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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七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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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女泽。
“怀钰,一到周五又在等你家长来接吗?”保安室的门卫大爷对着门口不愿进来坐着等的李怀钰问道。
李怀钰面无表情张脸冲他点点头,又继续望着已经没多少人的街道,鼻尖热得浸出汗珠,脸蛋绯红一片。他中午在连弋的办公室新换的妈妈准备的汗巾也黏腻地粘在后背。
开学已有一个多月,这小同学每到周五放周末假时就不会搭乘校车回家,而是由他的家长来接。
大爷在门口远远看见过几回,他眼不好,还没瞧仔细李怀钰便跑去拥住了人,只能看出是个挺高个留着及肩长发的女性,有时还跟着个同行的男人,应当是一对的。
不远处,走来个高挑的女人,穿了身快及脚踝的雪纺长裙,印着淡紫色的碎花,外头还披了件罩衫遮住手臂,裹得严实。
哪怕已经来过许多次,他往校门口走时还很是拘谨,畏缩地往前走,只留下双湿漉漉的眼睛在闪。
李未算着距离,再多走几步怀钰就该跑到跟前来。
果然,李怀钰看到妈妈的身影后扬着脸抓紧书包肩带快速跑来,离李未还有几米远刚想开口喊妈妈扑上去时看到街对面树荫下停着熟悉的车,驾驶位的车窗开了条缝,骨节分明的手搭在外边燃了根烟。
李怀钰慢了下来。李未看到他刚刚还笑着的脸一下子就皱成一团,不大高兴地走进。
李未接到人放松了点,蹲下身后李怀钰还比他高半个头,他拿出纸巾擦着汗,“怀钰怎么不开心?是我不好,来的太慢。”
李未有点愧疚,他不敢在人多的时候出现,导致怀钰总要多等一会儿,是他没有承担好做家长的责任。
“那下次宝宝和往常一样坐校车回家好不好?”
李怀钰闷闷不乐,埋进妈妈的颈窝,“才不要呢!”他的妈妈只有这么一天才能来接他,他才不要坐校车。
“那是怎么了呀?”李未温柔地问。
“我…我只是不想父亲来…”李怀钰嗡着声音,如果连弋不来,他可以正大光明的喊李未妈妈,可以扑进他的怀里得到温暖的拥抱,可以和妈妈一起坐公交回去。
但是连弋来了,他的父亲来了。
李未咬着唇,愁着脸,如果连弋不陪着他,那他更不敢独自出来,但是他已经缺少很多对宝宝的关心和爱。
他也弄不清楚为什么怀钰对连弋并不亲近,实际上从他出生到李未精神状态好转这一阶段,更多的是连弋在带孩子。
难不成真是血缘关系作祟?
“啊…那…那下次不让他来了……”李未纠结,“他是对宝宝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怀钰摇头,连弋对他一直都是很严肃的父亲形象,稍微在李未面前会软化一点。
他要求李怀钰必须独立不能过于依赖李未,不允许他唤李未妈妈,李未身体不好,他对李未必须要小心,不能冲撞到他,从小更不能要求怀抱。
李怀钰贪恋母亲身体的温度,小声地喊,“妈妈…”
李未“嗯”了声应他,怀钰只有连弋不在的时候才这样喊。
“我们回家。”
李未牵着李怀钰往车子走,他本想和怀钰坐在后座,但想到连弋又会拿这件事生气还是坐回前面。
妈妈手上的婚戒硌着他,存在感极强,可他从未看到过父亲的戒指。
打开车门李未吸了吸鼻子,他有点不高兴。
连弋板着张脸,“今天这么慢?”
“不是给你留时间吸烟?”李未低头系安全带刺他。
连弋有点好笑,今天火气这么大,转身捏了捏李未的脸,“最近有点忙,没有下次。”
顿了顿,连弋补了句,“李怀钰,下次满身汗不要贴着你爸爸。”
“哎呀!你乱说什么!”李未瞪了眼连弋,回头安抚怀钰,“没有的事,宝宝想干什么都行。”
连弋看着他毛绒绒乱晃的头想,现在是只会窝里横的小猫。
李怀钰冲李未笑了笑当作应答后,冷着脸抱紧膝上的书包转头看窗外飞驰掠过的景象。
“今天想吃什么?”连弋问李未。
“你今晚不是要去饭局?”
“陪你们吃点再去。”
上个月连弋所在的医院重金聘请位刚从国外回来的研究脑神经的大拿张教授。
恰巧前几天有位香港的富商因车祸头部受到撞击后得不到好转,特来B市找张教授。
连弋在大学硕博期间刚好主攻这一方面。博士毕业后他拒绝了导师让他留校任教的提议,接过医院给他递来的橄榄枝,在脑外科担任主治医师。
那富商说是今晚落地B市,医院高层还特地搞了个“诊断沟通会议”,把资源对接说得公正些。
连弋也得参加。
“不是说中午煲了祛火的汤,我回去喝点。”连弋说。
说到这个李未倒是开心点了,菜一般连弋不让他做,但简单的汤可以。
他在家除了写写话本外,没事的时候就去搜罗出好多不同功效的汤。
怀钰和连弋都爱喝。
“我特意给你们留了好多呢!怀钰也要多喝点汤!”
房子是连弋医院分配的单位房,装修与家具都是连弋一手操办的,他们也刚住进来不久,除去能看见的,李未也不了解具体的构造。
停好车回家的路上遇到几位邻居打招呼,连弋牵着李未硬让他回复。
“哎哟,小两口刚接完孩子回家呢!看着真般配!”他们调笑道,“可不是嘛,这男靓女美的,特别是小未啊,长的更拍电影的明星似的。”
李未跟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半个身子都要藏进连弋背后,紧紧挨着他。
等人走后李未才呼了口气牵着怀钰径直走回家。
饭桌上都是李未在动,一会给怀钰夹菜一会盛汤,让他吃多点。
连弋坐在一旁像个陌生人看着李未像花蝴蝶般。
过了这么多年,李未仍然年轻,看不出任何时间留下的痕迹,他不像生过孩子的母亲,也不再是别人的妻子,哪怕还戴着象征别人妻子的戒指。
那是连弋某个情欲的开关。
……
傍晚。
饭桌上来的都差不多,算来就只有今晚的主角还未到。一位科主任接了电话,应承着,“好的,您那注意安全慢慢来,我们这不急……”
连弋抿着桌上的红茶,听旁边的几位讲着些不知真假的小道消息。
“我听我那香港的亲戚说,这远和集团以前可是干走私的活,什么都敢拉,两边都沾点。”
“嗐,这么大公司能明面上摘干净也算有本事。”
“也不是这么说,这集团以前管事的可不是这位,能走到今天靠的更多是他,”那人说到深处还压低了声音,“这以前的还叫…林氏集团嘞…现在都要改姓…”
“这人不会是私生子然后编出一堆新闻来彰显他的能力好继位吧。”
“我听说原是给黑老大打下手的,后面不知怎么就叛变上位了,海面枪声都响了好几夜,闹得这么激烈不大可能是私生子。”
“那这样底下人能服他?”
“当然不能,这前几天不就没防好出车祸了。”
“怪不得我不是有钱人,都没胆赚这种钱,还是好好打工算了。”
“瞧小梁这话说的哈哈哈哈。”
包厢的门开了。
坐着的人一窝蜂站起来迎接。
开门先走近的应该是这富商的助理,还穿着板正的西服。随后进来的该是那位富商,前面人头攒簇挡住连弋视线,勉强在间隙中能看见点。
“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唉,我还以为是个满身纹身刀疤的□□呢,没想到还挺年轻。”后边的小梁悄声说道。
确实如此,来人穿着件浅灰的休闲服,没摆什么架子,衣服下能看出肌肉盘虬,他淡淡的,危险的气息倒先冲来。
“哎哟李总,您来了怎么不先通知,我们去接您才对。”
“不用麻烦,路上出了点小事故,久等。”那人随口说道。
等人全部坐下连弋才看清他的脸。
李未那个失踪的哥哥。
倒是奇怪,还活着竟没找他的宝贝弟弟。
连弋打量着他,好几年不见变得更成熟粗糙,露出的手臂上布了好些伤疤,额角上还贴了块纱布,正跟副院长喝酒,游刃有余地闲聊着。
似是对危险的敏锐,李河还是察觉到众多打量中不寻常的一道视线。
他朝斜对面看去。
一个陌生的男人,仅此而已。
连弋与他对上视线后,冲他点头后就夹菜吃饭,像是偶然间的对视。
不认识我,连弋想,看来真是脑子出了问题。
散场已是三小时后,连弋拿家里人不愿他喝太多酒推脱着,喝一晚的茶。
李河多看了他几眼,不知怎的就问出了声,“没想到连医生这么早就结婚了。”
“那可不,连医生的妻子长的那叫一个赛天仙,又温柔又漂亮的。”
“是么,改天一起出来喝杯茶。”旁人也不知他是客气说说还是真的,只一个劲替连弋同意。
连弋回到家时人早已睡下,只有李未在入户处留的盏小夜灯在闪。
他回房收拾衣服时李未刚眯上眼,听到动静就爬起来坐着看连弋动作。
连弋靠近,李未还没闻到味就捂着鼻子后退,“你先去洗澡!”
“我今晚没喝酒,”连弋拉开李未的手压进,“妈妈,你闻。”
“都说了不能这么叫!”李未红着脸嗅了嗅,“你今天真没喝酒?”
连弋轻笑,“遇到点好玩的,不想喝。”
李未呆呆地“噢”了声,并不感兴趣,拉上被子乖乖躺下。
连弋洗完出来躺下时李未还没睡。他翻了个身钻进连弋怀里,手钻进睡衣,揉摸连弋还带着热气的腹肌。
“你这几个月是很累吗?”李未意有所指地问。
连弋下巴压在李未发顶,胸口闷笑出声,“妈妈都不要我了怎么还想干这些事。”
李未捶了下他,“怀钰是小孩你又不是,还有,你不能阻止他叫我妈妈,也不可以再对他乱说话。”
连弋低头咬住李未的唇,钝钝地研磨不让他说话,喘息间问道,“妈妈难道忘了什么吗?你答应过我,我是你的孩子,永远永远。”他不解气的用力,“怎么清醒了就赖账?”
“怀钰…他…他也是我的孩子…”李未发抖,恼羞道,“而且…没有母…子会干这种事!”
“也没有兄弟会干这种事。”连弋漠然。
“不是…亲的!”
“难道我们是亲的?”
连弋这话把他堵住,李未也不想其他,推开人扯过被子背过身,“你就是不想,就是不行。”
近来确实不太行。
连弋拥上贴在李未的后颈,“最近确实太忙,等过了这一阵子就好。”
……
车上,李河坐在后排握着条项链。
没开灯的车内昏暗,只有昏黄的路灯打进车窗,李河的脸在穿梭中忽明忽暗,他凝视着手中的项链,很简单的款式,素银链穿过圆环,内环刻着他的名。
“林助,查一下今晚酒局上那个姓连的医生。”李河平静地说。
“好的,老板。”林助理不多问,在这种人身边只做本职的事就能大大避免辞退。
……
早上,李未还在睡。
连弋上班路上顺便送李怀钰去学校,两人车内空气弥漫沉默。
到了医院,连弋停好车下来遇到同科室的同事,那人问了句“早”,稀奇地说,“怎么今天你车停这边了,平常不都停东门吗?”
“这里离张教授近点,我给他送几份文件。”连弋回。
“那你忙。”那人先走一步。
……
在离李未吃完早餐没多久时电话响起,他接起,是连弋打来的,“宝宝,书房的桌子上有份资料我急着用,乖宝可以送过来吗?”
李未嗫嚅半晌,“一定现在要吗?”
“是的,太着急赶不回去拿,宝宝可以吗?”连弋像是在询问,可又在逼着李未。
“那…那我现在给你送过去…”
“宝宝还记得我上次教你怎么坐电车吗?”
“嗯,我一会给你送过去。”
李未跑去书房,桌面只有一份资料摆着。他拿起,皮封上写着标题,他看了几眼,全是术语,只大概猜出是大脑失去记忆方面的。
他装好后就往医院里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