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夜航船 ...
-
凌晨两点多，林河第三次翻身时，老式木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索性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月光透过纱帘，在书桌前铺开一片银白。
电脑启动的蓝光映在他脸上，屏幕上是那个名为"清屿纪事"的文件夹。点开后，原本寥寥无几的照片如今已填满了整个界面——西巷斑驳的砖墙、老木匠未完成的木雕、修理厂晨光中的齿轮，还有无数个陈野的瞬间：他弯腰修车时绷紧的背肌线条，教阿杰拧螺丝时微微蹙起的眉头，雨中朝他走来时被淋湿的鬓角。
林河新建了一个子文件夹，命名为"榫卯"。他将今天拍摄的拆迁木料照片拖进去，那些被拆解的老木构件在镜头下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弧度，燕尾榫的切口整齐得像某种古老的语言。
文档里静静躺着未完的段落：
"清屿手记·其二十一 ：今日在拆迁区发现一组被遗弃的木工工具。最细的那把刻刀，握柄处有经年累月形成的凹陷，像是某个少年人曾日复一日地握着它..."
文字上传到博客时，页面自动刷新。就在林河准备关闭网页时，右下角突然跳出一个弹窗——"第七届全国民间改装大赛启动，冠军将获汽车厂定制合作机会"。宣传图上，一辆用废旧变速箱改造的摩托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的鼠标悬停在关闭按钮上，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详情页。比赛要求里"允许使用回收材料"这一条让他想起陈野工具箱底层那些泛黄的汽车设计图；"技术传承与创新并重"的评分标准，又让他想起那天在旧厂房看到的，被陈野父亲刻在木梁上的计算公式。
林河轻轻点击了收藏。这个动作让他自己都怔了怔——陈野从未提过要参赛，那些设计图被藏在最深的抽屉里，像封存已久的种子。但当他想起黄昏时分，陈野蹲在修理厂后院，对着那台老式发动机出神的背影时，收藏的理由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窗外传来摩托车引擎的声响。林河拉开窗帘，看见街对面的修理厂还亮着灯——陈野果然也没睡。那个模糊的身影正在工作台前忙碌，偶尔举起某个零件对着灯光端详。
林河将比赛公告截图，拖进一个新建的加密文件夹。他犹豫片刻，在命名栏输入"星"，又删掉，改成"千斤顶"，最后定名为"1995"——那是陈野父亲设计图上标注的年份。
关闭电脑时，月光已经偏移到墙上的日历。林河用红笔在某个日期上画了个圈，距离比赛截止还有27天。他想起明天要去给西巷最后那批老木料拍照，而陈野说过要陪他一起去。
桌上的手机突然亮起，是陈野发来的消息：[还没睡？]
后面跟着一张照片——工作台上摆着半成品的金属蝴蝶，翅膀是用废旧齿轮打磨的。
林河的手指在键盘上停留许久，最终只回了一个月亮的表情。他把手机放在枕边，黑暗中有微光明明灭灭，像一艘夜航船的信号灯。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夜航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