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渡》青妙慈

17、第十七章

　　是夜，钧天阁内静谧无声。

　　晏观坐起身恢复原貌，低头从鼻息间释出魔气让旁边的谢游欢睡得更沉，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熟睡人细长的脖颈，稍一用力就能折断。维持着这个姿势，他将额头贴上对方，渡过去比以往更加汹涌猛烈的魔气。

　　谢游欢已经适应了这股力量和气息，即便这次承受了更多，她仍然睡得安稳，呼吸平缓均匀，只是熟睡间五感变得更加敏锐，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剑鸣在耳畔响动。

　　她皱着眉头就快醒来，却被晏观捂住耳朵，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势将她禁锢在怀中，剑鸣声被隔断，她继续睡着，朦胧间她闻到一阵熟悉的香气。

　　第二天一早，谢游欢一脸悲痛地坐在床上——

　　她、梦、到、魔、尊、了！

　　难以启齿，她第一次做这种梦竟然就梦到这个骚男，简直是限制级别的内容里闯进了更加限制的东西！

　　她根本不敢多回想，整个人如同在开水里滚过一圈似的通红一片。

　　晏观回房时看到她几乎烧起来的样子颇有些莫名其妙，“你做噩梦了吗？”

　　谢游欢：“还不如做噩梦呢。”

　　少年不解，但没再追问，只是道：“青玄传讯回来了。”

　　闻言，谢游欢迅速拾掇好自己，兴冲冲推着晏观去找辰十三，晏观无奈道：“慢一点。”

　　路过钧天阁大门时有几个少男少女正顺着画剑的指示牌走，她停下脚步，有些好奇：“那边是什么？”

　　晏观目光沉沉：“听说是昆仑石山。”

　　“昆仑啊？听着很厉害。”她嘴上说着厉害，人却没有再往那边看，急哄哄赶去听青玄的信了。

　　晏观后槽牙被他轻轻咬紧，而后又十分云淡风轻地说道：“你好像很关心他。”

　　“谁？”
　　“青玄。”

　　谢游欢听这话酸溜溜的，主动哄道：“那还是最关心你。”

　　她想起来之前阿晏一直在纠结她更喜欢辰十三还是更喜欢他，谁的份量多一点，谁的少一点，这小子一定要细细盘问清楚。

　　换作别人这么苦苦纠缠她早就退避三舍了，可问出这话的人若是晏观，那她便要生出点怜惜，而后这点怜惜就会顺着血液脉络攀上全身，最后这人只是一个委屈的语气就足以让她剥筋抽骨的心疼，不管他做什么，落在她眼里都十分可怜。

　　那双雾蓝的眼眸抖啊抖，哪怕她俯视着这张脸，看不到他的眼神，但也能想见那双噙满不安的眼睛。

　　谢游欢索性停下脚步，在他面前蹲下，将少年人纤瘦脆弱的手包进自己手里，认真道：“辰十三和青玄都是我们的朋友，朋友之间就是要相互关心，相互尊重，我对他们是这样，你也要这样。”

　　她亲了亲那双手，继续道：“但你，”她用手戳对方的心口，又指指自己，“还有我和铁明珠，我们是家人，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是一体的。”

　　她的声音带着某种扭曲的坚定：“所以你不要担心被任何人取代，因为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了魔尊大人愉悦的神经，他竟然觉得谢游欢这次哄人的话里带着一种甜蜜，他露出一个从心底里透出的笑容，点头道：“嗯！”

　　少年的眼眸流动着异样的光彩，本就美得雌雄莫辨的脸在这样的笑容下更加让人晃神。

　　「萌得没边了！」
　　谢游欢在心里尖叫，恨不能捏死这个小玩意儿。

　　她伸出手在晏观的腮边狠狠的捏了一下，留了个红红的印记在上面，少年顶着这样的红印子仰头看她，乖顺的不得了。

　　等到了辰十三的房间，小神仙看见这道红印子嘲笑道：“哎哟，挨巴掌了。”

　　“是捏的。”魔尊平静地纠正她。

　　九百岁不跟少年人计较，她越过晏观，凌空画出一个阵法，而后青玄的脸放大出现在阵中。

　　「还有视频录制功能呢」谢游欢在心里感叹。

　　视频中的青玄简短地说自己要处理百草参府的事情，过几日再回，让他们在钧天阁等着他。

　　谢游欢：“我们在这里干等吗？”

　　辰十三略一思索，“你可以在这逛逛，去昆仑石山挑把剑，闲着没事练练剑。”

　　“有道理，我去找老祖聊聊天，万一她知道弱水河的下落呢！”

　　“……在有道理什么？你有听我说话吗？”辰十三无语。

　　谢游欢“嘿嘿”一笑，又推着晏观找钧阙老祖去了。

　　她一路上撒欢地跑，不知怎么在钧天阁整个人都格外亢奋，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感。等她停下来，晏观淡淡道：“你很喜欢这里吗？”

　　她诚实道：“喜欢。”

　　她忽而问道：“等找到弱水河，明珠回来以后，我们就在衡州定居怎么样？”

　　谢游欢兀自碎碎念起来，即便看不到她的样子，但仍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十足的温柔，“明珠要是还想住在金城，我们就缠着天工尊者再造一辆车，这样每个月都能去看她，到时候我们就在这附近买个小院子，好吗？”

　　「白天我们做普通的衡州百姓，晚上我就跟着骚骚的魔尊斩断腐蚀灵脉，拯救世界」谢游欢的白日妄想再次神叨叨地展开。

　　「看上去如此平凡的女子，竟是救世界于水火之中的灵脉奇侠」

　　这个人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晏观有点无奈，轻笑一声，“好。”

　　可应声后他又沉默了，那纵然是很好的，但却不是他为他们安排好的结局。

　　他拉着姐姐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温热的触感从皮肤渗到血液深处，他眷恋的闭上眼睛，她的话总是说得那样好听，可人的想法总是会变的，在那个变化来临之前，就让他们带着这个最美好的期待，一起死吧，把这样的美好永远永远的留下。

　　他不留痕迹地轻轻在谢游欢的手腕上落下一个吻，如同被雨打湿的蝴蝶转瞬擦过，让人无法察觉。

　　钧阙老祖正在睡觉，准确来说是装睡，她在房外做了个吊床，此刻晃悠悠地躺在上面拼命装睡。

　　谢游欢走近就看到她抖动频率异常高的睫毛，吊床旁边站了一男一女，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冷酷，同样的抱剑姿势，同样一脸怒色地瞪着装睡的钧阙老祖。

　　察觉到他们的视线，老祖的睫毛抖得更厉害了。

　　这两人也不拆穿她，只是一味地冷酷脸注视着她。

　　谢游欢感觉自己都被这眼神影响的汗毛倒竖，美人老祖竟然只是疯狂颤抖睫毛，心态还是高出她一截啊！

　　她跟着等了半天，等到她都有点困了，才忍不住问道：“你们在干嘛。”

　　那两人听声才终于舍得把视线分出来，看向问话的人。

　　这一看，二人皆是瞳孔猛缩，而后几乎都有些热泪盈眶，谢游欢急忙打断：“我不是阿妄，我是无名路人。”

　　二人眼神一顿，收回情绪，却还是反复看她的样子。

　　男子抱拳道：“无名道友，在下断岳。”

　　女子也严肃道：“在下流云，见过无名道友。”

　　谢游欢：“……其实，”她尴尬笑笑，“算了，你们好。”

　　“哼哼”吊床上的美人老祖没忍住，憋出两声猪叫一样的笑声。

　　谢游欢：“刚刚的声音是你发出来的吧？”

　　老祖继续装睡，她走上前贴着老祖的脸，又补了一句：“你刚刚在笑。”

　　断岳和流云走上前跟她一样贴的极近盯着老祖，终于给人看破防了，一把推开三人，坐起身子训斥道：“像什么话！”

　　那两人毫不顾忌老祖威严，伸手便是讨钱：“外头都在讨伐魔头，我们也要去找他踪迹，给钱。”

　　断岳伸出手指比了个二，“两人份的钱。”

　　钧阙老祖底气不足道：“……没钱。”

　　流云依旧严肃：“没钱不去了。”

　　“仙门号召，不响应也不好。”

　　“那给钱。”

　　“你们蹭蹭别人的怎么样？”

　　谢游欢震撼「离了个大谱了」

　　察觉到她的视线，钧阙老祖顶着美人面猥琐地朝她笑笑：“仙门子弟，何拘小节。”

　　谢游欢：“何拘小钱。”

　　晏观：“噗。”

　　老祖怒了，老祖泄气了，老祖想招了：“你们去外面商铺打打工，凑点钱再去。”

　　真是好贫穷的门派啊喂，真的会有弟子愿意吗！？

　　谁知断岳流云听了后竟然真的点头称好，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真的去打工凑钱啊！说好的仙门子弟呢！说好的仙气飘飘呢！

　　钧阙努力装出仙人之姿，矜持道：“找我何事？”

　　“想问问老祖知不知道弱水河在哪。”

　　意料之中，老祖摇了摇头。

　　谢游欢的叹息还没出口，老祖就说道：“听闻龙族所在的千川水脉和弱水河的庚金煞脉有关联，只是龙族在三百年前便避世不出了，若有消息我通知你吧。”

　　虽然弱水河的下落仍是未知数，但好歹终于有了点消息，谢游欢喜形于色，猛猛点头，对钧阙老祖谄媚道：“您果然人美心善！”

　　美人老祖笑眯眯道：“少来这套，下次再敢叫醒我，把你吊在树上打屁股。”

　　「为什么要奖励我……」

　　晏观被口水呛到，咳嗽不止，谢游欢顺了顺他的背，担心是着凉了，于是便急着跟老祖告辞，回了房间。

　　而后又不顾弟弟意愿，强硬地给他盖被抱在怀里，最后折腾到晚上，两个人头靠着头挤在一处睡着了。

　　半梦半醒时，她又听到一阵剑鸣，剑身在空气中不断振动，发出哀哀的低鸣，嗡鸣声犹如在呼唤梦中的来客，绵延不绝，划破黑夜中的寂静，直直地穿入她的梦境。

　　谢游欢猛然惊醒，她听到有东西在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