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盘根错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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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接鬼王地尊的，并不是似水的柔情，而是铁石一般的冷漠。被她视作灵伊的宝贝，仍旧挣脱她的手往外走。显然，这个灵伊有自己的娇顽。
情急之下，息尘响指一亮，一座更大更精致的木屋紧挨着眼下这座历久弥新的小木屋。
“我要住大的，小的就留给你了。”
息尘离去的背影不断猜测身后灵伊的神情，是一如往昔的宠溺，还是无可奈何的妥协？如果她现在回头看一眼，会发现都不是——被她称作灵伊的宝贝，正一脸茫然地盯着她的背影。
要不是她现在法力微弱，禁锢在自己的封印中，灵伊一定把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关到自己的屏障外。
夜晚，篝火跳起零散的舞。火光之上，烤着一只息尘亲手捉来的肥鸡，没用一点儿法术。
香味飘进两座大小不一、颜色一致的木屋里，勾出了一个不知口水为何流的宝贝。息尘刻意扇风，香味懂事儿地直奔小木屋而去。
“想吃吗？”
息尘递出台阶，供灵伊下来。
“好吃吗？”
神情已经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烤鸡在她的眼里放光。
“你尝尝。”
撕下肥美的鸡腿，息尘递给灵伊。一个鸡腿而已，不足以填饱灵伊的胃口。果不其然，灵伊狼吞虎咽，意犹未尽地咬着鸡骨头，盯着火上不完整的烤鸡。
“还想吃？”
息尘明知故问，得来灵伊连连点头。就算意识到自己的天真，灵伊仍旧没有收敛渴望的目光。
“想吃的话，就得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息尘停顿了一下，等来灵伊的点头，才继续谈条件，“你叫什么名字？”
美食香晕了一双眼睛，清澈得只剩下了“吃”的信念，“我没有名字。”
“其实你叫灵伊，就叫灵伊好不好？”
获得名字的同时，灵伊获得了整只烤鸡。直到吃完一整只烤鸡，灵伊仍是叼着骨头，维持着清澈的信念。
“还想吃？”
灵伊点点头。
息尘装作望了眼月亮，“今天太晚了，吃多了会难受。这样吧，晚上你给我守夜，顺便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我明天给你做。”
灵伊清澈的目光露出难色，牙齿在上嘴唇上纠结。息尘以为她是不愿意，连忙降低了要求，“你告诉我喜欢吃什么就行，我一定能做得好吃。”
清澈的目光撞碎息尘的疑惑，鼓足勇气后才开口。“我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刚刚这是我第一次吃东西。”
怪不得狼吞虎咽，原来是丢了记忆。息尘看向灵伊的目光化作清泉，自动凝聚出灵伊的模样。记忆里的人和面前这个重叠在一起，息尘望向了自己的前方。
她要这个灵伊永永远远陪在她身边。
一阵风掠过，带起树叶的呜咽。息尘顺势转安为危，闪烁着不安的眼神。
“你听到了吗？这林子里有怪物！”
比起扑进灵伊的怀里，息尘选择抱住自己的膝盖，瑟瑟发抖成楚楚可怜。
“那是风声，我没见过这里的怪物。”
到了入睡时间，灵伊起身熄灭火堆。黑下来的夜色给了息尘极大的帮助，放大了她的害怕。
“那这里一定有鬼！我害怕鬼，很害怕，非常害怕！”
“怕什么，鬼又不吃人。”灵伊的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就灭了所有火星，“而且，你之前不就住在这儿。”
“我不是人啊，鬼不吃人但是可以吃我啊。我之前住在这儿时候，又不是独居。现在自己住，当然害怕了！”
息尘自以为充分的理由在灵伊那里根本不算数，她收到对方无情的背影。
“喂，你明天不想吃好吃的吗？我还会烤鱼、蒸包子、煮面条……”
果不其然，无情的背影被息尘的菜谱拉了回来。
“走吧。”
新的木屋更大，床却更小，从六尺缩成了五尺。息尘侧躺在一边，盯着护卫一样的灵伊。
“你喜欢站着睡觉？”
“不是，你快睡吧。”
“你打算等我睡着了，再溜走？”
“你快睡吧，这里没有怪物、也没有鬼。”
“那我睡不着了。”息尘气鼓鼓地躺平了，眼睛瞪出来两盘月亮，“不哄我睡不着，睡不着我就做不出来好吃的饭，做不来好吃的饭你就没得吃了，你最好快点儿来哄我睡觉，别跟个木头一样杵在那儿。”
“怎么哄？”
息尘一骨碌坐起来，弯出两道月牙，“你先过来躺好，然后我告诉你。”
息尘拉过被子，给灵伊盖上，迫不及待地躺进了自己的舒适区。
“就这样？”
“就这样！”
灵伊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心，这一切发生得太过合理。她甚至觉得，如果此刻这个自称息尘的人不枕着她的胳膊，躺在她的怀里，反倒是极度的不正常。
这种反常的心理，难道是因为息尘不是人？
息尘是不是人，灵伊尚且无法定论。但她无比确定，自己绝非人类。
她是个从大地沉睡中醒来的怪物，自己有血肉，却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唯一的本能，便是净化弥漫在结界内的浓浓黑烟。
如果不是遇到息尘，不是闻到烤鸡的香味，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吃的本能。事实是，烤鸡是她吃下的第一口食物，息尘是她遇到的第一个充斥着危险的活物。
说是活物也不准确，大地上一天比一天高的绿芽，也是活物。但绿芽不会向她走来，不会让她皱起眉头。
听息尘的话，她认识过去的她，比她记忆里的过去还要早。
灵伊侧目,微微压低下巴，探寻的目光撞进一汪柔情的波澜中。在她无力栽倒在湖边时，曾望见过这种感觉，静谧的，深邃的，与天地融为一体。
她忘记了自己的问题，沉沦在天地间的寂静时刻。灵伊打直的胳膊折起，自然而又不自然地回扣住息尘的肩膀。熟悉的感觉再次涌来，她却找不到源头。在一片茫然中，她犹豫着，纠结自己的指尖是否冒犯了臂弯中的人。
息尘的目光断开了和她的连接，胳膊从缝隙中穿过，胳膊肘压得紧紧的。这还不够，再加上另外一条胳膊。双臂环绕下，灵伊被绑住了。
灵伊察觉自己的感官出现了问题，明明是瞬间且同时的举动，她竟然分出了前后顺序。如果一条胳膊的试探换来两条胳膊的束缚，那两条胳膊呢？
灵伊侧过身，仍旧给息尘留下放胳膊的缝隙，搭上另一条胳膊，双臂环绕着息尘的肩膀。热气在她的脖颈上缠绕，一如同时缠绕上她腿上的两根拐弯绳索。
原来是这样，双臂打开四肢，然后被捆绑。得到验证，灵伊心生疑惑，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想不通，想不明白，灵伊收回了自己的胳膊，抽出的时候挂住了息尘的头发。
息尘并没有放手，灵伊便推了推她，“你能不能放开我？”
波澜从岸边溢出，浸染灵伊的衣襟。从息尘的怀里脱身，灵伊皱起眉头，衣襟上的泪渍不热了，甚至变得冰冷。
从盯着她到背对她，只是灵伊一句话就能做到的事儿。她无法忽视枕头上传来的压抑的哭泣声——息尘在哭，在用自己的眼泪浸染自己的枕头。
当然，也是灵伊的枕头。
“你也不需要睡觉吗？”耸动的肩膀没给灵伊言语的回复，“即使我不需要睡觉，我也不喜欢湿漉漉的枕头。”
灵伊的不喜欢，化作一份禁令，呵退了息尘的哭泣。
夜，重归于寂静，却并不平静。
“你打算在这里常住吗？”
她的小木屋，她的大木屋，剥夺了灵伊的归属感。这是灵伊一睁眼就看到的地方，除了这里，她无处可去。若是无处可去，她就只能争取这一方天地。
“你在这儿，我就在这儿常住。”
“为什么？”
灵伊的为什么里，包含了太多的疑惑——她为什么叫自己灵伊？她为什么想要抱着她？她为什么能搅乱她的湖水……
“因为喜欢你是我的使命。”
一个答案，拔出一连串带着问题的根，盘根错节，在灵伊的脑子里织成了网。
“如果你不打算离开的话，我便会离开。”
“为什么？”
这三个字像是长了腿，穿着同样的语气，从灵伊这里跑到息尘那里。
原因是灵伊无法分享的秘密，她在这里做的事情，不能被别人知道。至少，不能被来路不明的人知道。
“我不喜欢被打扰。”
不喜欢，还是不喜欢，灵伊编借口的压力越来越小。
“你不吃烤鱼、烤鸡、肉包子了？”
灵伊双唇紧闭，不舍漏出一个“不”字，心里的呐喊声惹恼了自己——我是个怪物啊，我不用吃饭，也不用睡觉，我应该严守自己的秘密，怎么能被口腹之欲打倒？
可那是烤鸡啊，还有没吃过的烤鱼、肉包子，自己还不知道是什么味儿啊！一定和烤鸡一样香，息尘或许会做得更香！
越想越气，灵伊气出了答案，“你走！”
烤鸡走！
烤鱼走！
肉包子也走！
还有什么走了？
灵伊不知道，她被自己无法释怀的本能气晕了，晕倒在黑夜里。睡梦里，她脚下的山不再是石块儿和泥土，而是数不清的烤鸡、烤鱼和肉包子，远处的山也变了模样，堆着灵伊叫不上来名字的食物。
以至于她醒来后，还觉得在梦里，鼻尖钻入的香味过于真实。而移山的人，叫息尘的人，已经消失无踪。
她走了，听她的话走了。
灵伊动用自己刚刚恢复一成的功力，漫山遍野地搜寻息尘的气息，人果然走了。
不对劲，自己闻到了什么？循着味道，灵伊掀开了白花花的包子——整整三屉！还冒着热气！
香！
真香！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盘根错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