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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精致的蝴蝶风筝在洱海清新的风里高高扬起,穿过稀薄的云层,在薰蓝的天空里摇曳着,旖旎成梦的痕迹。
      紫鸢扯扯线轴,露出无奈的笑意。她扬起年轻的脸,任风吹散漆黑的发。眼泪漫过眼角褐色的泪痣,飘散出忧郁的气息。她多想化身为翱翔天际的风筝,逃离满是压力的现实。突响的手机铃声唤回她已走得很远的思绪。
      “喂,妈妈吗?”
      “鸢,大后天就开始补课了,明天坐飞机赶回来吧……”
      “知道了。”她低垂眼眸,像只被训的狗狗。她知道母亲又要唠叨:别忘在飞机上背单词,将来考个好大学,为家族争光。她可以想象母亲讲时熠熠生辉的眼眸。可是,那是母亲的梦,而不是她的。
      她只想平淡闲适地生活,像爷爷一样作风筝艺人,做出足以追云的纸鸢。
      “紫鸢”这个名字就是爷爷取的,“纸鸢”的谐音。她很喜欢。
      不知不觉,已快日落。在众人的惊呼中,紫鸢望向天边。耳旁是导游小姐激动的解说:“你们今天运气不错,遇到了‘望夫云’!”
      望夫云?!
      紫鸢抬眸,那朵云和记忆中的云朵重合。她一直苦苦追寻的云竟然被他人看到,心里有掩不住的欣喜。她翻开导游的小册子,书上是这样记载的:
      俗传昔有人贫困,遇苍山神授以异术,忽生肉翅,能飞。一日,至南诏宫,摄其女入玉局峰为夫妇,凡饮食器用,皆能致之,后问女安否?女云:太寒耳。其人闻河东高僧有七宝袈裟,飞取之;及还僧觉,以法力制之,遂溺死水中。女望夫不至,忧郁死;精气化云,倏起倏落,若探望之状。此云起,洱海即有云应之,风大作,舟不敢行,人因呼为望夫云,又呼无渡云。
      ——《重印大理府志·精气化云》
      “它来了!”云朵骤然升起。一时间,大理一带飞沙走石,洱海沸腾着,呼啸的狂风猛打古寺与废弃的王宫。风筝猛烈地旋转着,最终断线坠到湖心岛的垂柳上。
      那是爷爷留给她的,她不能失去它!
      紫鸢这样想着,毫不犹豫地跃身下水,却意外地卷入旋涡。瞬间像被巨大的磁场吸引,她忍受着海水没入口鼻的不适与左手肘胎记上火烧的灼痛,像颗被压弯的钉子徒劳地挣扎着,朝无底的黑暗坠去。隐约中紫鸢听到有人在呼唤,接着前方出现一个火球。不,是只长得很奇怪的火狐,它在奔跑,像在指引……
      黑暗渐渐将她吞噬,在前所未有的压力下,紫鸢可以感到灵魂在一点一点地脱离躯体。仿若已过了几个世纪,当世界趋于平静时,她竟然看到顶部有淡蓝色的微光。她知道,她的灵魂快到站了……
      ******
      “醒……醒……醒醒!”
      到了吗?
      听说人死了会被带到阴曹地府。那里弱水三千隔绝了阴阳两界,奈何桥畔的曼朱沙华开得如火如荼,远看像一朵红云,不知它和她看到的那朵云又相似几分……
      全身酸痛令紫鸢不禁蹙紧了眉。一阵巨大的耳鸣后,她听到有人在说话。
      “老……老……老大,她……她……”
      紫鸢吃力地撕开似有千钧的眼皮,好不容易才对准焦距,看到一个穿得阴阳怪气、一脸傻笑的竹竿般的男人。难道他就是黑白无常?
      “她……她……醒……醒了!”等他说完,紫鸢都出了一身汗。顺着他的视线,她看到厅堂之上一个抱着火狐神色淡定的红衣女人 。没想到阎王还是美女。她的眼眸狭长上翘,蛾眉高挑不羁,微翘的嘴角噙着莫名的笑,红绫抹胸,左耳上银质铃兰耳坠在海风里轻轻摇曳着。她扭着腰肢走到紫鸢面前,像看开花铁树般打量她。
      难道要开始拷问了?她可不想做鬼还受折磨,索性全招了。希望“坦白从宽”在这里适用。
      “美丽的阎王,有什么我全招,您就不用上刀山下油锅那些‘客套’了。”紫鸢说着咚咚咚磕起头来。
      女阎罗掩面,兴味盎然,“那你说吧。”
      “我……我小学时在背后讲过老师坏话;不小心弄坏过爷爷心爱的风筝;还瞒着爸妈替邻居小女孩出头,好好‘修理’了欺负她的男生……不过我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你还真把我当阎王了?”女人笑得花枝乱颤,“我乃莲九,江湖人称‘不死的九尾’。”这么说她没死?紫鸢心里暗喊“阿弥陀佛”。
      女人用团扇抬起紫鸢的下颌,幽幽问道:“你叫什么?”
      “紫鸢。”
      女人轻挑蛾眉,品评道:“名字不错,长相嘛,还可以。就是英气太重,柔性不够。”语毕她转身进了内舱。须臾,把一套紫罗兰色的纱裙丢给已呆若木鸡的紫鸢。“瞧你湿的,快把那身稀奇古怪的衣服换了!”女人皱皱眉,避如蛇蝎。
      “出……出……了……这道门,往……往右……的……的第一……第一间……”
      出了舱门,紫鸢才发觉自己原来是在一艘画舫上。徐徐的海风吹得洱海涟漪处处。周围过于平静,恍若入梦。奇怪,岸边的宾馆和游人哪儿去了?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不在服务区。远空,那片红云依旧在守望……
      “你……你,愣着……干……干嘛!”“竹竿”结巴地催促道。
      “能不能告诉我‘今昔是何年’?”紫鸢有些语无伦次。
      “你……你……傻……傻了吧?”他咕哝着,“现在是……南……南诏国。”
      “南……南诏?!” 紫鸢高八音吼道。接着闭上眼眸,像是觉悟。
      难不成,她穿越了时空?说好第二天就回家的,妈妈一定急死了,怎么办,怎么办……
      不行,一定要回去!
      紫鸢努力地回想这趟神秘之旅是如何开始,试图从中找到沟通两个时空的媒介。她记得自己为了拿到爷爷留给她的风筝而不幸溺水,之后被一个巨大的力量吸引……对了,海水就是媒介!想到这儿,她一跃入水。当海水涌入,她的身体背叛了她的心。好难受,她双手扒拉着。除了快要被溺死的自觉,那股强大的力量跟本就没出现。
      不行!她得活下去,就算在这里卑微如野草也只有任命。因为她还有梦没有圆。想到这里,她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救——命——”
      “竹竿”好不容易才把紫鸢捞上来。她吐了几口水,七倒八歪地回到预先准备的房间,换上紫色纱裙。她心有余悸,坐在竹椅上喝了一杯安神定心的普洱茶,仍恍惚不定。
      她清楚地记得海水没过口鼻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得的痛苦,也从中感到活着的可贵,顿悟:无论生活在哪个时代,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任务。想到这儿,她握着左手肘上的红云胎记,暗暗发誓:无论身在何地,都要精彩地活下去。于是乎,追梦成了她今后生存的唯一目标。
      看着铜镜里古装的自己,真是应证了那句俗话“人靠衣装”。除了左腕上的手表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外,乍一看还就一“古人”。她这样想着,嘿然笑了。
      紫鸢一向有着小强般顽强的生命力,所以即便是突然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也能很快适应。不用做“填鸭式”的考卷,不用记长得很像的英文单词,也不用看老师发飙的眼色,她可是乐在其中呢。只是有点寂寞,尤其是在入夜的时候。
      又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她不记得自己漂泊了几天,表停了,成了多余的装饰。红衣女人总是神出鬼没,“竹竿”倒是经常来找她聊天。从他口里,她知道自己将被送往“涟漪阁”。
      涟漪阁?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它应该是古代的三陪之地、花街柳巷。这么说,她的一世清白也将……不行!她可不要被人玩弄于指掌,一个个逃跑计划在她脑里成形。
      夜黑风高。
      紫鸢无聊地挑拨着如豆的火苗,怀念起自己床头那盏kitty猫的可爱桌灯。她飘渺的神思早已意兴阑珊地飘向窗外,漂泊多日的船终于靠岸了,潜意识告诉她: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于是她带上早准备好的包袱蹑手蹑脚地上了甲板,一阵踌躇后,涉着浅水往岸上逃去。原本两三步就可到达的,她硬是钻进了芦苇丛,绕了个大圈才灰头土脸地上了岸。时运不济,马上来了个“狗啃泥”。她恶狠狠地踢了几下把她畔倒的包袱,里面竟滚出亮闪闪的白银。
      “哇,天助我也!全是银子呢!”一时间紫鸢无神的眼眸大放光彩。发觉船上燃起了火把,紫鸢捡起银子,逃也似地跑了。
      “竹竿”看着紫鸢狼狈逃窜的背影,面露疑惑:“老……老大,为……为……为什么……”
      “你想问我为什么千方百计地召她出来又故意放她走,还给了那么多钱。”莲九淡笑如清风,“不懂了吧,这叫乐趣。”
      “可……可涟……涟漪阁……”
      “那只是逼她离开的幌子罢了。”女人用葱指轻抚怀里的火狐,“它已经记住她的气味了。我们可以随时掌握她的行踪。”游戏才刚刚开始。
      天边,已浮出如梦如幻的鱼肚白。
      ******
      不知跑了多久,紫鸢上气不接下气地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了下来。沁人心脾的晨风拂过被汗水浸湿的紫罗兰纱裙,微凉,她禁不住打了个冷噤。
      天地之大,哪里才有她的容身之处?
      紫鸢觉得落寞,觉得无所是从,可路还得走下去。她从袋里取出一枚硬币,它是为回旅馆准备的公交车钱,现在有了新的用途。紫鸢像从前解决疑难问题一样把它抛到空中,然后按在手心。
      “花往左,字往右!”她说着虔诚地摊开手心,见是“花”,便毫不犹豫向左边的小路走去。
      日上三竿。
      “原来是进城的路呀,看来我的运气还真不是盖的。”紫鸢仰头看着气派的南城门自语道。早已肌肠辘辘的她,以冲刺的速度进了一家叫“一筷天”的酒馆。
      “小二,好酒好菜尽管上!”紫鸢找了二楼的雅座坐下,从这里可以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人们几乎都是清一色的粗布麻衣,有些人身上、脸上还有刺字,那是奴隶的标志。若她没记错的话,现在的南诏还处于奴隶社会。她宁愿在外面颠沛流离,也不愿被人抓去做奴隶。突觉酒气扑鼻,紫鸢转头便见两个醉鬼的超大特写,他们脸上的雀斑像落地的芝麻有节奏地在酒糟鼻上弹跳着。
      “怎么一个人呀!陪大爷我玩玩!”其中一个竟然不要命地把身体贴过来,往紫鸢身上乱蹭。
      紫鸢实在忍无可忍,吼道:“你敢性骚扰!找死呀!”她眼底怒火一闪,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劲儿一个右勾拳已不偏不倚地打到“色狼”的左眼。“色狼”忙护住右眼,紫鸢抬腿一踢,正中要害,疼得他们捂着宝贝叫爹喊娘。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有话好好说。”一个拿着算盘满脸堆笑的青衣少年上前劝道,却被那两只“发疯的兽”一拳打晕。一切处在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中。
      “呵~对……对不起。有话好好说……”刚才的偷袭虽然成功,但并不意味着她占了上风。紫鸢猛咽口水。在那如狼似虎的目光里,她早被生吞活剥。
      “谁呀,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一位打扮富态的中年女人以电光火石的惊人速度飞过竹筷,正好插入两个“色狼”的右爪。她扶起握算盘的少年,语气轻柔:“没伤到吧?”
      “可恶!”受伤的“色狼”龇牙咧嘴道,“你等着,早晚跟你算帐!”之后狼狈逃窜了。
      “谢谢您了。”
      “且慢。”女人朝少年使使脸色,少年开始熟练地打起算盘来。
      “蝶姨,一桌被毁的酒菜加上砸碎的碗碟和毁坏的桌椅……”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又是钱上的事。
      “得,这锭银子够了吧?”紫鸢潇洒地放下银子,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饭没吃到,还买了一肚子的气。她扁扁嘴,向包子铺走去。
      “站住!!!”
      半个包子哽在喉,紫鸢知道“色狼”来秋后算帐,决定智斗,当然最有用的还是“走为上策”,于是拔腿就逃。每每这种时候,她就会抱怨自己不是男生。眼看“狼爪”已抓住她的腰带,她抬脚想故技重施,却被制住。恍惚之际,一阵清越的男音响起。
      “大庭广众,二位的做法实在不合礼数。”一支毛笔倏地点下“色狼”手肘的麻穴,顿时他们面做痛苦状,手开始抽搐。
      “没事吧?”
      紫鸢这才看清恩公的样子。本对方才的“英雄救美”心怀期待,谁知失望大于希望。小胡子是她最讨厌的。不过他那清光璀璨的琥珀般浅褐色眼眸、白接骨花木般清晰的骨节和身上淡淡的薄荷香,为他给她的初次印象大大加分。
      “妈的,敢坏大爷好事!”“色狼”可不想在这里丢尽面子,便抡起斧头朝这边砍来。恩公一个箭步上前,用笔抵之,脆响之后笔杆断为两截。眼看斧子就快劈头盖脸的落下来。紫鸢想也未想就从身旁的铁铺架上拔出数枚飞刀向“色狼”射去,虽未中目标,但倒是成功地把怒气往身上揽。她颤抖如鹌鹑的身躯眼看就要被巨大的黑影吞噬。
      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千钧一发、生死关头之际,“色狼”一号竟被西瓜皮滑到,驴打滚之后,不偏不倚地倒在长矛上,一命呜呼。街上一阵哗然,“色狼”二号仓皇落逃。
      紫鸢抱歉地拾起一分为二的毛笔递给恩公。他一脸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多管闲事了。我可怜的笔笔……”迳自说着隐没在人群里。
      紫鸢火大:“什么嘛,难道人命还没有一杆毛笔重要?”她见过拜金的、拜美女的……还从未见过拜笔的。“拜笔”等于“败笔”,连自己的形象都弄不好的人肯定画不出什么惊世之作。想到这儿,她促狭地笑了。突觉身后一阵噪乱,耳聪如她,第一时间就听到“色狼二号”的大呼小叫。
      “是她,快抓住她!!!”
      用脚趾想也知道“走为上策”,紫鸢再次拔腿就逃。这种猫捉老鼠的戏码竟一再被她赶上。她窜过大街小巷,溜进无名小道,无奈之下只好跳入染缸才侥幸逃过一劫。下次可就不会这么好运了。她皱眉,看了看已成“红人”的自己,决定呆会儿就换下这身该死的女装。
      ******
      惊心动魄的一天总算过去了。出门在外,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紫鸢决定女扮男装。
      她用白色的纱布裹住了尚不丰腴的胸部;为了看上去不那么单薄,她在腰上也围了几圈,还加厚了衣服上的垫肩。不过好像还缺点什么?她前思后想,细心地把一条淡蓝色丝巾系到颈上,毕竟那玩意儿,她有不起还躲不起吗?
      看着铜镜里男装的自己,她都不禁自恋起来,不说貌胜潘安,也算一代风流才子。在这个虎狼当道的时代,她可不愿掉以轻心,作出了“今后睡觉不脱衣”的重大决定。忙乎了一天,骨头都快散架了,她打了个哈欠,倒在床上睡着了。
      不知怎的,她今天睡得特别沉,隐约中还闻到了浓郁的香气……好香……好香。
      ******
      手脚好痛,就像被无数只蚂蚁噬咬。紫鸢吃痛地皱皱眉,却无法动弹。乍然睁眼,发觉自己竟被绑在柳树上,下面是滔滔的洱海。欲哭无泪,怎一“哀”字了得。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用膝盖想也知道:她遇上了传说中的黑店。还好他们大发慈悲只是劫财,没劫色,更庆幸的是没有拿她去做人肉叉烧包。只是现在这种“倒挂金勾”的破姿势令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就在她悲痛欲绝之际,海上飘来一阵悠扬的歌声。
      “洱海有个小月亮(哎~啊咦哟啊喂~)
      月亮照着海娘娘(哎~啊咦哟啊喂~)
      娘娘有个小公主(么)
      歌儿(呢)唱不完
      苍山有个小太阳(哎~啊咦哟啊喂~)
      太阳照着白天王(哎~啊咦哟啊喂~)
      天王有个三太子(哎)
      琴弦做鱼网(哎~啊咦哟啊喂~)”
      紫鸢循声望去,见一帆渔船上,一个白族少女在拉网。一时间禁不住热泪盈眶。
      “救命呀!!!!救命呀!!!!!!!!!!”她高八音的吼着,直至声嘶力竭。
      见渔船掉转船头向自己驶近,她知道自己命不该绝。
      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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