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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双中之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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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二赏花会结束,梁息尘得了单独召见。
梁息尘的父皇,梁长安,葡国第三代国君,梁国第七代君主。
“息尘,在横行书院学得怎么样?”
“仰仗父皇苦心栽培,儿臣仗着读书多,一直名列前茅。”
龙椅上,玉面皇帝梁长安欣慰地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大女儿。梁息尘这张脸,五分来自于他,五分来自于她母亲。
“书院有没有可堪重用的舍生?”
“等科考成绩出来,父皇自然就知道了。”
梁长安当然知道。
满朝重臣,年节刚过,近乎一半都去过她的公主府,这么大动静,梁长安想不知道都难。
更何况,参息尘公主结党的奏章一封接着一封,梁长安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科考之前,你就住回宫里吧。”
“父皇——”梁息尘抬头看到父皇的脸色,就知道又是一番苦心,“儿臣遵旨。”
当天,碧梧端着食盒轻叩雪阁的门。
“灵伊才媛,小姐出京了,大概科考结束回京。”
祝灵伊打开食盒,最上面一层是一串冰糖葫芦。梁息尘说过,冬天的冰糖葫芦最好吃。
咬下第一颗山楂,带着冷气的冰糖更胜一筹。但祝灵伊还是觉得,和梁息尘一起吃的那串才是最好吃的。
梁息尘回不来的日子,祝灵伊就专心备考。她看得出,给她讲学的大学者,个个位高权重。
梁息尘能请的动她们,身份自然不会低。
如果祝灵伊没读过书,没树立造福苍生的远大抱负,她会甘心做一只金丝雀,但只能是梁息尘的。
偏偏,梁息尘出现得不早不晚。如果早一步,她就不是现在的祝灵伊了,如果晚一步,她也不是现在的祝灵伊了。
瞻秋院长去而复返,每天到梁息尘的府邸指导祝灵伊。
说是指导,更像是得了某人的令来督促祝灵伊念书。
没了日日见到梁息尘的冲动,祝灵伊捡起求学的平静。日复一日,苦心专研。
到考前一天,还在追着瞻秋院长辩论,民大于君,还是君大于民。
瞻秋院长想躲,她就握着瞻秋院长的小辫子,不让人跑。瞻秋院长欲哭无泪,小辫子都快被薅秃了。
“别学了,我带你出去转转。”
“院长,这边!”
久违的小门,祝灵伊是第二次走出来。
坐进瞻秋院长的小马车,祝灵伊掀开窗帘想看看外面。
瞻秋院长一扇子拍开她的手,压好帘子。
“外面风大,容易眯眼睛。”
“知道风大,您还拿把扇子。”
“油嘴滑舌,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说归说,祝灵伊对于瞻秋院长还是抱着十二分的尊敬。那两分,是梁息尘落下的。
马车在一处寺庙停下,又是后门。
祝灵伊撇撇嘴,进梁息尘的家是后门也就算了,怎么跟院长进个寺庙也是后门。
“不乐意进?”
这种反应要是放别人身上,瞻秋一扇子就呼上了那人的脑袋。但这是她最看重的学生,背后还有尊大佛,呼不得。
“进,当然要进。”
祝灵伊是不太信神佛的,她只相信自己。尽己所能,问心无愧。
“跪在这儿,和神明好好说说话。”
瞻秋放祝灵伊一个人跪在前殿,和神佛交谈,她自己跑到后院找大师喝起茶来。
“佛啊佛啊,小民一求万民安康,二求息尘平安顺遂,三求佳缘永驻。”
祝灵伊絮絮叨叨,告诉这个不认识的神佛自己的小秘密。反正她不认识,神佛也一定记不住她。
后院,一个慈眉善目的和尚盘腿坐在蒲团上。
“大师,我这学生今年考运怎么样?”
“此女贵不可言,有双中之相。”
“何为双中?”
“时机未到,情路坎坷,一切尚非定数。”
再多的,大师就不肯说了。
这些也就够了。
带祝灵伊回府的路上,瞻秋院长前所未有的和蔼可亲。祝灵伊被笑得心里发毛,她没犯错啊。
直到站在考院门口,祝灵伊如释重负。终于到这一天了,终于走到了转折点了。
考前一天入院,一天一门,连考三天,考完第二天再出院。
一共五天。
祝灵伊所有的物品,小到手纸,大到干粮茶水,都是碧梧奉命转交的。
拿到考题,祝灵伊愣住了,这不都是她向那些大学者请教的问题吗?而是还都是因为时间关系,没讨论出结果的问题。
这算什么,自己出题给自己考吗?
好在她勤奋,所有的问题都根据梁息尘的藏书自己总结过答案,只是还没来得及找那些大学者们进一步探讨。
等考完,应该就有机会了。
踏出考院大门,祝灵伊嗅到了自由的气息,以及失落。
说好了考完见面的,她只见到了瞻秋院长的马车。掀开帘子,马车空无一人。这算什么,考完的孩子如根草,连颗糖都没有。
拔凉的心,惹得春风都萧瑟了。
咕噜咕噜滚到小门外,车轮停止转动。
祝灵伊垂着头跳下马车,麻木地把自己关进雪阁。
“考题太难了吗?怎么垂头丧气的?”
梁息尘坐在雪阁等了半天,等回来一个失意的考生,心里跟着咯噔。
直到看见祝灵伊眼里的电闪雷鸣。
祝灵伊冲上前,张着胳膊要抱抱。快要抱住的时候,又躲开了。
“在考院待了五天,衣服都没换过,臭烘烘的,我要洗完澡再抱你。”
“我帮你!”
热水是提前备好的,在祝灵伊回来前,不停地换水保持水温。
天气渐暖,梁息尘还是命碧梧在澡房多加了盆银骨炭。考院条件差,灵伊刚考完身子虚,容易生病。
“你先转过去。”
梁息尘听着背后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身上冒出无名热火,不仅怀疑多加的这盆炭火有些多余。
“好了。”
转过身,祝灵伊坐在两尺高的木桶里,漂浮的玫瑰花瓣盖住了水面,热气蒸红了她的脸。
“先洗头还是先洗身体?”
梁息尘的声音因为嘴太干变得沙哑,还在不停地咽口水。
“洗头。”
松开发髻,水瓢倒出的水,顺着祝灵伊的头发流下来。
洗发盆里,泡着太医院研制的沐豆粉,散发着药草的清香。
“凉凉的,是薄荷的味道吗?”
“对,还有白芷和甘松。”
原来这就是梁息尘的味道,祝灵伊闻过很多次,却是第一次了解清楚。
头发泡在药液中,梁息尘轻柔按洗祝灵伊的头皮。她正在学习人体穴位,刚好可以帮祝灵伊解乏。
“舒服得想睡一觉。”
“我已经让碧梧把床铺好了,洗完澡就睡。”
“嗯!”
收到指令,祝灵伊加入给自己洗澡的行动中,泡舒服了,洗起来更快了。
“你先出去。”
要出浴桶,祝灵伊赶梁息尘先行一步。
梁息尘的外袍上溅到了水,湿湿的,脱下来扔下一边。
只穿着里衣的祝灵伊从背后抱住她,“息尘,我们已经整整三十一天没有见面了,我好想你。”
梁息尘转身正对祝灵伊,二话不说吻了上去。
新换的被褥有太阳留下的味道,包裹着两个难舍难分的人。
“息尘,我考完了。”
“嗯,接下来就是你的奖励时间。”
上次到肚兜停下来,这次没有丝毫停下来的理由。
祝灵伊抓住梁息尘的双手,摁在枕头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只是喜欢,便做了。
梁息尘抓着床头镂空的装饰,想掰下来一块咬住,堵住那些控制不住的声音。
“息尘,我喜欢你的这些声音。”
那是除夕夜一朵朵爆开的烟花,炸翻祝灵伊心底那片荒芜之地,焕然一新的乐园里坐着妙不可言的梁息尘。
练武时流血流汗不流泪,此时只有流汗流泪。
梁息尘吃痛,泪水从眼角滑进耳廓了。她从未夸过,祝灵伊握着毛笔的手指很好看。
扩大含义,无言中一并补上。
“灵伊,好痛。”
祝灵伊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涌上来,擦干净梁息尘模糊的泪眼,“息尘不哭,是我太莽撞了吗?”
重新看见,梁息尘一根一根捋顺祝灵伊沾着汗水的头发,清爽淡雅的零陵香混合着丁香。梁息尘埋进药香中,没来由的爆哭。
“息尘,你别哭了,我以后都不这样做了。”
哭到话都说不出来,梁息尘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不见祝灵伊的三十一天里,她如愿以偿得到练武的许可,因此经受了魔鬼般的训练。
父皇是让她回宫住,可没说是是和禁军一块儿住。
教她的禁军统领,摔她摔得最狠。
别的女兵两两一组,她不仅是统领的活靶子,还要在每个女兵手里过上三招。
怪不得,父皇会信任一个女将军守卫宫城,还钦点她来做自己的武学教习。
人狠,话不多。
更不会因为她是公主就心慈手软。
“起来!”
起不来怎么办?统领手里的鞭子抽了一下又一下,确认梁息尘抽都抽不起来,才住手。
“记住了吗?这就是战场的残酷。不会因为你是谁,就对你网开一面。阎王对谁,都是铁面无私。”
第一次,梁息尘是被人拖回军营的。隔着盔甲,鞭子没有抽破皮,留下一道道肿起来的红痕。
后来,她趴在地上,再站起来的时候,人都走光了。不是没人扶,而是她拒绝了。
哪怕是滚回去,她也要自己来。逼回去的眼泪,混合着喉咙的血腥,都咽下去了。
息尘公主的威名,就此立住。
“灵伊,背好痛,真的要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