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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   破败的铁皮棚屋被正午的烈日烤得滋滋作响,空气扭曲蒸腾。屋内,死寂和焦灼无声地蔓延,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阿强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焦躁地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火的刀子,一遍又一遍地在苏甜苍白的脸,地上那卷散发着草木清香的古朴卷轴,那个泛着奇异蓝绿色荧光的海藻囊袋,以及门外那片刺眼得如同神迹降临的纯净白沙之间来回扫视。

      震惊、贪婪、困惑、还有一丝被未知力量震慑的恐惧,在他那张布满横肉的脸上交织变幻。最终化为一种更加深沉的暴戾。

      “说!”阿强猛地停在苏甜面前,巨大的阴影带着浓重的汗味和压迫感将她彻底笼罩。他指着地上那两样东西,声音嘶哑低沉,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碾磨出来。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那片鬼沙子又是怎么回事?!别跟老子装傻!昨天那水,今天这沙子,还有这鬼东西!”他粗壮的手指几乎要戳到苏甜的鼻尖。“是不是你搞的鬼?!”

      苏甜被他吼得身体猛地一缩,背脊紧紧抵在冰冷的铁皮墙壁上,仿佛要嵌进去。她抬起头,海藻般的长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那双杏眼里蓄满了生理性的泪水(被阿强吼出来的)。眼神里是纯粹,被吓坏的茫然和无助。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和哭腔,断断续续,充满了委屈和恐惧。

      “强哥,我真的不知道。我昨天渴晕了,什么都不知道。醒来就看到,看到外面,变白了。”她说着。目光怯怯地投向门外那片在烈日下闪烁着纯净银光,与周围荒芜形成刺眼对比的白沙,眼神里是真实的困惑和一丝被那美景短暂吸引的恍惚。

      “那东西,不是,不是我的。我醒来,它们就在门口了。”她指着地上的卷轴和囊袋,身体又往墙角缩了缩,仿佛生怕阿强下一秒就会扑上来撕碎她。

      她的表演天衣无缝。一个被囚.禁,被惊吓,虚弱不堪的娇小姐。面对超出认知的诡异现象,除了恐惧和茫然,还能有什么?至于那两样东西?天降神物也好,路过的海鸟叼来的也罢,只要不是她身上掏出来的,就与她无关!

      阿强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那目光锐利得像是要剖开她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但苏甜的眼神里除了恐惧和茫然,找不到一丝作伪的痕迹。他烦躁地低吼一声,猛地弯腰,一把抄起地上那卷古朴的卷轴和那个温润的海藻囊袋!

      入手沉甸甸的,带着奇异的触感。卷轴细腻坚韧,散发着草木清香。囊袋柔韧冰凉,蓝绿色荧光在昏暗的棚屋内幽幽闪烁。阿强粗暴地扯开囊袋的封口绳,往里看去。

      里面并非他想象的珠宝或食物,而是一堆奇怪的粉末和几块形状怪异的金属锭?

      粉末呈深褐色,带着一种海藻晒干后的微腥气味,却又隐隐透着一种奇异的粘性光泽。金属锭则是银灰色的,入手极轻,比同等大小的木头重不了多少,表面流淌着一种非金非木的奇异光泽。

      “妈的!什么鬼东西!”阿强低骂一声,满脸的嫌恶和不耐烦。他掂量着这两样东西,又看看门外那片诡异的白沙,再联想到昨天那凭空出现的泉水。一股寒意夹杂着更大的烦躁涌上心头。这鬼地方太邪门了!他只想赶紧完成任务离开!

      他粗暴地将卷轴和囊袋塞进自己脏兮兮的战术背心口袋里(那卷轴太长,还露出一大截),烦躁地抓了抓寸头。“妈的!不管了!阿石!你看着她!老子去补给点一趟!再待下去没被渴死也要被这鬼地方逼疯!”

      苏甜的心脏猛地一跳!机会来了!

      就在阿强转身要走的瞬间,她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声音带着哭腔和急切,微弱地响起。“强哥!”

      阿强脚步一顿,凶神恶煞地回头瞪她。“又想耍什么花样?!”

      苏甜的身体又是一抖,像是被他的眼神吓到。下意识地抱紧了膝盖,声音更小了,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乞求。“强哥,你能不能,帮我带点东西回来?”

      “带东西?”阿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眼神更加轻蔑。“你以为你是来度假的?还带东西?带什么?给你带条裙子?”

      “不,不是。”苏甜连忙摇头,海藻般的长发随之晃动。她费力地抬起手,颤抖着伸向自己的耳垂。

      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不舍。指尖触碰到右耳垂上那枚冰凉的物体时,微微停顿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痛楚。

      然后,她用力一扯!

      一枚小巧精致,在昏暗棚屋内依旧流转着温润珠光的耳坠,被她攥在了手心。泪滴状的南洋珠饱满圆润,散发着柔和内敛的光泽,周围镶嵌着细密的碎钻,在指缝间闪烁着细碎的星芒。另一枚耳坠也被她飞快地取下。

      这对珍珠耳环,是她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前世即使被当作花瓶,她也一直珍藏着,从未离身。如今,却要亲手将它们交出去,换取在这地狱里活下去的资本。

      巨大的不舍和屈辱感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但她的脸上,却只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哀求,将那抹痛楚深深掩藏。

      “强哥,这个给你。”她摊开手掌,将那对价值不菲的珍珠耳环递向阿强。温润的珠光映着她苍白的手心,更显脆弱。

      “求求你,帮我换点米,一点点米就好。还有一点盐,一点点油,还有能不能换一把小刀?或者斧头也行。”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卑微到了尘埃里。

      “我实在受不了了,天天吃那些干粮,我胃疼。我想自己煮点粥喝,求求你了强哥。”

      她的目光哀切地看向阿强。又怯怯地瞟了一眼门外那片纯净的白沙,仿佛一个被美景短暂迷惑,又立刻被现实饥饿击垮的可怜虫。

      “外面沙子那么干净,我想在棚子边上,自己搭个小灶台。就一点点地方。”

      阿强的目光落在那对在苏甜掌心闪烁着温润光泽的珍珠耳环上。他不是不识货的土包子。那珍珠的成色,那碎钻的切割,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拿去换东西?简直是暴殄天物!他的第一反应是贪婪,想把这对耳环直接昧下!

      但苏甜后面的话,又让他心思活络起来。搭灶台?煮粥?呵,这娇小姐真是异想天开!不过这对耳环,与其便宜了补给点那个奸商,不如。他眼中精光一闪。

      “哼!就你事多!”阿强冷哼一声,掩饰住眼中的贪婪。一把从苏甜掌心抓过那对耳环,动作粗鲁,冰凉的珍珠和碎钻硌得他粗糙的手掌生疼。他随手将耳环塞进裤子口袋深处,不耐烦地挥挥手。

      “行了行了!老子心情好,帮你跑一趟!不过丑话说前头,能换多少老子可不管!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东西贵得要死!”

      “谢谢强哥!谢谢强哥!”苏甜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恩赐,连连道谢。声音哽咽,眼底却是一片冰寒的算计。

      阿强不再看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对着阿石吼了一句。“看紧点!老子快去快回!”说完,他大步流星地冲出了棚屋,身影很快消失在枯槁的灌木丛后。

      棚屋内只剩下苏甜和阿石。

      气氛更加沉闷。阿石依旧沉默得像块礁石,抱着手臂靠在门边的阴影里。目光沉沉地看着门外那片刺眼的白沙,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他并没有去碰那两样被阿强塞进口袋,露出一截的卷轴和囊袋。

      苏甜蜷缩在角落,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肩膀微微耸动着,像是在无声地哭泣。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颤抖的肩膀下,掩藏着怎样冰冷燃烧的恨意和即将破土而出的希望。

      时间在闷热和死寂中缓慢流淌。

      日头渐渐西斜,棚屋内的温度却没有丝毫降低。苏甜的胃部因为饥饿传来一阵阵绞痛,喉咙的干渴感也越发强烈。她闭着眼,意识却异常清醒,一遍遍在脑海中描摹着那卷【基础生态小屋】蓝图的结构,以及那些核心材料的用途。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和一阵骂骂咧咧的抱怨声。

      “妈的!黑心烂肺的王八蛋!生儿子没□□的奸商!”是阿强回来了!

      他像一头刚从泥潭里爬出来的野猪,浑身沾满了尘土和枯叶,汗水浸透了后背,脸上写满了暴躁和晦气。他肩膀上扛着一个鼓鼓囊囊,看起来分量不轻的粗麻布袋。另一只手还提着一个明显空瘪了许多,印着模糊商标的破旧塑料袋。

      “砰!”阿强将肩上的麻袋重重摔在棚屋中央的沙土地上,激起一片灰尘。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朝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然后才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那个皱巴巴的塑料袋,看也没看,像扔垃圾一样甩到苏甜蜷缩的角落。

      “喏!你的东西!妈的!晦气!”

      塑料袋落在苏甜脚边的沙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苏甜抬起苍白憔悴的脸,目光先是茫然地扫过那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那显然是保镖们自己的补给),然后才落到脚边那个空瘪的塑料袋上。

      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因为虚弱而发凉。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那个皱巴巴的塑料袋。

      里面的东西暴露在昏黄的光线下。

      一小堆颜色暗沉,夹杂着不少未脱壳谷粒甚至细小石子的糙米。松松垮垮地堆在袋底,连袋子的一半都没装满。米粒干瘪,散发着一股陈腐,淡淡的霉味。

      一小块用脏兮兮的油纸包着,颜色浑浊发黄。像是猪板油凝固物的东西,大概就是所谓的油。

      一个拳头大小,粗陶制成的小罐子。里面装着一些灰白色,颗粒粗大的结晶,是盐。

      一把锈迹斑斑,刃口钝得几乎能当锯子用的短柄柴刀。木柄开裂,用脏兮兮的布条胡乱缠着。

      最后,是几张皱巴巴,沾着可疑油污和汗渍,面额极小的零散纸币,以及几枚同样脏兮兮的硬币。加起来,恐怕连半袋像样的大米都买不到。

      这就是她那一对价值连城的南洋珍珠耳环换来的东西?!

      巨大的愤怒和屈辱如同岩浆般在苏甜胸腔里翻涌,冲撞!她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掐进了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肤!喉咙里堵着一团灼热的硬块,噎得她无法呼吸!

      奸商!赤裸裸,毫无掩饰的掠夺!

      她几乎能想象出那个补给点商人看到那对耳环时贪婪放光的眼睛。以及称米时故意抖落分量,挑选最劣等工具和食材时那副市侩丑恶的嘴脸!

      阿强看着苏甜盯着那袋劣质物品,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的样子,心里那股被奸商坑了的邪火似乎找到了发泄口。他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了幸灾乐祸和刻薄的嘲弄。

      “哼!大小姐,知足吧!就这点破烂,还是老子磨破了嘴皮子才换来的!那个姓王的黑心肝,看到你那对破珠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结果呢?就他妈给这点玩意儿!还说这鬼地方运输难,物价飞涨!呸!”他朝地上又啐了一口。

      “老子自己的补给,也他妈被那狗东西克扣了三成!妈的!等老子回去,非扒了他的皮!”

      他骂骂咧咧,完全没把苏甜的损失放在心上,反而像是在抱怨自己也被牵连了。

      苏甜死死地低着头,海藻般的长发垂落下来,彻底遮住了她的脸。她伸出颤抖的手,一件一件地将塑料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动作缓慢而仔细,仿佛在清点着什么稀世珍宝。

      糙米的霉味,劣质油脂的腥臊,粗盐的苦涩,锈刀的冰冷。每一种触感和气味都在提醒着她所遭受的掠夺和屈辱。

      她的指尖最后停留在那些沾满污垢,少得可怜的纸币和硬币上。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就在这时!

      她的指尖,在触碰到一枚边缘带着毛刺的硬币时,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带着浓重海腥味和汗臭的精神波动残留。如同水面的涟漪,顺着她的指尖,极其诡异地传递了过来!

      这感觉极其模糊,转瞬即逝,如同错觉。但苏甜的意识在巨大的愤怒和屈辱刺激下,却变得异常敏锐!

      是那个奸商!是那个姓王的黑心商人留下的精神印记!贪婪、狡诈、市侩、唯利是图。如同最肮脏的油污,沾染在这枚被经手过的硬币上!

      苏甜猛地收回了手指,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她迅速将最后几枚硬币也扫进塑料袋里,连同那些劣质的食物和工具,一起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她的身体依旧在微微发抖,但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愤怒和屈辱。

      她的头垂得更低,长发彻底掩盖了她的表情。

      只有紧抱着那个破旧塑料袋,指节泛白的手。泄露了她内心翻涌,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冰冷决心。

      姓王的,补给点商人。

      她记住了!

      这笔账,她苏甜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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