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米花町为什么会这么危险啊喂！》子狐念清

49、第 49 章“是和家人有关的”

　　我有意想让阵平睡在客卧，然后自己去客厅呆着等迦楼罗回来，但奈何他太执着了。
　　看着他垂着眼不看我的样子，我只好把话咽了回去，默默上了楼。

　　客卧果然如他所说，干净整洁，床铺柔软，带着阳光和洗涤剂的好闻味道。我躺进被窝里，却毫无睡意。
　　楼下的客厅隐约传来极轻微的交谈声和纸张翻动的声音，我翻了个身，望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

　　他会在和谁说话呢？
　　已经这么晚了，会不会是警视厅那边有什么事？
　　但要是真有紧要事的话早就把他叫走了吧。

　　我在柔软的被窝里翻来覆去，明明身体疲惫不堪，大脑却异常清醒。
　　楼下的细微声响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寂静。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小片银白。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意识终于开始模糊，即将被睡意捕获时——
　　客卧的窗户方向，突然传来一阵轻微却持续的、像是某种硬物叩击玻璃的声音，还夹杂着翅膀扑腾的细微气流声。
　　我的心猛地一跳，瞬间清醒过来。
　　是迦楼罗！

　　我立刻翻身下床，赤着脚快步冲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窗帘。
　　窗外。
　　月光下。
　　一只体型异常硕大，几乎是比一颗脑袋还要大的渡鸦站在窗台上，正在扑腾翅膀保持平衡。
　　果然是它。

　　我打开窗户把它接进来，扯了扯嘴角。一时没忍住，压低声音吐槽道：“平时给你喂那么多好吃的也不见你胖。怎么现在倒好，比之前胖了好多。
　　按照太宰治的解释说法来看的话，估计就是回溯时溢出的能量让迦楼罗变大的。
　　再这样下去，万一我回溯多了怎么办？迦楼罗会长到比楼还要高吗？
　　一想到这个，我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噫……

　　迦楼罗似乎听懂了似的，立刻不满地飞上我的头顶。它的爪子还报复性地在我刚吹干、蓬松柔软的头发上乱抓了一通。
　　“啊！迦楼罗！”
　　我惊慌地低叫，手忙脚乱地去挡它的翅膀，“阵平刚给我吹干的！你快松开！”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我终于气喘吁吁地把这个大家伙拽了下来，强行抱在怀里揉搓。
　　变大了的迦楼罗抱起来手感倒是更好了，羽毛厚实松软，像个巨大的黑色蒲公英玩偶。
　　我抱着沉甸甸的迦楼罗，向后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最近倒霉的次数几乎可以是没有了，是因为最近一直在有意识地“积攒”厄运吗？
　　既然这样的话……
　　我可不可以回去再看一眼姐姐他们？

　　我缓缓拿起床头正在充电的手机，屏幕亮起的光芒在黑暗中有些刺眼。
　　然而，就在我解锁屏幕，正准备翻找通讯录的瞬间——
　　一个来电提示毫无预兆地弹了出来，伴随着急促的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哇！”我被吓得一个激灵，手机差点脱手摔出去。
　　定睛一看，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赫然是——
　　姐姐。
　　这么巧？我刚想到她她就打电话给我了。
　　我揉了揉怀里迦楼罗松软的羽毛……话说，不知道是安室透还是赤井秀一帮它洗的澡，它身上现在完全没有血迹和血腥味了，反而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我深吸一口气，接起了电话。
　　“喂？姐姐？”
　　“喂，花奈。”姐姐那头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和不易察觉的期待，“你的19岁生日快到了吧？这次……还是和18岁一样不回来吗？”
　　看样子姐姐不知道我消失近两个月的消息。
　　也对，毕竟我平时就不怎么和家人练习，不知道才是对的。

　　电话两端陷入短暂的沉默，听筒里只剩下迦楼罗转动身体时羽毛发出的簌簌声，以及电话那头姐姐轻微的、等待着的呼吸声。
　　我轻轻笑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这次回去过生日吧。妈妈的身体应该好多了对吧？”
　　“！真的吗？！”姐姐的声音瞬间充满了惊喜，几乎是喊出来的。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些略显嘈杂的背景音，似乎还有别人在旁边小声激动地说着什么。
　　“我……知道……”
　　“二姐……要回……！”
　　我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是洸介在旁边吗？我都听到他的声音了。”
　　姐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和不好意思：“啊！那个是……我在客厅打电话，他刚好还没睡……”

　　我们又聊了一些平淡却温暖的家常，听着电话那头洸介叽叽喳喳的声音渐渐变小，被姐姐轻声劝告着去睡觉。
　　夜色在闲聊中愈发深沉，姐姐的声音也带上了困倦的迷糊。
　　“嗯……那花奈你下周四就回来吗？”
　　我算了下时间，向姐姐回复：“嗯，”我应道，“暂时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后就回去。”

　　幸子小姐周三回来，店铺大概会重新开张。
　　我得提前跟她请好假。
　　还得把福泽社长给的那笔丰厚的酬劳转交给她……
　　意识逐渐模糊之际，姐姐似乎轻声和我说着晚安，然后挂断了电话。

　　就在我握着手机，几乎要睡着的时候，怀里的迦楼罗突然毫无预兆地猛地一振翅。巨大的翅膀“啪”地一下，结结实实地扇在了我的脸上。
　　“！迦楼罗！！”我瞬间被扇清醒了，气得坐起身。这个鸟到底要干什么啊！

　　迦楼罗无辜地站在床上，歪着巨大的脑袋，一双灰色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我，开始装傻。
　　我愤恨地轻轻一拳捶在它头上：“草莓明天就带你去买！真是的！”
　　被它这么一搞我更睡不着了。我叹了口气，打算去客厅接点水喝。

　　客厅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
　　借着微弱的光线，我看到阵平果然还睡在沙发上。
　　他那么高大的一个人，蜷缩在对于他来说明显过于短小的沙发上，看着又委屈又别扭。身上也没有盖东西。
　　他的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紧紧蹙在一起，仿佛承载着无数的疲惫和忧虑。
　　我的心像是被轻轻揪了一下。

　　转身回到客卧，我在衣柜里翻找了一下，果然找到了一条稍薄一点的备用毛毯。
　　我抱着毛毯，再次悄无声息地走下楼梯，小心翼翼地靠近沙发。
　　我屏住呼吸，将毛毯轻轻展开，盖在他身上。

　　按照阵平的警惕性，有人靠近他是绝对会醒的，但现在却一动都不动。
　　应该是太累了吧？
　　毕竟救了两个人，还开了一路的车。

　　我的目光落在他紧蹙的眉头上。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指，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抚过他的眉间，试图将那褶皱抚平。
　　他的皮肤温热，我的指尖微凉。
　　奇妙的是，随着我轻柔的动作，阵平紧蹙的眉头真的渐渐放松开来，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呼吸也愈发平稳深沉。
　　褪去了平日里的冷峻和锋芒，睡着的他看起来竟然有种难得的乖巧和无害。

　　我忍不住笑了笑，手指又好奇地轻轻戳了一下他蓬松微卷的黑发。
　　嗯……手感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松软得像棉花。

　　“晚安，阵平。”我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气声轻轻说道。
　　做完这一切，我才悄悄走到厨房接了杯水，然后像做贼一样溜回了客卧，轻轻关上门。
　　这一次，抱着重新变得安分的巨型迦楼罗，我很快便沉入了无梦的睡眠之中。

　　……
　　第二天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我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身边的迦楼罗也展开巨大的翅膀，伸懒腰似的抖了抖羽毛。
　　走出客卧，客厅里果然已经空无一人。
　　沙发被整理过，昨晚我给他盖的那条薄毯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沙发一角，上面压着一张纸条。
　　我走过去拿起纸条，上面是阵平那凌厉却工整的字迹：
　　「诸伏早上就走掉了，不用担心他，他结实着呢。
　　我去警视厅了，餐桌上有留早餐，记得吃完再走。
　　——阵平」

　　看着纸条上简洁却带着关心的嘱咐，我心里微微一暖。将纸条仔细地叠成方方正正的小块，小心地收进口袋里。
　　洗漱完毕，走到餐桌前后，我看到上面放着一份用保鲜膜包好的三明治和一杯牛奶，旁边还贴心地放了一小盒洗干净的草莓。

　　我吃完早餐，自觉地把碗筷洗干净，踮起脚放进他收拾得一丝不苟的碗柜里。
　　一切都整理妥当后，我也找来一张纸，给阵平留了张简单的纸条表示感谢，然后便抱着对草莓虎视眈眈的迦楼罗离开了公寓。

　　外面的阳光正好，微风和煦。
　　我首先去了之前跟踪诸伏景光时路过的那条繁华商业街。
　　白天这里更是人流如织，琳琅满目的商品和各式各样的店铺让人眼花缭乱。
　　迦楼罗在我怀里兴奋地扭来扭去，巨大的脑袋好奇地东张西望。
　　看到亮晶晶的橱窗或者飘着香味的小吃摊就特别激动，好几次差点扑腾着飞出去，都被我死死抱住。

　　“安分点！你现在这么大一只，贸然飞出去可是会吓到人的！”我小声警告它，顺便在一个卖可丽饼的小摊前给它买了一大块不加酱料的原味饼皮，让它抱着啃，这才暂时安抚住了它。
　　贪吃鬼……

　　我看着迦楼罗，有些担忧它。
　　不知道为什么，它变得越来越能吃、也似乎太过兴奋了。
　　简直像是熊孩子一样。

　　一路走走停停，给自己买了杯奶茶，又给迦楼罗尝了几样它好奇的小吃。
　　就在我逛得差不多，准备再去一趟银行把福泽社长给的报酬取出来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带着关西口音的女声：
　　“唉！那个穿紫裙子的小姑娘！”

　　我疑惑地回过头，看到不远处，那个在角落里卖鲷鱼烧的老板娘正笑着朝我用力挥手。
　　是上次银行劫案前，我把大包小包购物袋临时寄存在她那里的那位阿姨。
　　我连忙抱着迦楼罗走过去。

　　“阿姨，您好。”
　　“哎呀，可算又见到你啦！”老板娘笑容满面，显得很高兴。
　　她弯腰从摊位后面搬出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大纸箱，正是我那天塞给她的那些购物袋。
　　“喏，你的东西，阿姨我可都给你好好收着呢，一点都没少！”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
　　快两个月了……我本以为这些东西早就丢了，或者被处理掉了。
　　毕竟当时情况那么混乱，我又迟迟未归，正常人都会觉得我不会再回来了。

　　“您……您还一直帮我留着？”我有些震惊地说不出话。
　　“那当然啦！”老板娘把箱子推到我面前，慈善地笑着，还伸出手拍了拍我的手背。
　　“你那天急急忙忙的，还塞给我那么多钱，一看就是有急事。东西放在我这，我肯定得给你看好啊！”
　　她布满了岁月痕迹的手温暖而粗糙，拍在我手背上，带着一种质朴的善意。
　　我的眼眶忍不住有些发热，连忙眨了眨眼睛，把酸涩感逼回去。
　　“现在物归原主，我也就收摊走人喽。”老板娘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开始动手收拾她的摊位。
　　我有些疑惑，“为什么？今天不卖了吗？”
　　她摇着头：“以后都不卖了。”

　　“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
　　有些可惜，本来还想以后一直都在这里买鲷鱼烧的。

　　“我做这个小生意啊，本来就是为了给我女儿攒钱买助听器的。”她一边收拾，一边轻声说道，语气里没有抱怨。
　　“现在钱攒够啦，够买一个很好的助听器了！所以就不干啦，回去好好照顾孩子。”她一边收拾着，一边对我笑：“说来，也是姑娘你给的那笔钱的功劳呢！”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看着老板娘脸上那混合着幸福和淡淡忧郁的神情，一个压抑了很久的问题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能冒昧问您一个问题吗？”说罢，我又觉得有些不妥，局促地捏了捏指尖。
　　“你问吧。”
　　“阿姨您，您会嫌弃她给您添麻烦吗？或者……会不会有时候觉得，因为她，您的人生变得很辛苦？”
　　问完我就后悔了。

　　不该的，不该问出来的。
　　啧，和栗花奈你个蠢货！

　　我对着老板娘鞠了一躬：“抱歉！我问得太冒昧了……我、我现在走。”我捏紧手里的纸箱，迈步就要走。
　　我的眼神闪躲，完全不敢看向老板娘。

　　老板娘闻言，露出了非常吃惊的表情，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拦住了我，认真地说：“怎么会呢？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的眼神温和而坚定，还带着一丝担忧：“她是我女儿，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爱她还来不及呢。”
　　“我啊，只怪自己没本事，没能给她一个更好的身体，没能让她像别的孩子一样听到清清楚楚的世界……”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愧疚和伤感：“哪怕她长大后的人生会听到许许多多世界的声音，但她却再也听不到自己的童年了。”

　　老板娘没有再说下去，重新露出一个温柔却有些勉强的笑容，继续收拾东西。
　　我抿了抿唇，心里愧疚的不行：“对不起……”
　　她却没有责备我的直言不讳，而是拍了拍我的背：“小姑娘，你问出这些问题，肯定是和你的妈妈有关吧？”
　　“……嗯，是和家人有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