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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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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天色暗得越来越快了。”梁示哲意犹未尽地弹跳而起,往半空投篮,脚落地后,他突然装模做样地感慨。
梁泗撩起衣摆擦汗,刚打完篮球气息还有些喘:“这不是正常吗?等到了冬天的时候,那才叫快,六点多天都黑透了。”
教学楼有三个楼梯口,梁示哲梁泗赵烔鸿他们三个正要顺着离篮球场最近的楼梯口往上走。
程浔往常都是去到另一侧,从这边他需要穿过长长的走廊才回到班级,而这个时间点靠在走廊栏杆边聊天的学生不少,他不喜欢一路回到教室还要被人注视。
然而这次,赵烔鸿揽着程浔的肩,把他往楼梯口拖拽,程浔并非没有力气挣脱开,他刚抬起手,赵烔鸿说:“往这边走嘛,我有个事要说。”
程浔听他这样说,妥协下来,“什么事?”
赵烔鸿一脸期许地看向另外两个,疯狂挑眉毛:“程浔这记性我就不说了,你们两个应该记得吧?”
“啊?”梁示哲梁泗两人脑门顶着大大的问号。
赵烔鸿提醒:“就是星期五。”
梁示哲挠了挠脑袋:“你有说过星期五要干嘛吗?怕不是梦里说过了。”
“算什么兄弟。”赵烔鸿失望极了,语气气冲冲的:“星期五我生日,你们三个没一个人记得,上一年的蛋糕还不如喂给狗吃了,狗还会朝我摇尾巴,你们会什么?”
“原来比起礼物,你更喜欢观赏狗摇尾巴。”
程浔冷不丁开口,之前初中四人一起玩时,他也会突然毒舌那么一下。
梁泗立即附和道:“就是啊,我们是神经大条忘了你生日,但是礼物可没少。”
赵烔鸿一时语塞,他支支吾吾片刻,感觉有点理亏,只好转移话题:“忘了就忘了,你们周五记得来参加我的生日宴就行。”
*
程浔到了二十班所在楼层,运动过后口干舌燥,他忽然有点后悔没去小超市买一瓶饮料。
打水房有一次性水杯,这是学校要求每个班都要买,专门服务老师,但是因为是班费购买的,学生多总会有不满的声音,后来变成学生老师都可以用。
刚才走的楼梯恰好靠近水房,走到楼梯拐角,程浔抬起头,看到一抹纤细的身影匆匆而过。
是宋秋暄,她没看见他,看着方向是去卫生间,程浔没有追上去,他走到打水房门边。
里面一阵嬉笑打闹的声音,他寡淡的眼神抬起扫了一眼,几个眼熟但记不起名字的女生,只有其中一个带着银色细框眼镜的没换座位前坐他旁边,程浔记得她叫夏盈佳。
程浔往后退了一步,倚靠门边墙上,他想等她们出来后再进去。
笑够了,沉寂几秒。
“你们不觉得宋秋暄有点做作和恶心吗?”话题原本就此揭过,夏盈佳又提了一句。
夏盈佳家里有点小钱,其他几个女生对她都多少有点谄媚心理,她们心知肚明夏盈佳为人高傲,稍微看人有点不爽就会视为眼中钉。
这不是她们第一次听到夏盈佳议论宋秋暄,几个女生虽然不知她厌恶她的缘由,可能有些讨厌就是不需要原因,但无论如何她们会配合地附和她。
女生拆开一条奶茶倒进杯子,冒起一股热气,她眼底划过一抹嫌恶:“是啊,平时装得乖巧,其实很有心机,故意只和男生走得近,没换座位之前,她前后被男生围着,可把她高兴坏了,前桌说一句,后桌聊一句,两个男生一起钓。”
“心机女装清纯,男生不就吃这一套吗。”
说完这句,有人发出鄙夷的嗤笑。
夏盈佳抱着手臂,眼尾上挑,“可不是嘛,明眼人都能看出她舔着男生,尤其是程浔,她一下课就转身往后找程浔,借着讲题的名义勾引人,没见过这么骚的女生。”
夏盈佳话音刚落,余光看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水房,有些词没经过大脑脱口而出,后知后觉意识到污秽难以入耳,在看到眼神凝聚着冷意的程浔时,她瞳孔骤然缩了一下。
程浔的身高在同龄人中很高,体形也不是瘦得过分像竹竿的那一种,他堵在门口,身后走廊顶上的灯被遮挡,脸色有些难看。
“你们干嘛呢?”程浔唇边扯起一点弧度,语气淡然地问了一句。
笑意森然,夏盈佳不确定他没听到刚才的议论,还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嘴唇僵硬地动了动:“来水房当然是来打水的。”
几个女生尴尬又心虚地说:“是啊。”
“是吗?”程浔抬脚往里迈了一步,蹙起眉头,带着锋芒的目光扫过几个女生。
她们对程浔的印象很深,主要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星期一升旗队列里,体育课篮球场上,他的身影是最吸晴耀眼的一个,他在班上话很少,坐在角落,显得存在感低,许多女生都称他为有距离感的男神,不言不语,疏离清冷。
其实她们都没有与他真正地接触过。
程浔压着眉点头,表示懂了,“一边打水一边嚼舌根。”
夏盈佳一愣,抬头看向程浔,猜不到他接下来的话。
有女生攥紧水杯壮胆,讥讽地扬唇:“是又怎样,说的话又不是凭空捏造的。”
程浔轻哼:“揪着一点小事放大,带着恶意没有任何依据揣测别人的心思,这和捏造又有什么区别?”
“你……”
程浔利落地别开头,侧脸凌厉,没有继续看她,像是完全不想与她争辩下去。
水房最左侧的打水机烂了往上报备了却迟迟没人维修,出水口淌下一股小水流,砸下来发出来滴答滴答的声响。
程浔居高临下地看向夏盈佳,逼近一步,神情冷漠阴沉,语气却很平淡,好像只是善意的提醒:“同学,膈应人的话可不能乱说,是我主动请教宋秋暄问题,讲话也几乎是我找她,这些发生在同学之间稀疏平常的事,我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会被你误解,如果你真的不满,可以冲我来,毕竟是我主动。但是你反过来揣测她,说什么勾引的,这个词用来形容这个年龄段的人合适吗?希望你以后谨慎用词,假如不小心被别人听到了,恐怕真的会引起什么误会。”
这算什么?教训她吗?几句话至于吗?夏盈佳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轻握成拳,肩膀微微地塌下去,脸色变得比眼前的人还难看。
其他女生面面相觑,这是第一次听到程浔说那么长一段话,就为了维护一个人。
程浔目光移开,盯着不断滴水的饮水机,“在学校,你们可以随意对别人评头论足,或许不会受到一丁点伤害,但是出了社会呢,总有人高你们一头,难以预料会遭到什么算计。”
“巴掌会抽向不干净的嘴巴。”
程浔拿着纸杯子慢条斯理地打满一杯水,高挺的身影离开水房前,最后留下一句话:“这最好是你们最后一次用不雅的词评论她。”
空气凝滞,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别班的人来水房打水,抬头一看发现几个女生不发一语地成排站在里面,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侧着身经过她们。
“让一让,既然打好水了就别堵在这里了。”那人嘀嘀咕咕地说,“水房空间本就不宽敞。”
“事儿真多。”夏盈佳正气着,难堪又悲愤,咬着牙怼了那人一句。
那人皱眉想呛回去,结果女生满脸气愤地走了。
她一走,剩下的人也跟着出去,看上去神情恍惚,像被大雨冲刷蔫了吧唧的花朵。
怎么说呢,她们不知道被哪句话戳中,大概是那句“口不择言出了社会遭人算计”,她们知道社会是残酷的,而她们只是普通人,没有殷实的家庭兜底,所以情绪不自觉地低沉下来。
之后这件事她们都没有宣扬开,因为如果把它当八卦聊起,如果谈起程浔话里的刻薄,首先就要承认她们说了宋秋暄的坏话,然而承认这个是难为情的。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们有时会听到夏盈佳在一些小事上表达对宋秋暄的不满,但没有太过分,只是无足轻重的一两句,抱怨她这个宣传委员不称职,不喜她说话的语气,嫌弃她值日擦黑板不干净。
这些话没什么,毕竟学生时代人人都会被吐槽。
*
何之棉心不在焉地拎着保温杯回了教室。
换了座位后她变成双人桌,同桌发现何之棉这次去水房的时间格外久。
“你顺路去上厕所了?”同桌说。
何之棉摇头,自言自语一般说:“看了一出好戏。”
同桌知道她话少,感兴趣的事也少,平时男生开玩笑惹得全班哄堂大笑,就她没被逗笑,此时听到她说看了好戏,以为绝对是大事件,兴冲冲地问:“什么啊?有人打架了吗?”
同桌甚至站起身想跑出去,何之棉握住她的手臂,又是摇头:“不是。”
同桌疑惑地坐下来,总觉得何之棉哪里透着古怪,她看见何之棉嘴角有抹淡笑,像是嘲讽,像是得意。
何之棉没注意同桌的目光,保温杯没水,她刚才撞见了程浔与班上女生的对峙。
她知道,那几个女生私下没少说她性格奇怪,孤僻,她一开始会难过的,后来听多了释然了。
何之棉以为自己不在意了,今天发现她只是选择不去在意,这样承受的痛苦会减轻。
现在她心里有种阴恻恻的快感,水房门外,她背靠墙壁,屏住呼吸,暗自希望程浔的话语更重,更狠,好好教训一顿她们吧,说出口的坏话应该承受加倍的反噬。
何之棉握着笔,看着眼前模糊了的题目,时间差不多了,她扭头看向窗外,视线变得清晰,她满意地看着失魂落魄回来的几个女生。
她嘴角的笑意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