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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繁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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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别他,在繁冬盛夏。
老城凛冽的风吹过老人腿上陈旧的书册,泛黄的纸张被轻轻带起一页。密密麻麻排列的文字是早已被遗弃的,旧体书文。
春风不识游子心,斑鬓方知人难还。
奉朝留存千年,在古老帝国的史册上留下辉煌一笔,其诡谲的书画色彩与异于各朝各代。
濮自珍睁眼时,正好是北京时间八点半,一贯的作息提醒他,这是最佳起床时间。他来到湖城不过短短一年,但已经适应了这里发达便捷的生活。
走出房门,仇淮已经做好了早餐。煎蛋和粥已经整整齐齐地放在了桌上,牛奶盒上还有仇淮走时匆匆忙忙留下的便利贴。
“午饭我给你定了外卖,早点回家。”
濮自珍撕下便条,小心地放进自己的小铁盒中,上面还标着某某喉糖的醒目标志。五颜六色的便条已经堆满了这个小绿盒子。
他披上一件外衣,随手拢了拢头发。刚来的时候,他还遵循着老祖宗的旧训,死活不愿意剪头发。后来在仇淮连哄带骗的纠缠下,勉强去了躺美发店,把自己的头发修剪得当,但也没有彻底剪短,还能虚虚拢起来不少。
冬日的湖城笼罩在迷迷蒙蒙的晨雾中,人行道上的人大都急急忙忙奔向目的地,不愿在露天里多停留一刻。濮自珍溜溜达达地闲逛着,向地铁口走去。
他出来的早,还没到早高峰。掏出手机,濮自珍两只爪子笨拙的打开软件,买了去市图书馆的地铁票。
图书馆要十点才能开门,他也不着急,坐在外面的休息椅上慢吞吞地给仇淮发消息。
聊天软件上可以保存备注,仇淮欺负她不太认识字,给自己坏心眼的备注了一个“外子”。
濮自珍生活的朝代尚未有这个称呼,不懂什么意思,只当是仇淮小名了。
仇淮捡到他时,他还脏兮兮的,脑中交织的记忆冲撞,他不想回忆,更不想多言。
仇淮不再多问,只是掏出湿纸巾,帮他把脸擦干净,然后带回了家,准备隔天送到救助站去。
濮自珍乖乖的跟着仇淮,心中郁结着恨意与恼怒,但他不愿意对着一个陌生人发泄,何况他还救了自己。
坐了没一会儿,图书馆开门了,工作人员刚刚打开馆门,便看见那位常客又来了。
在仇淮家歇了两个月后,濮自珍逐渐认识到自己已经身处千年之后。荆棘蛮夷之地已然变为现代化发达都市,人们不再划分等级,而是各自奔波。
仇淮带着他来了市图书馆,让他寻找自己的朝代。奉朝灭亡已达千年,仅有史册遗世。
图书馆的智能语音诵读已经为他详细念过这本史册,他听到了或真或假的史实,甚至自己部下只言片语的一生。
老熟人们在这本厚重的册子上出现了不少,他继续翻阅过去,却发现直接蹦到了燕朝。
奉、燕两朝屹立千年,均为大朝。但奉朝湮灭无声,燕朝开端即是巅峰。
无人知晓亡国帝,亦无人知开国臣。
这两页纸张被人撕去,在原本上也难找到只言片语。
史家苦苦寻觅野史,希望找到这承接两朝的二位先人。
“太祖圣皇帝自缢而亡,崩于西夷,年三十有二。”
野史上仅存寥寥一言,甚至连"崩"字都未用上。
濮自珍在机器人读到这一句注解时,勾起了嘴角。他脸庞轮廓并不算阳刚,甚至有些许阴柔,但眼眸深邃,皮肤冷白,算得上是位美人。
美人完成每天的图书馆打开,便起身出门,
他没有吃午饭,而是拿起了自己的小铁盒。盒子已经很旧了,是他在仇淮家杂物室翻出的,偷偷藏了起来。里面不仅有便利贴,还有仇淮塞给他的糖和药片,他都偷偷攒着,时不时拿出来看看。
濮自珍收拾了一下屋子,看着自己成果满足的微笑了一下,
“家……收拾好……回来早”濮自珍给仇淮发了一条断断续续的语音,他不会打字,也不太能说普通话,但他可以很好的理解现在这些后辈们的普通话。
仇淮到家时已经九点半了,濮自珍披着小毯子睡在主卧。仇淮把他轻轻抱起,放在了床上,盖好被子。
快速洗了澡后,仇淮掀开被子一角,躺了进去。
濮自珍睡得浅,被响动惊醒后迷迷糊糊的看向来人。
仇淮轻吻了一下他,摸摸怀中人的脑袋。
“早点睡吧,明天还得早起。”
濮自珍却没有合眼,他一个翻身,趴在了仇淮身上。
仇淮个子高,平时锻炼也练得结实,厚实的胸膛趴起来很舒服。濮自珍在他胸口蹭蹭,然后捧起他的脑袋,主动吻了上去。
仇淮的呼吸重了起来,他拍了拍手边浑圆的两瓣。
“想要?”
“嗯。”
濮自珍话音刚落,仇淮便已经反客为主,狠狠吻了上去。
一夜荒唐,即使仇淮已经帮他清理过,濮自珍还是感觉浑身酸痛。他没有去图书馆,而是在家里窝着。
电视机里推送着最新的午间新闻,濮自珍认真的抱着遥控器看,仇淮已经去上班了,早餐和便条照常留在桌子上。
“最新古墓发掘信息传来,专家有望破解奉、燕二朝千年之谜……”主持人清亮的嗓音从电视机中传来。
濮自珍愣了一下,他清楚于过去,他迷茫于未来,
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好像,留不住了。
没有缘由的,直觉,那座古墓给他带来的,非乎寻常的直觉。
他拼命摆脱这种预感。
他去图书馆,去公园,去这座城市的边边角角,寻找自己的生活痕迹。
他走过饭馆,找到自己和仇淮坐过的座位。
他奔向云湖,寻找那只两人同乘的游船。
他冲进超市,买来自己和仇淮爱吃的东西,
但是没用,他发现那些地方都变了,人们好像看不见他的穿行而过。
濮自珍消失了。
在家中。
早上走时活生生在床上撒娇的人,没有了。
仇淮去门卫处查监控,却毫无人影。
门卫劝他报警,他拒绝了,因为除了他,没有人记得濮自珍的存在。
濮自珍被人们遗忘了,小区里的人们依旧认为仇淮是个一人独居的科技新贵,但毫不知晓他家中深藏的爱人。
仇淮慢慢寻找,从城市到边郊。
他蹲坐在那个自己捡到濮自珍的小土坡上。
小土坡依旧荒芜,但却有一张便利贴被遗落。
“今晚加班,崽崽记得吃饭。”
仇淮认出自己的笔迹,他轻轻捡起这张已经有些破旧的纸张,攥进了手里。
他知道,濮自珍回去了,带着那只小铁盒。
仇淮知道濮自珍的小铁盒,里面藏着他的心意和濮自珍小心翼翼收藏的爱意。
濮自珍从未说过爱,只是在夜深人静之时悄悄趴到仇淮耳边说了一句
“心悦你”
他不敢许诺仇淮什么,因为他的存在本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