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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顾虑，僵局，和离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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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家堡门前。
“阿石……”沈璧君下了马，轻轻牵住阿石的手，不舍道，“你真的不跟我回连家堡吗？”
阿石摇摇头。
“怎么说呢……还是有些尴尬吧。”
她苦恼地揉了揉脸。
“那……我先进去咯？”沈璧君又抬眼看了看阿石。
“嗯。”阿石道，“你去吧。”
“你就没有一点舍不得我吗？”沈璧君嗔怪着左右摇晃她的手，做出撒娇卖乖的表情，声音软糯，“阿～石～？”
阿石忍不住笑出了声，眉间的阴云也散去了些。
“你干嘛忽然那么肉麻……”
沈璧君笑道：“看你脸绷得紧，所以想开开玩笑逗你开心咯～？”
阿石伸出双臂揽过沈璧君，用脸颊与她贴贴。
“谢谢我的君儿啦～～～”
沈璧君眯着眼睛享受这难得的温情时刻，唇角扬起幸福的弧度。
“不过君儿……”阿石忽然松开她，狐疑地打量着沈璧君的神色，“我怎么感觉，你这次回连家，非但不担心，反而挺高兴的呢？”
“嗯……虽然弄得很难看……”沈璧君深呼吸，吐气坦白道，“不过也许是终于把秘密说开了……我和城璧这样尴尬的关系可能就要结束了……也好。”
“……”阿石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摸了摸沈璧君的脑袋。
依照连城璧的心气，恐怕十有八九会和沈璧君提出和离。
只是这样，她回沈园，会面对很大的压力，也会遭遇众多非议。
“那你……能不能接受十一了？”阿石道，“嫁给十一，会很开心的吧？”
沈璧君怔了怔，摇了摇头，反问阿石。
“那阿石，如果城璧恢复了独身，你会不会就此选择同他在一起呢？”
“我和他，跟你和十一怎么能一样呢？”阿石道。
沈璧君柔声道：“一样的，阿石。”
她澄澈的眼眸望着阿石，似有晶莹的泉水暗暗流动，通透而温婉。
“我喜欢十一郎，你也喜欢城璧的，对不对？”
阿石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是无法违心对沈璧君说出「不喜欢连城璧」这样的话。
那些被刻意压抑的情感，在这时悄然浮上心头。
“可是喜欢，不代表能在一起，对吗？”沈璧君明亮的双眸仿若染上了尘灰，怅然若失道，“你有你的想法，我也有我的顾虑。”
“是因为沈家的规矩吗？”阿石猜想道。
沈璧君默然颔首。
“与城璧和离已是犯了大忌，若是就此与十一郎厮守，奶奶一定会不认我的。”
“或许……”阿石斟酌着措辞，“或许老太君没那么固执呢？”
她劝慰道：“你毕竟是她唯一的孙女，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沈璧君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
“其实，尽管方式并不体面，若能够恢复自由之身，我已经很高兴了。”她释然道，“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一阵秋风掠过，卷起地上金黄的叶，在空中悄然旋转、飞舞又落下。
她低垂的眼帘引得阿石一阵莫名的心酸。
“不过嘛……”沈璧君眼光忽而亮了亮，带着一点调侃望向阿石，“就算不能在一起，也不代表不能做朋友啊。”
她俏皮地眨眨眼。
“你不会打算永远不见城璧了吧？”
阿石嗤笑出声，摇头道：“不会的。”
“那就好。”沈璧君松了口气道，“你和城璧是我关系最好的两个朋友了。要是你俩老死不相往来，我就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你先别说我了。”阿石撇嘴道，“里面那位大少爷指不定不想见我呢。”
“怎么会！”沈璧君连忙道，“就算他不想见你，也是一时之间想不通。他不会真舍得不见你、不找你的。”
“你怎么这么了解他了？”阿石道。
“我就是了解咯。”在连城璧身边暗暗观察他那么久，沈璧君早已摸清了他对阿石的态度。
——那种身不由己的喜欢，城璧怕是自己都弄不清楚吧。
“还有……”沈璧君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越发郑重，“你跟我说的事，我不会告诉城璧的。”
她举手保证道：“等你有一天愿意，就自己和他说清楚讲明白，好吗？”
半晌，在沈璧君期盼的眼神中，阿石微微点头。
——
沈璧君卧房。
徐姥姥心疼地握着沈璧君受伤的手看了又看。
“出了什么事，伤成这样……”
“没事。”沈璧君坐在梨花木椅上，语气平静，目光却有些游离。
“是啊嫂子！”连城瑾疾步走来，焦急道，“你们一个两个都是怎么回事?？”她环顾四周扫视一圈，“还有阿石姐呢？她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连城瑾刚刚已经跑去无名小院看过了，那里黑漆漆的没有点灯，空空荡荡。
“阿石回去了。”沈璧君道。
“回去了？”连城瑾诧异道，“回哪儿去呀？”
她心里愈发没底了。
“这里不就是她的家吗？！”
沈璧君抿了抿唇道：“阿石有她自己的想法。”
“完了完了完了……”连城瑾喃喃自语道，“你们这……一个受了伤，一个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整天，还有一个干脆不回来了！”她简直要抓狂了，秀气的眉头紧紧皱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嘛！”
沈璧君安抚地拍了拍连城瑾的手背：“没事，城瑾，别慌。”
“雀儿。”她朝一边站着的小丫鬟吩咐：“收拾东西，雇顶轿子，明天一早我们回沈家庄。”
“回沈园？！”徐姥姥比连城瑾先一步惊叫起来，“老太君出事啦？！”
“没有。”沈璧君勉强笑了笑，捋了捋自己的衣摆，缓缓起身，“城瑾，你说你哥一整天都在书房里？”
“是啊！”连城瑾答道，“从下午回来到现在，连晚饭都没用……”
沈璧君平复了一下心情，拢了拢衣襟：“我去找他。”
——
碧波湖边，秋夜清冷。
夜风掠过湖面，圆圆圈圈的涟漪将倒映在水中的月辉揉碎。
几缕薄云在夜空下缓缓飘移，秋蝉在远处的树丛中发出最后的鸣叫。
池中的荷叶已然枯尽。
连城璧不知何时已然走出了书房，独自站在湖边的亭子里，负手而立。
他眺望着远方，目光幽幽，不知在思索什么。
沈璧君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他独自一人茕茕孑站在那里，背对着她。
也仿佛背对着世间万物。
“你来了。”连城璧自是听见了她接近的脚步声。
“城璧……”沈璧君走到他身侧，开门见山道，“对不起。”
她自知当时于众目睽睽之下拂了连城璧的面子，使他难堪。
可同样的情景再来一次，她的选择依旧不会更改。
“我是救人心切。”
“我知道。”连城璧的声音比沈璧君想象中平静很多，“无论你对萧十一郎的感情如何，那一刻选择救人，总没错。”
他的回答更是令沈璧君感到意外。
她抬眼看向连城璧。
“城璧，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她反复确认道，“你……没有生我的气？”
“是，没错。”连城璧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转过身来，“一开始我的确是生气的。”他意有所指道，“可马上……我就顾不上气你了……”
沈璧君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张张嘴想开口劝慰他几句。
——因为他的眼底有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看上去似乎很不好。
可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其实……”连城璧又道，“这样也好。”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沈璧君的心跳陡然加快。
——她想她知道那份文书是什么。
“你已经等它很久了，不是吗？”连城璧将那东西递给了沈璧君，“此次，也算是顺势而为，情理之中。”
“璧君。”他的声音裹挟着浓浓的秋意吹进了沈璧君的心里，“我们都尽力了，不是吗？”
“是时候了。”
沈璧君的指尖微微颤抖。
有风拂过她的面颊，带来湖水的湿冷气息。
她的神思顿时清明了许多。
这一刻，她无比确定，这个决定对两个人都是一种解脱。
“谢谢你，城璧。”
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面上带着释然与感激，抬手接过了那封书信。
手腕轻抖，展开。
月光洒在纸面上，清晰地映出三个字。
——「和，离，书」。
沈璧君蓦地觉得心间一阵颤栗。
那份颤栗并不是忐忑不安，而是久违的自由。
固然连城璧对自己不错。
可终究貌合神离的两人在彼此生命中站错了位置，无论怎么磨合迁就，不过是为难彼此罢了。
如此，能退回朋友，再好不过。
成为连家堡少夫人的日子终于是一去不复返了。
“何必说谢谢。”连城璧低声道，“这对你我而言，都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那城璧……你……”沈璧君顿了顿，“你对阿石究竟是怎么想的？”她迟疑道，“你打算追回她吗？还是……”
“怎么想的……我能怎么想呢……”
连城璧忽而低笑了起来，那笑声如同秋风里枯朽的树叶，不堪一击。
只轻轻一碾，便支离破碎。
“她没跟你回来，不是吗？”他苦笑道，“她竟是连个交代都没有。”
“不。”随即，不等沈璧君的回答，连城璧又兀自纠正自己，“我连向她求个交代的资格都没有。”
“我有时真的很好奇。”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就好像他那颗沉了塘的心。
“对她而言……我到底算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