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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黑熊恐怖故事之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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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浸在湿冷的床单里就算在夏夜也冰凉的刺骨。
缓缓从床上坐起,抹了把脸,良久,走到窗边点起一根烟,抽了几口,火星在黑夜里点点闪烁,惊慌的心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那挥之不去的一幕幕噩梦总是阴魂不散,就算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回去那个地方,就算我现在已经离老家天南地北,但是忘不掉,始终忘不掉……
微风吹得树枝沙沙作响,虽然是夏天,但是浓密的森林总是让农村的艳阳天透着股阴冷的气息。
而这个夏天,在这股阴冷中又夹杂了一股腐败的腥臭。
几个年岁瘦小的身影在河边嬉戏,河水荡漾,一波一波慢慢随着某种推力的行进靠近我们这几个无知小儿。
“哗,看我的厉害”
扁平的石头在水面跳出灿烂的炫影,铁蛋高呼一声,拉着我欢快地循着他的战绩往前奔去,我们两个沿着河岸又跳又叫,大头和二狗子在后面互相泼着水玩。
家里的大人都出去农作了,我们几个臭小子就凑到一起,脱了缰似的在山林间上蹿下跳。
那个时候,山林里最危险的动物就是出没在草丛里,还有挂在树枝上的毒蛇,我们那个地方没什么大型野生动物,早些年都在战乱的时候猎完了,所以,对于我们几个孩子来说,这里就是我们天然的游乐场。
我和铁蛋终于追到了水花跳跃的终点,两个人拍手大叫了一会,等乐够了,才想起后面那两个小子怎么忽然没什么动静了。
往后一瞧,静悄悄。
水面安安静静的,不见任何人影。
那个时候,我和铁蛋只以为那两个小子说不定躲哪去了,然后就会忽然从水里或是从树后跳出来,再做个鬼脸吓死我俩。
我们叫了他俩一阵子,没得到任何回应,也没放在心上,两个人继续笑笑闹闹往前跑着闹着。
后面想起来这一段,却是半夜吓得一个激灵,再也睡不着了。
那后面其实有东西的,有一团黑黑的影子飘在水面下,它在慢慢的、慢慢的,向着我们的方向靠近。
从林子里出来我和铁蛋又胡闹了一会,等到天色暗下来,各家大人也开始陆陆续续回家,我们俩个约好了明天要怎么教训那两个龟孙子就乐呵呵各自回去了。
村子里大家的条件现在都算不错,各自都住着小楼房,我们家也是到了晚上安安心心睡在楼上的,所以谁能想到呢,这么和平的年代,这样普普通通的一天,却是一切毁灭的开始。
那天晚上,大头和二狗子不见了。
先是两家父母四处找人,喧闹声让整个村子亮起了昏黄的灯。
重重的拍门声把我惊醒,大人急匆匆地拉着我起床,等到楼下一看,是大头的父母。
原来两家人因为找不到人,就分开来,一家去找铁蛋,一家来找我,因为最后见到两个孩子是和我们一道出去玩的,可是回来的却只有我和铁蛋,他们都想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两个孩子,好端端的就找不着了呢。
我那个时候脑子还是晕乎乎的,没有完全清醒,大人问什么,我就回答什么,问我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也完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头的父母见什么也问不出来,最后的希望破灭,两个人再也克制不住情绪,抱头痛哭。
那时候男孩子多金贵啊,大头的父母前面生了好几个丫头才盼来一个男娃。
我们村子的北面有一个很深的山沟沟,那个沟很深,很黑,村里的大人都不许孩子去那边玩,小孩子也不喜欢去那里,那地方阴森森的,往下看一眼都让人头皮发麻,大家都本能地恐惧着那个地方。
最坏最坏的结果,就是两个孩子可能去那里玩了,要不然怎么就找不到呢?
这个说法还是有很多人信服的,不只是猜测孩子去了那里玩,还有人偷偷地在传这是那两家人的报应。
我问家里的大人什么是报应,他们一个个讳莫如深,脸色黑的很难看,最后被大人赶回了屋里,不让我出门。
自从大头和二狗子失踪后,村里的小孩都不许自己一个人出门了,都要有大人陪同才可以出去。
到了白天大人不得不出去干活,家里的孩子都被锁着不让出门。
一个人在家里那是相当无聊的,我就只能在院子里胡乱溜达,等到太阳升上头顶,我整个人无聊地坐在地上,望着天,小小的我根本不明白怎么就平白成了困兽,哪也去不得了。
心里正憋闷着,忽然听见有人在门口喊我的名字。
村里的院子一般都是有两套锁,门内门外各一套,以前村子里白天基本是不锁门的,现在出了事,家里人都把孩子锁在里面,只要外面没人开门,里面的人就出不去。
那声音小小的,带着点沙哑,不过还是透着股熟悉的调子,是铁蛋。
我在门内急忙喊道:“铁蛋,是你吗,铁蛋”
那声音忽然顿住,然后便是一阵轻微的挠门声。
得不到回应我急的团团转,可是门被锁着就没办法出去。
我家的围墙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实在太高,院子里又空荡荡的,连个搭把手的都没有。
忽然灵机一动,我急急忙忙去屋里搬出凳子,踏上去以后勉强可以够到墙壁的顶端,挠门声不停地想着,村子里的大人都不在,在安静的村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好不容易探出个头,往下一看,却猛然惊骇地我一下全身发软,一声巨响摔在地上。
那是什么东西,那东西怎么可能是人。
黑色的怪物趴在地上,抬起的手刚好模仿孩童的高度,一下一下轻轻挠着门。
它浑身包裹着黑色的毛发,而刚刚,我的视线刚好和它抬起的脸对上。
那简直就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浑身漆黑的毛发好似独独遗忘了去遮掩那张脸,一张苍白到让我的胃泛起一阵痉挛呕吐的脸。
那不是一张人的脸,可是却露出了像人一样的笑脸。
诡异的脸上只有弯弯的眼睛在笑,没有眉毛,前凸的黑色鼻子下是露着野兽牙齿的嘴。
那张嘴弯起了不正常的弧度,明明不是人的东西,却笑的那么像人。
我浑身冒着冷汗坐在地上,颤抖的身子根本不听使唤,我想进屋,可是身体却软塌塌的动不了。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坐在地上,直到家里大人回来,他们看见我这幅样子吓了一跳,赶忙把我扶到屋子里。
他们唤了我许久才让我醒过神来,然后我便不受控制地大哭起来。
我太害怕了,太恐怖了。
大人们在我断断续续的描述中知道了怪物的存在,他们的表情惊疑不定,原本是不会有人相信小孩子的胡言乱语的,可是村子现在刚好出了事,有怪物作祟的话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而这时,村子里又传来了一个噩耗。
铁蛋不见了。
就像是受到了诅咒一样,村里的孩子一个一个失踪了,大家都认为是我口中的怪物在作祟。
可是那个怪物为什么会找上我们村,而一切又都是从那条小河开始的。
村里的孩子被大人看的更紧了,大家听我说了河里的古怪便组织了人手去查看。
查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异样,爸爸没跟他们过去,他和妈妈一起守着我,等去了的人回来,闲聊的时候说起这事,那条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改了道,原本是不会流经北面那条山沟的,等大伙发现这事,那腥臭的水流从山沟里涌出,跟去见到这一幕的人都恶心的吐了。
要知道村里的人都要去河里取用水,大家立马又向源头跑去,终于找到了那块该死的石头。
一块巨石把水流一分为二,流经了山沟后又与另一条分支河流汇合,再流淌到村子里。
现在村长已经警告大家用井水了,所有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那块巨石不好挪动,估计要花一段时日才能清理掉。
期间,又一个噩耗传来。
大头的母亲疯了。
痴傻的女人疯疯癫癫在村子里跑来跑去,挨家挨户的拍门,一遍一遍呼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但是只要一遇见水就会惊叫着跑开。
大头家里人没办法只能关着她,但她疯的太厉害,居然趁婆母送饭的时候把人给打伤,逃了。
村里出现个怪物就已经够麻烦了,现在又多了个疯子,真不知道下一次会是谁家遭殃。
而我就一直躲在屋里,哪也不敢去。
白天还好点,到了晚上就一直不停做噩梦,梦里总是能看见那张诡异的脸,它在我的脚边,抬起头,白花花的兽脸对我露出森然的笑。
它的身影越来越巨大,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张脸,一直在对着我笑。
啊!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心慌的厉害。
下腹鼓鼓胀胀,村里的厕所大都建在院子里,但我一个人实在太害怕,推了推在旁边睡觉的父母,没推醒。
忍下心慌,小心翼翼出了门。
屋外的月亮又大又圆,驱散了些夜晚的寒意。
还好,到了厕所快速放水,目前为止都是安全的。
咚、咚、咚,又是一阵敲门声,这次声音在我的头顶上方响起,身体一下子被寒意包裹,冷汗岑岑。
咚、咚、咚……敲门声不疾不徐,就像是在逗弄濒死的猎物一样,闲适而又耐心,透着股残酷的冷漠。
死死捂住嘴巴,两条腿止不住的打颤,忽然,敲门声停了。
等了许久也没有再听到动静,缓缓抬起头,猛然对上一双从缝隙里露出来的,带笑的眼,一双不是人类的,熟悉的双眼。
惨叫一声,大脑瞬间空白失去了意识。
之后我便连续发了两天高热,等我醒来把怪物的事情告诉父母,他们一脸凝重的找来了村长。
模模糊糊间,我听见妈妈哭了,声音虽然压抑但还是从她零零碎碎的低吼中听到什么被熊盯上,要送走之类的。
听到这里,我却是忽然间如释重负,不管怎样,只要能离开就好。
山路崎岖又颠簸,一边是陡峭的山崖,一边是阴暗的树林。
这是唯一一条出村的路,等我在颠簸中醒来,一睁眼看到的便是阴暗的天空。
母亲紧紧抱着我,父亲在前面骑着三轮车,母亲的怀抱很温暖,我又往里缩了缩,感觉这样会更安心一点。
现在的天气不是很好,冷风一阵一阵的吹来,树林随风哗哗地响,车子忽的停下。
前面的路被一颗树横挡住了,父亲让母亲下来一起帮忙把树挪走,就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车上。
冷风吹得人更难受了,忽然间,我好想又听见了那恐怖的挠门声,身体瞬间僵硬。
这声音好近,轻轻地刮挠着,一样缓慢的节奏,带着戏谑的意味,一次次找上我,似乎非常喜欢看我崩溃惊恐的样子。
我知道自己不该去看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扭过头往后看去。
车子后面有一团黑影趴伏着,一张诡异的脸再次出现在眼前。
它还是微笑着,惨白的脸,没有眉毛,前凸的黑色鼻子下是露着野兽牙齿的嘴,弯弯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笑意,只有冰冷而残忍的兽性。
它在看着我,指甲不能刮挠着,轻微地刺激着我的耳膜。
我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了,而它就是在享受把我逼疯的过程,尖叫一声,发了疯一样从三轮车上跳下来,我朝着父母拼命跑过去。
就在这时,阴暗的树林里突然冲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她尖叫着冲向我,手里握着一块尖锐的石头,嘴里大喊着:“去死,去死,我儿子死了,你也去死,去死”。
在父母的惊呼声中,我彻底绝望了,为什么我要经历这样的事,我明明没招惹任何人,为什么要被怪物和一个疯子盯上,我不想死,不想死。
疯癫地喊叫戛然而止,无头的尸体还保持着高举尖石朝我冲过来的姿势,腥红的血液高高喷起。
我的全身都是血,腥臭的血。
等我回过神来,我们一家又回到了村里。
期间我一直浑浑噩噩,仿佛魂魄已经离开了我的身体,父母带着我逃回了村里,那只黑熊却再没有出现过。
好像自从把那块巨石搬走,河流恢复了原来的轨迹,一切又归于平静。
只是在那之后,村子里的女娃慢慢多了起来,而我自己就像被抛在了时光的漩涡里,一直一直逃不出去,一次次被梦魇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