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顺利》泠长桂

28、第 28 章

　　日子一天天过，这个十月程浔闲暇时就会练字，宋秋暄偶尔被他要求评价他的练习成果。

　　宋秋暄越来越发现程浔这人很热衷于寻求认同感，问她练得怎么样，其实就是需要别人肯定他的进步。

　　周末依然两人一起度过，原来前往图书馆的约定时间是下午，后来变成上午，一天之中他们呆在一块的时间越来越长。

　　转眼到了十月底，第二次月考的时间定了下来，宣布这个通知时，班里悲痛哀嚎，刘展延拿黑板擦拍桌子，示意安静下来，随后说了一个令同学们感到慰藉的消息。

　　学校原定下个学期为高三生准备的上西淮山寺庙祈福的活动，将时间提前到十一月初，这本来和高一高二没有任何关系，但这次学校改了往年惯例，范围扩大到全校学生。

　　一瞬之间，悲痛转为激动，教室一阵沸腾，即使这个活动没新意还要爬山，但在枯燥的学习和紧张的月考面前，这已经足以让人满足。

　　周末傍晚，宋秋暄和程浔去商城吃火锅，吃完他们逛到一楼，进到一家名创店。

　　穿过两侧摆满盲盒的货架，宋秋暄随手拿起一个端详，她垂着眼睛看，发丝散在脸侧。

　　“你喜欢这个？”程浔站她身后，弯腰低头，身体之间的间隙很小，温热的气息扑到后颈，宋秋暄耳朵烧了起来，一激灵把盲盒胡乱塞回原位。

　　“我就随便看看。”宋秋暄往前一步，无声拉开让她心悸的距离。

　　这里就算一个小小的盲盒价格也不便宜，宋秋暄今天就是逛一下，没打算买。

　　“我请客，你挑一个。”程浔目光掠过琳琅满目的货架，悠闲地跟上宋秋暄。

　　宋秋暄脱口而出为什么，然后她回头笑着说：“无事献殷勤。”

　　程浔坦荡承认：“是啊，今天心情好。”
　　他停下来，站在货架之间，弓着背看盲盒，白皙修长的手指一下下点过纸盒，“你选不出来我就帮你挑了。”

　　随着不断的接触相处，宋秋暄总结出经验来了，程浔很喜欢用心情好这个理由糊弄人。

　　宋秋暄侧身避开经过身边的陌生人后，她抬眼看向程浔的身影。

　　敞亮暖色调的灯光下，程浔上身一件黑色卫衣，宽肩撑起衣服，显得版型好看，他的目光逡巡过货架上的盲盒，拿起一个似乎不满意又放下，表情淡然，显得连挑个礼物都格外认真专注。

　　宋秋暄睫毛颤动了下，不知被什么击中了，心跳漏掉一拍。

　　“这个吗？”程浔走了两步，递到宋秋暄面前。

　　宋秋暄愣愣地看过去，是个娃三岁的盲盒。

　　程浔低头观察宋秋暄的反应，以此推断她喜不喜欢，看见她抿着唇神情毫无波澜的样子，意识到她大概率不喜欢。

　　“我以为女生大多喜欢这种。”程浔把手收回来，作势要放回去，“那就再挑挑看。”

　　“就这个吧。”宋秋暄回过神。

　　盲盒是坐公交车回家的时候拆开的。

　　“你想抽出哪一个？”宋秋暄在看盲盒上的展示图时，程浔忽然问她。

　　“好像哪个都不错。”因为是程浔送的，宋秋暄表现出一副对于哪个都欣然接受的样子。

　　“你帮我拆开吧。”宋秋暄塞到程浔手里。

　　“好。”程浔真就一下撕开了，不知为何有点紧张和期待，祈祷抽出一个宋秋暄喜欢的。

　　撕开包装，就见一个深灰色的小兔子玩偶，耳朵黑白两色，娃娃脸的微笑表情莫名地透出狡黠和俏皮。

　　宋秋暄伸手从盒里掏出卡片，眼睛一亮，激动地拍了拍程浔的肩膀，用愉悦和激动的语气说：“这是隐藏款。”

　　“程浔，你今天运气爆棚。”

　　程浔对这些不感兴趣，所以哪怕是隐藏款，仍然无法让他激动欣喜，但看着宋秋暄露出开心的笑容，他就笑了。

　　宋秋暄先到的站，下车前，她似乎还沉浸在喜悦中，手指捏了捏小玩偶。

　　程浔知道下一站她要下车，十分娴熟地站起身让她出来，宋秋暄侧着身经过程浔，她忽然抬起脸，眼睛亮晶晶的。

　　程浔预料到她要说什么，看着她的眼睛，静默地等待着。

　　“程浔，谢谢你送我盲盒。”

　　原来是要说这个吗，程浔其实不需要她再次说谢谢的，程浔浅浅地摇了下头，表示没什么的。

　　宋秋暄弯起眼睛：“程浔，希望你今天的好运气能延续到往后的每一天。”

　　这句语调真诚的话混杂各种嘈杂的声音传到耳畔，程浔一动不动地站在公交车后车厢，身体像僵化了似的，漆黑的眸死死盯着宋秋暄，心脏砰砰砰的，似要冲撞出胸腔。

　　不就是一句简单的祝福吗，程浔的心却抑制不住地狂跳。

　　大概是因为很少有人会真诚地祝愿程浔，就连到了生日那天，家人也不会对他说哪怕一句生日快乐，祝你天天开心。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宋秋暄被他看得耳尖染上一抹绯红，又想到那句有点羞耻矫情的祝福，门一打开，她挥了下手告别，然后慌不择路地奔下车。

　　天色半暗，高楼林立，周围的一切仿佛蒙上一层看不真切的薄纱。

　　程浔看着宋秋暄落荒而逃的身影，他坐到椅子上，忽地扯了扯唇，她就像撩拨完他就逃跑了。

　　其实程浔听到那句话的一瞬间要说话的，他几乎下意识地脱口说我的好运全分给你。

　　宋秋暄，我的好运全分给你。

　　程浔想，太傻了，他从前压根不会冒出这么肉麻的话，更别提说出来了。

　　*

　　第二次月考来临之际，学习氛围紧张了起来，但对比第一次，二十班的同学们稍显松弛。

　　体育课下课，同学陆陆续续回到教室，天气转凉之后，即使运动过后很热，也都穿着一件毛衣以防感冒。

　　程浔在小超市买了饮料回到教室后，整个人趴桌上，他打了篮球，热到连卫衣也没穿，只穿一件白色长袖。

　　他伸长手碰了碰宋秋暄的椅子，看见她转身之后，问她：“宋秋暄，你说这次月考语文老师看到我的作文还会批评字迹难看吗？”

　　宋秋暄半侧着身，第一眼被程浔的穿着吸引住，白色衣服非常衬他冷白的肤色，目光移到脸上，看见他的神情郑重其事。

　　本想胡乱敷衍过去，但是看到他的表情，宋秋暄还是认真地回答：“不会的，你现在有了想把字写好的态度，就算现在还没练到特别好的程度，下意识也会把字写得工整，老师肯定能从中看出你的态度，说不定还会表扬你有了进步。”

　　程浔翘起唇，瞬间变得很愉悦，好像上一刻在苦闷的不是他，甚至无所谓地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再被批评也没事。”

　　宋秋暄垂下睫，一瞬失了神，程浔总是用这样一张好看的脸说些好像很依赖信任她的话，搞得她一颗心无法平静。

　　*

　　月考结束的下午，宋秋暄回教室的路上碰见孙姗，孙姗看起来情绪恹恹，大概率受了考试的影响。

　　“孙姗。”宋秋暄拿着笔和橡皮擦，朝她招手。

　　孙姗看见宋秋暄立即穿过人群去挽她的手，哭丧着脸：“我感觉考得好差。”

　　“一般这种感觉不准。”宋秋暄安慰她，然后拉着她换了个方向往楼下走，“考完了就别多想了，我请你去小超市吃烤肠。”

　　孙姗塌下的肩膀直起来，人也提起精神，不确定地反问：“你请客吗？应该不是我太难过出现的幻觉吧？”

　　“我请，走了。”

　　从人群拥挤的小超市出来，宋秋暄和孙姗一人手里攥着一根烤肠，孙姗咬了一口，被烫得低声惊呼了下：“我靠，好烫。”

　　走到半路，孙姗想起宋秋暄在手机上给她分享的事，这会儿她又八卦起来：“你说程浔送你盲盒，会不会是喜欢你？”

　　宋秋暄吃着烤肠，说话含含糊糊：“是吗？我也觉得有点，但是不确定。”

　　孙姗开玩笑道：“哎呦，宋秋暄，你啥时候变自恋了。”

　　宋秋暄嗔怪地看她，又咬了一口烤肠，腮帮子鼓起来。

　　孙姗嘻嘻哈哈笑起来，笑得肚子痛。

　　走到教学楼，话题很快转移，“后天去西淮山寺庙，是坐大巴车，我记得你不是晕车吗？”

　　宋秋暄表情顿时苦恼：“是啊，不过……”

　　孙姗有点没听进去，这时察觉到身后有一道高挺的身影，直觉告诉她是个帅哥，她回头看见是程浔，他和她们隔着几米距离，垂着眸上楼梯，手上拿着一瓶饮料，沉默疏离的样子像是没看见她们。

　　孙姗眉飞色舞地用手肘撞了下宋秋暄，眼神瞥向身后，示意她往后看。

　　宋秋暄话被打断，往后扭头看见程浔，撑着楼梯扶手停下脚步，有点意外地说：“程浔，你刚才也去小超市了吗？”

　　程浔抬起头，淡淡的神情，完全没有突然看见她们的诧异，“嗯，刚才还看见你在超市里买了烤肠。”

　　宋秋暄笑了下：“考后放松奖励一下自己。”

　　孙姗的注意点在另一件事上，她替宋秋暄抱怨：“看见了不打招呼啊？”

　　程浔目光看向孙姗，说：“人太多了。”

　　宋秋暄理解地点了下头，孙姗语气带着一丝咄咄逼人，像是调侃：“难道人多就不可以打招呼吗？怕听不到就走近一点。”

　　其实程浔气质还挺疏离高冷的，孙姗听多了宋秋暄描述他们两个发生的事，刷新了对程浔的认知，以为他不像表面那样难相处，所以这会儿才敢调侃他。

　　“看见你们聊得火热，所以就没走近。”

　　宋秋暄眼看着话题朝着奇怪的方向走，她急忙说：“程浔，这种天气你还喝冰饮料？”

　　程浔抬起攥着饮料的右手，瓶子周身爬着一层水雾，有她的朋友在，程浔话变得很少，他“嗯”了声。

　　后来他们三人一起上楼，孙姗凑到宋秋暄耳朵旁小声说她周末和程浔这种寡言无趣的人相处大半天，大概会很憋闷。

　　宋秋暄一听这话，睁圆眼睛，抬手就要捂住孙姗的嘴巴，但她看见走在前面的程浔扯唇笑了下，显然已经听到。

　　于是宋秋暄放下手，她一边听着孙姗在身边叽叽喳喳说话，一边抬眼看向程浔。

　　他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侧脸下颌线刀锋般锐利，真就像漫画里画的那样。

　　宋秋暄从来没觉得程浔寡言少语，也不觉得他无趣，相反，周末和他一起，他的陪伴，让她安心，好像以前时不时出现的孤独感，很久没出现过了。

　　她暗自庆幸，程浔的另一面只有她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