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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两位知客娘子飞快对视一眼,眼中升起心照不宣的敌意和了然。

      这是又来一个闹事的。

      新开张这些日子以来,来大门口闹事的人也有几个,她们倒是不以为意,随性转头便要招手。倚青山里头跑堂的各个身强力壮,一个能打十个,叫他们出来把人轰走便是。

      宋息夷脸色微沉,可一句“且慢”还未出口,忽听邬瓒率先出了声:“好吧。”

      全然不符刚才的气势,像轻飘飘的羽毛,四两拨千斤。

      她双手叉腰,潇洒道:“既然当真要拦我,那只好罢了! ”

      她又不傻。

      她是来吃饭的,好好的干嘛要在门口和他们吵架动手。

      叫司马大人带自己进去应该也不是不行,但欠人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又觉得着实不必。

      既然此路不通,她走其他路便是。

      刚才进来时左右观察过了,为着那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闹中取静,倚青山刻意让那一丛青嫩的竹枝露在外头,摇曳生姿,甚是好看,因而外头两层墙垣不很高。

      这全京城也就皇城她不敢爬,虽然倒也不是不能爬……总之倚青山在她眼里,简直就是开门揖盗,好爬得很。

      想到这里,邬瓒面上不由得露出诡异的微笑。她朝着屋内里头怔着的三人挥手,笑眯眯作口型道一句“你们先进去”,背着手一溜烟没影了。

      这出其不意的阵仗,两位知客娘子均是一愣,一贯挂在脸上的职业笑容忽然也有些挂不住了,一副脾气被顶上喉咙却无处发泄。

      耍人?

      司马仪指指门外,又指了指自己,目瞪口呆:“这是……?哎……让老夫与人说一声不就成了吗,她这这又闹的哪出,还回来吃饭吗?”

      这邬太师家的孙女可一点不像他那老古板,做派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宋息夷没说什么。

      她怎么一遇事就跑?

      虽然不知她为何如此,但他敏锐捕捉到了话中那个“先”字。

      既有先后,她会回来的吧,他想。

      于是宋息夷神色如常地拍拍司马仪,说道:“无妨,司马大人,请吧。”

      许崇年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虽见他语气再平常不过,可思绪似乎已经随着背影消失的方向而去。

      ***

      邬瓒一出门,立马转身藏进了一旁的巷子。

      她只评估了一瞬,轻轻一踮脚,不费力便攀跃上了墙头。

      眼下一片崭新茂盛的紫竹林,很是漂亮。正是倚青山的二进院。站在墙上,恰可触到里院小楼的二层雅间窗口。

      她沿着墙轻轻走了两步,正要趁竹叶簌簌声中跃下,忽听到雅间中传来一个温婉却焦急的年轻女声。

      那声音如春笋般破土而出,显然又急又气:“我不要这个。你把姐姐还我。”

      邬瓒一下子精神了,背靠着墙沿慢慢挪近,悄悄蹲在窗边。

      对面那声音是个男的,平静而有力:“章姑娘,今日你也见不着她,速速归家去吧。”

      张姑娘?邬瓒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不记得有什么人姓这个,但还是凑近了继续听。

      “公公昨日也是这样打发我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对不对?圣……”

      “章姑娘执意要追问,并不会有什么好处。”那男声打断了她,语气十分冰冷。

      “快是我十五岁生辰了,姐姐和我约好了昨日来探她,我才要进京的,我手上也有内头什么府给的对牌,我只是想……”

      “都说了这是规矩,”那男声有些许不耐烦,也掐起尖儿来,“左右哪里会出什么事情呢?我说了不合规矩就是不合规矩,你懂不懂?”

      那女声仍犟:“不是这样的,你骗我。”

      那男声不接话。邬瓒听到他把桌上的重物往对面一推,然后似乎是站了起身,不乐意再多说什么:“这是你姐姐给你的。除此之外你还要什么?拿了走就是,总之出去以后,把嘴给我闭严实了。”

      “我只要姐姐。”那章姑娘声音软绵绵的,却十分坚持。

      双方陷入一阵持久的缄默。

      邬瓒蹲得脚都麻了,抬起脚松了一松。

      静默良久,才听那章姑娘又再张口。

      还是那副婉约的甜嗓,但她这回带上了哭腔:“姐姐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这是她最喜欢的东西,我没出息,不识几个字,她从来不会给我摸。”

      那男声似乎无言,只不耐烦地反复强调:“我都说了,这是她下人让我转交的,我怎么知道这么多?总之是规矩。”

      “姐姐是个很守信的人,她决然不会无缘无故不见我的。若说规矩,对牌也请着给我了,进京的公验纸也核过了,到底是哪里不合规矩?”

      她的声音愈发柔和,几近哀求,“公公,求你了,就让我见姐姐一面,好不好?”

      原来是位公公。

      只听那公公不答反问道:“你进京一事,还有谁知道?”

      邬瓒透过窗纱,见他屹然站在桌前,瘦高瘦高的,背对着自己,一只手抚摸着桌上那块重物。对面那女子面朝窗户,年纪不大,一副小脸生得圆润清丽,肩膀因为哭过而一抽一抽的,甚是惹人。

      这两日以来公公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此刻听他主动发问,那女子连忙道:“公公放心,谁也不知。父母在家耕作,我独独跑出来的,你说与我,我定然不会告诉他人。”

      那公公语气飘忽,意味深长:“父母年纪多大?可识字么?”

      章姑娘认真道:“五十多了,都不识字。”

      公公叹了口气,冷声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还问不问?”

      章姑娘似乎以为有戏,便又忙道:“要问的!要问的!多谢公公。”

      然而下一秒,她忽然小声惊呼道:“你要做什么?”

      邬瓒一惊,扒窗看去。那章姑娘掩着嘴,神情恐惧。

      只见那公公瞬时抄起桌上重物,举过头顶,恶狠狠道:“那你就下去问吧!”

      邬瓒顾不得许多,连忙踹开窗子,一跃而入。

      来不及掏出什么武器,她只一头撞入那公公的怀中,将他连人带物扑倒在地上。

      “啪——”

      那重物掉落在地,啪一声四分五裂,原来是一块沉重的砚台。

      她从公公身上坐起来,死死摁住他的手,质问道:“做什么!”

      那公公愣了,看清这从天而降的来人,结结巴巴:“你是谁?”

      邬瓒低头定睛一瞧,也愣住了:“你不是那谁吗?”

      她记得在宫里见过这位公公,有一点印象,似乎姓古,是赵德顺公公手下的一名中等内官。

      既然他是赵德顺的人,那么……

      邬瓒眸色一敛。她回头看一眼那女子,适才听他称呼她为章姑娘,那么……

      一时有些头皮发麻。

      好端端的又介入了别人的因果!同一桩因果!

      这姓古的宦官身材精瘦高挑,他这时反应过来了,使劲要坐起来。邬瓒险些要摁不住,忙叫那章姑娘道:“快过来帮忙,按住他的脚。”

      别看那章姑娘说话毛毛躁躁,却是个不扛事的,这一吓,她只站在原地巴巴地看着,全然不敢动。

      邬瓒没法子,只得吃力地踩住古公公的肩膀,后脊骨用力往下坐,骑在他胸膛上,也顾不上姿势奇不奇怪了。

      姓古的还要扑腾,邬瓒又抬起踩住他右肩的那只脚,一脚蹬到他下巴上。

      古公公:……

      邬瓒吃力,咬着后槽牙问道:“公公,你不认得我吧?”

      古公公的咽喉被邬瓒蹬得想作呕,含糊又恼怒道:“哪家的小厮,谁认识你?!”

      正中下怀。邬瓒又问道:“那你看清我的脸没有?”

      古公公呜咽一声,仍怒道:“长得不男不女的,死家伙,赶紧给我放开,我你惹不起。”

      那就好那就好。邬瓒欣喜若狂,连忙喊道:“打晕他,快,打晕他!”

      章姑娘这才有点回过神来:“啊?我吗?怎、怎么打?”

      邬瓒双手扯着古公公的双手,左肩隐隐又有些疼痛。知是伤口裂开,必须速战速决,她只好别过头,指挥着慌跑来乱跑去的章姑娘:“香几上……不是,对对……壁柜上那个紫铜底座,或者那个盆景,对对,就是它,拿过来,对着他额头砸下去。”

      章姑娘把盆景抱在怀里快步走过来,见古公公双眼瞪大,憋得脸红,全然不复刚才那副不耐烦的冷傲模样。她六神无主,又有些害怕:“这能行吗?”

      邬瓒:“你这样,你举到他头上,他刚刚都要杀你了你怕什么!闭眼,松手……好,对,好准头!”

      “啪——”

      只听见又一声重物坠落,邬瓒握着的手紧接着一坠,这姓古的果然一瞬间被砸晕了过去。

      邬瓒拍拍手站起身,见那姓古的额头上开花,不忍直视,摇头嫌弃道:“在宫里干事,没点儿好的记忆力,怪不得还只能在别人手下做个四五六七八等内官。”

      “你……你是谁?你认识这位公公吗?”

      章姑娘脆生生地发问,忽然想到些什么,圆润的眼睛又一亮,“那你是不是也认识我姐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可不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邬瓒听到门外传来脚步走动的声音,想来是两次砸东西的声响不小,倚青山派人上楼察看来了,只得暗暗叹一口气。

      看来这盛名的倚青山美食,今日是吃不上了。

      她拉住章姑娘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我晚些再同你解释,你现在敢一起跳下去么?”

      章姑娘面色大变:“跳……下楼吗?从这里?”

      邬瓒好脾气解释道:“现在不走,我们可要被抓住了。”

      章姑娘犹豫一瞬,听到门外人声更近,下定决心,点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窗旁就是墙沿,你先跨过去,留心些脚下……”

      邬瓒等章姑娘站上了窗台,自己才扒上去殿后,紧紧握着她的手,一面扶着她,一面催她跨到墙上。

      “唉。”

      忽然听到窗下紫竹林旁传来一句不深不浅的叹息。邬瓒刚跨上窗台的脚怔了一瞬。

      低头看去,丛丛竹叶依旧簌簌,只是旁边多了一个长身玉立的人。

      那人抬起头,仰视着她。

      他以一贯熟悉的温柔腔调,玩味又无奈地问道:“邬四小姐,怎么又在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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