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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失联之后 ...


  •   衍醒来时,先闻到的是草药与焦土混合的苦腥,接着听见帐外淅沥的雨声。雨点打在牛皮帐顶,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门。她试图起身,额角立刻传来撕裂般的疼——那是磕在山岩上的伤口,缝了七针,军医说再深半寸就会伤到颅骨。

      “别动。”一只缠满布条的手按住她。

      说话的是军医老齐,五十岁,胡子花白,脸上还沾着黑灰。他递来一盏温热的桑根水,水面映出衍惨白的脸——左眼的朱砂痣因为失血显得愈发猩红,像一粒火星落在雪里。

      老齐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小疯子,怎么跑到山脊正裂口去放木鸢?”

      衍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滚出一串嘶哑的气音。她的目光越过老齐肩头,落在帐角的担架上——那里有一条被烧得只剩半截的布带,布带原本系在琰的腕上,如今只剩焦黑的线头。

      “找……”她终于挤出一个字。

      老齐摇头:“山脊崩了三里,岩浆封路。斥候说——”他顿了顿,把“尸骨无存”四个字咽回去,换成更温和的措辞,“暂无下落。”

      帐帘被风掀起,雨丝斜斜飘进来。衍看见帐外火光晃动,那是曦照军的营火。火焰把雨幕映成血色,像另一片岩浆在地面流淌。士兵们沉默地抬着担架,担架上盖着白布,布角滴下的却不是血,而是融化的雪水。

      她忽然想起木鸢。

      木鸢左翼刻着自己的名字,右翼空了一半,琰还没来得及刻完。衍挣扎下床,膝盖一软,重重跪在地上。老齐来扶,却被她推开。她爬到帐角,掀开药箱,从最底层摸出那截焦黑的木鸢残翼——羽片已炭化,一碰就碎,唯有“衍”字尚能辨认。

      “他还欠我半个字。”衍用指尖描那字的轮廓,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我得去要回来。”
      老齐按住她肩膀:“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怎么去?”
      衍左眼下多出一颗朱砂痣——她自己用木鸢碎片割的。

      “找不到他,就让这颗痣替我记住。”

       那一年,曦照与曜冥正式宣战。

      衍抬头,左眼下的朱砂痣在火光里像一颗烧红的钉子。她一字一顿:“那就先让岩浆冷却。”

      那天夜里,曦照军第一次主动出击。

      号角响起时,雨停了,焦土上升起白雾。衍身披轻甲,腰间挂的不是剑,而是一只重新拼好的木鸢——左翼是她自己补的,右翼依旧空白。

      她跨上战马,回头对老齐说:“如果我回不来,把木鸢埋在山南最高那棵松树下。右翼空着的那一半,留给风去刻。”

      马蹄踏碎泥水,火光映出她决绝的侧影。

      许多年后,曦照史官在《曦照北征录》里写道:

      “天脊崩后第三日,司辰将军衍率轻骑三百,夜渡裂谷。是役,曦照军旗首次插上山北雪原。史称‘朱砂之役’。此役之后,将军左目下的朱砂痣不再滴血,只在大雨前隐隐作痛。”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她其实没有杀敌。她只在山脊裂缝边缘跪到天亮,把木鸢高高举起,像举着一盏不肯熄灭的灯。

      灯下的裂缝深处,岩浆已经凝固成黑曜石,镜面般光滑,映出她孤单的影子。
      她对着裂缝喊:“琰——”

      回声撞上岩壁,碎成无数细小音节,没有一个回到她耳边。

      可她还是喊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嗓子嘶哑,直到晨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座跨越裂谷的桥。

      桥的这端,是曦照。

      桥的那端,是失踪的少年,和尚未诞生的新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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