弥漫着泥土和青草气味的树下。
没有什么痛感，可她比刚刚要清醒得多，明白现在才是从梦中回到现实。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林地笼罩在一片昏暗里。
林昭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一抬眼就能看见不远处亮着灯的楼房。
礼堂的灯光尤为夸张，透过长窗打出好多道交错的灯影。
她这次睡得可能比预计要短不少，好像还能赶上联赛结束的晚宴？
不知道简怎么样，约翰·里德他们有没有又来找麻烦？
她不再耽搁，开始往礼堂走。
可真走到礼堂，往里一看，一下就意识到不对劲起来。
“……那么，希望同学们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维克多女士站在台前，优雅地结束了发言。
等等，什么假期？
林昭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的睡眠根本不短，堪称睡得昏天暗地，直接把个人赛彻底睡过去了。
她着急起来，四处搜寻起简的身影，可是看背影，在场都是高年级的学生，于是转身往寝室楼奔去了。
被挂念着的简确实正在寝室，她正在记录本上，给今天也标注上“失踪”。
旁边的斜杠已经画了四条，被第五条横穿。现在，她正给新的一组画上第二条斜线。
自林昭在“林地探索”结束消失后，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
当夜的宴会结束，联校在第二日像来时那样，驾着浩浩荡荡的马车队列离开了。
约翰·里德没来找她麻烦，似乎是伊丽莎和他说了点什么。
简不觉得伊丽莎能靠简单的警告说服那个蠢坏脑袋，疑心是又一场阴谋。可林昭不在，出于谨慎，她也没去搭理他们。
至于乔治安娜，她倒是还想来找比阿特丽斯道别，不过埃莉诺依旧出手，没给机会，见缝插针阻止了每一段对话。
第三天，个人赛以各学科的小型考试开场，3-B的三位学生都取得相当不错的成绩。
第五天，比阿特丽斯与前三失之交臂，简和埃莉诺的分差拉得很近，开始角逐第一。
第六天，个人赛最终以简在终赛多答对几题，微弱分差奠定优势，她成功赢下了本年度联赛的个人赛第一。
其实，对于和埃莉诺竞争这件事，简难免有些退缩。倒不是担心失败，而是面对帮助自己跟上进度的朋友，她担心自己是否不该参与比赛。
而林昭虽然不在，她留下那张计划表却像是有所预料般，精准解答了简的担忧。
“学校生存指南其九：永远别害怕竞争，哪怕是和朋友。”
一起生活的影响便在这里，简仿佛能看见林昭说这句话时微弯的嘴角。
幽灵小姐的消失叫她意识到，她已经如此习惯对方的存在。
简明明很清楚，正因为对方不是人类，才能陪着她——可偶尔也会忘记这一点，像重视每一个对她好的人一样，对对方挂念不已。
与上一次林昭行踪不明的情况不一样，简不担心她丢下自己，只是越发急切期盼起她什么时候回来。
林昭现在在哪里，做些什么，有没有偶尔心虚一下，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的行为呢？
第七天，因为联赛的正式结束，学校的氛围很是轻松，老师们也不上课。
简婉拒了埃莉诺和比阿特丽斯去商店街的邀请，担心林昭回来找不到自己。
可惜直到晚上，在礼堂为联赛获得名次的学生颁奖，维克多女士宣布接下来为期7周的夏季假，林昭还是没有出现。
惠尔伍德作为收费不菲的好公学，学期与假期的安排都很严格。简从秋冬交际的时候入学，期间也过了两个学期假，而接下来还有一段时间不短的夏季假。
假期内，她自然不会回盖茨海德，都是留校学习。
有林昭陪着也不算难熬，所以她本觉得接下来这个夏季假不会有什么不同。
但幽灵小姐再这么“失踪”下去，她真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简对着自己写下的字母叹了口气，准备一如往常地上床睡觉了。
埃莉诺看着家里寄来的信件，喊住了她。
“琼，这次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呀？我和妈妈说了这次联赛的结果，她要我邀请你和贝蒂一起。”
“哈里森太太已经致信诺克斯太太，我会和你一起走，莉娜。”比阿特丽斯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她总是最先睡觉那个。
简抿紧嘴，第一反应是拒绝。
她实在对去这些有钱人家“寄宿”留了阴影，加上林昭现在扔在下落不明。
埃莉诺看出她的意图，在她开口前又恳切地补充。
“夏季假这7周都待在学校太无聊啦——妈妈说我们会去国外度假，叫马德拉群岛好像——一起来吧，贝蒂也一起，一定会很有意思！”
国外，那林昭就彻底找不到自己了。
简刚摇了一下头，可心跳忽然猛烈跳动起来，使得她僵硬住，只是依着本能，把目光越过埃莉诺的肩头，直直望向紧闭的房门。
她的直觉依旧灵验。
门扉穿进一张日思夜想的面容。
她的幽灵小姐就像第一天出现那样，来得突然，登场诡异，但看向她的眼神满是诚恳与歉意。
“简。”林昭一抬眼便与她四目相对，呼喊起来，“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所错过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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