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顺利》泠长桂

20、第 20 章

　　程浔家的小区环境很好，这一片的楼盘很贵，从外面就能看出高级感，宋秋暄进去甚至需要在保安亭登记。

　　宋秋暄跟着程浔走到单元楼楼下，大门花坛边，隐约传出喵喵喵的叫声，这声音是人逗猫时发出的，宋秋暄脚步一顿，扭头张望一眼。

　　这一眼，就看见花坛后边走出一个抱着橘猫的男生，身高挺拔，样貌清俊，他低着头撸猫，动作间看得出来很喜欢猫。

　　那张脸有几分熟悉，好像在哪里看过。

　　程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眯了下眼：“你在这里蹲守？”

　　揉着猫的程汀听到熟悉的语调，忽地抬起头，眼神似乎因为在楼下撞见拎着一大堆吃的喝的正要回家的程浔而有丝惊讶，很快他又淡定下来，开口呛程浔：“别自作多情了，你不值得我在楼下蹲守。”

　　宋秋暄记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张脸，学校宣传栏上的照片对上面前的人，这是程浔他哥，本人与照片相差不大，除了眉眼，看起来和程浔没有别的相似之处了。

　　“这不是你朋友的猫吗？被你偷来了？”程浔看着那只挣扎着想从程汀手里一跃而下的橘猫，又被程汀安抚似的顺着柔软绒毛摩挲。

　　程汀没回答，而是好奇地将目光转向站在程浔身边一脸温顺的女生，电话里也没说清楚是女同学啊，程浔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平时叫他往东他偏要往西，这次让他带同学回家，他就真的带回来了。

　　“别一直盯着我同学的脸看行吗。”程浔毫无情面可言，对着哥哥语气也不知道放尊重点，他忍住挡在宋秋暄身前的冲动。

　　程汀斜睨程浔一眼，接着对宋秋暄爽朗地打招呼：“你是程浔的同学？认识一下，我是他哥，程汀，你叫什么名字。”

　　程浔抢先一步开了口：“宋秋暄，秋天的秋，日字旁的暄。”

　　宋秋暄略微局促地挽了挽脸侧散落的头发，听到程浔介绍自己后，她还是礼貌地回应：“是的，我叫宋秋暄。”

　　程汀露出一个和煦的笑，趴在他臂弯中的猫跳了下来，翘起长长的尾巴绕到花坛后，程汀无奈地看着它，想要追上去，又停住回头。

　　程汀像照顾客人一样，对宋秋暄表露体贴友好的一面，“宋同学，你先和程浔上楼，我要去抓那只调皮的猫，刚才在那边喂过它猫条，它吃开心了，还以为那里还有。”他摇了摇头，“真是馋死了。”

　　来到别人家总要客气礼貌一点，宋秋暄温顺一笑，很是乖巧地点头，“好。”
　　大概因为程汀给人的感觉很温和无害，她浑身轻松下来，自然而然地说：“那只橘猫好可爱，毛发看着很柔软，看得出来它的主人把它养得很好。”

　　“我那个朋友最喜欢猫了，要不是假期旅游去了，真舍不得放到我这里养。”程汀和人说话时总是微微扬起唇，他看起来很乐意地说：“你要喜欢它，等会儿我让你摸个够。”

　　“这只橘猫不怕生人吗？“

　　“一点不怕，你给它喂点吃的，它会一直缠着你，能在你的腿边绕十圈，猫界的大吃货。”

　　看着眼前的一幕，存在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很低的程浔轻轻地扯了扯唇，含着不易察觉的讽刺意味，攥着袋子的手捏紧了些，手臂青筋随之清晰地凸显，程浔后悔了，不该把宋秋暄带回家的，他明明知道他哥的性格多招人喜欢，邻里邻居遇到都忍不住上去和他闲聊两句，如果宋秋暄认识了程汀，会不会在对比之下觉得程浔的性格很差劲。

　　程浔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眉眼被郁色笼罩，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仿佛是被谁辜负了一般。

　　“宋秋暄，走吧。”程浔平静下来后，忧郁的神色消失不见，上去扯了一下女生的牛仔外套，平常的他不会动手动脚的，现在像要证明什么，不过他这动作，显得他和宋秋暄的关系很好很亲近。

　　程汀目光一顿，有点耐人寻味地笑了笑，转身找猫去了。

　　坐电梯时，宋秋暄察觉到程浔情绪有些奇怪的变化，好像兴致一下子低落了，她猜不透一路心情看起来极佳的程浔，为什么有这样的变化，明明他在楼下和他哥聊起天还很有精力地呛他哥。

　　本以为电梯内会一直安静下去，宋秋暄听见程浔忽然出声，语气平静，像是一句最简单不过的问题：“我和我哥的性格很不一样，是吗？”

　　宋秋暄并不觉得性格相异有什么不妥，一个性格张扬开朗，一个性子沉闷但却也有细腻的一面，她微微点头：“嗯，是挺不一样的。”

　　她看着程浔，她说完后他神情毫无变化，她想或许很多人这样评价过，所以他习以为常了。

　　进到程浔家里，宋秋暄看见沙发上躺着一个女孩，捧着一部手机玩单机小游戏，音乐声开的很大，旁边的茶几上放着已经拼完整的拼图，还有喝了半杯的牛奶。

　　程樱听到开门的动静后，眼睛从手机里抬起，她率先看到的是程浔，懒洋洋地坐正了些，喊了一声“二哥”。

　　“又拿我的手机玩游戏？”程浔走过去，拿起拼图放到靠墙的柜子上，才把吃的喝的放到桌面，绿豆冰被他从袋子里取出来放到程樱面前。

　　“我问过爸妈了，你有两部手机，其中一部可以给我。”

　　“我的手机问他们干嘛，不应该询问我的意见吗？”

　　程樱没搭理程浔的这句话了，她的注意力被在公园里请她吃过冰淇淋的姐姐吸引住，她心情肉眼可见地喜悦起来，“姐姐。”

　　程樱在家里就像在自己的地盘，完全不见当初在公园的羞涩，她站起来拉着宋秋暄往沙发上坐。

　　宋秋暄双手撑在沙发边，弯起唇：“好久不见，程樱妹妹。”

　　程浔站在一旁打开烧烤包装袋，拿出来肉串递给宋秋暄，宋秋暄道谢后接过，她先问程樱要不要吃。

　　程樱咬着吸管喝着绿豆冰摇了摇头，程浔一脸了然，他说：“她不喜欢吃烧烤，你不用管她。”

　　这时候“咔哒”一声，门被打开，程汀抱着猫回来了。

　　“大哥，你回来了，赶紧过来吃夜宵。”程樱招了招手，另一只手不忘去拿心心念念的鸡蛋仔。

　　程汀放下橘猫，去到厨房洗了手，脚刚迈出厨房，就见程浔朝这边瞥了一眼，随后不动声色地往沙发一坐，程汀像是看穿什么似的，无声地笑了笑。
　　程浔坐在了他同学的旁边，程汀只得坐在单人沙发上。

　　程浔又递给宋秋暄一串烧烤，他还没把沙发坐热，程樱就说要和他换位置。

　　程浔微压着眉偏头扫她一眼，程樱眼神瑟缩了下，嘀嘀咕咕了一句：“不换就不换，不过隔着你我怎么和姐姐聊天？”

　　程浔懒散靠上沙发，咬一口串，悠闲反问：“隔着我为什么不能聊，你的声音很小吗，传不过去？平时我在卧室都能听见你赢了小游戏后尖锐的叫声。”

　　“二哥你……”程樱没想到他会在此刻控诉自己，简直有些委屈，她目光下意识朝会为自己撑腰的程汀看过去。

　　程汀果然开口：“程浔你少说两句损妹妹的话。”

　　程浔不知悔改地补了句：“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宋秋暄静默地吃着烧烤，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客厅安静不下来，比她家热闹多了。

　　宋秋暄放下签子，碰了碰程浔手臂，“我和你换个位置？”

　　程浔犹豫几秒，看着宋秋暄的脸，最终还是站了起来。

　　程樱很得意地笑起来，但她只是咧开唇角，没有发出声音。

　　宋秋暄不知道程樱在自己家话这么多，她好奇地问许多，问宋秋暄今晚怎么和他哥回家，问他们怎么成为朋友，还自以为压低了声音说他哥性格不太好，做他朋友往后要忍受他的脾气。

　　烧烤吃得差不多，程汀起身收拾桌面的一片狼藉，宋秋暄不好意思看着人家忙个不停，在家她也会主动承担家务，这会儿本能地就要上前帮忙打扫。

　　“你坐着就行。”程浔轻轻地摁着宋秋暄的肩膀，让她顺着力道坐下，他非常少见地照顾起人来，站起身去拿垃圾袋。

　　“秋暄姐姐，我给你看我的相册。”程樱拿着厚厚一本相册，紧挨着宋秋暄坐下，从后面翻开相册展示。

　　后面新放进去的照片是前阵子程樱的生日照，她对着蛋糕低头许愿，她脸上被抹了奶油像只小猫似的，一张张鲜活可爱的照片映入眼帘。

　　程樱生日这组照片，有几张合照，上面只有三人，她指着照片解释：“当时大哥在外地读大学，所以只有我和爸妈。”

　　宋秋暄等了一会儿，却没听见程樱提及程浔，她目光落在透着温馨气氛的照片上，问：“程浔呢？”
　　他是外宿生，晚上都会回家，怎么也不可能错过生日。

　　程樱说：“二哥不喜欢拍照。”

　　说是程樱的相册，但其实有很多他们一家的大合照，但几乎没有程浔的身影。

　　这次宋秋暄没问，程樱手指指向那些大合照，主动解释：“这些是二哥拍的。”

　　宋秋暄缓缓地抬头看，厨房里的那个高瘦身影，白色短袖被穿得松松垮垮，程浔整理完垃圾，捆了个死结放在玄关，他这会儿正在厨房弯腰洗手。

　　宋秋暄抿着唇低下头，她没有讲出心里的疑惑，为什么合照非得要程浔拍，找来邻居帮忙为一家人合照不行吗？只是因为他不喜欢拍照？

　　宋秋暄心里五味杂陈，心底仿佛一团棉絮堵着。

　　因为宋秋暄是独生女，家里所有的合照她都被簇拥站在中间，好像被幸福包围，笑得总是很开心，她觉得相片纪念意义非凡，每次翻开一看，都会感慨，哦，原来那时的我长那样。

　　*

　　程汀是个和谁都能聊得起来的人，今晚他尝试找话题和宋秋暄聊天，却屡屡被程浔没礼貌地打断，他都要被程浔气笑了。

　　看见宋秋暄在逗猫，程汀拿着猫条走过去，蹲下来递给她，“你喂它这个，它让你随便摸。”

　　“谢谢……”宋秋暄伸手接过猫条，话还没说完，便被看起来漫不经心地凑过来的程浔打断。

　　“给我一条，我也很喜欢猫的，倒要看看是不是如你所说喂完之后随便摸。”程浔整个人如一堵墙隔在程汀和宋秋暄之间，朝着程汀摊开手心，下巴微扬，眼里闪动狡黠的眸光。

　　程汀无语地嘴角一抽，抬手挥开他的手，转身走开，“小橘今晚不能吃太多。”

　　程浔看着程汀转身的背影，毫不在意地“哦”了声，翘起的唇压下，然后陪着宋秋暄一起喂猫。

　　程浔半蹲着，冷白的手轻轻地抚摸过橘猫，有了吃的果然乖得不行，甚至仰着头配合。
　　程浔偏头看了看宋秋暄，说：“喂完猫我就送你回家。”

　　“嗯。”宋秋暄的注意力全在橘猫身上，敷衍地应了一声。

　　等到出了小区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

　　站在路边等出租车，宋秋暄被夜风吹得微微哆嗦了下，她看着仍然只穿着短袖的程浔，轻声说：“你不冷吗？”

　　程浔摇头，头发被吹得在空中张牙舞爪，“不冷。”他这时注意到宋秋暄的手缩在衣袖下，不由得问：“你很冷吗？”

　　“是有一点，秋天真的来了。”

　　程浔看了一眼打车软件，还有几分钟车才到，他像是决定了什么，说：“我上楼去给你拿一件外套？”

　　宋秋暄立即拒绝了：“不用，车就快到了，上车就不冷了。”

　　宋秋暄眼神落在程浔身上，风吹得鼻子一酸，程浔总是以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一些关心人的话，那种语气给人一种他只是随意一说，不可以当真的错觉，但其实他说到做到。

　　“程浔，你不喜欢拍照吗？”宋秋暄想要验证什么一样，问他。

　　这个问题对于程浔来说实在是没头没尾，猝不及防，他脑海上下翻涌，思考她问这个的动机。

　　沉默了片刻，程浔像抓到线索似的想到今天的音乐节，当时宋秋暄把镜头对准了自己，所以此时此刻她是想试探他介不介意吗？

　　想到这里，程浔低垂着睫毛，认真地组织措辞，因为如果回答的不好，将会关乎未来宋秋暄还会不会将镜头对准他，有些东西稀缺就显得珍贵，程浔显然是想握住珍贵的东西。

　　“喜欢。”程浔最终决定大大方方地表达出来。

　　路灯下，宋秋暄的眼神变得迷离，仿佛失去焦点，愣愣地点头，“我知道了。”

　　*

　　半夜十二点，程浔洗完澡，没擦干的短发不时滑落一滴水珠，他没管，而是看起来有些焦急地从书架里抽出一本外封是蓝色的空白本。

　　程浔把本子放在书桌上摊开，拉开椅子坐下，他翻到空白崭新的一页，前面是他闲来无事随便画的。

　　夜深人静，程浔握起铅笔，不断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幕幕，好在间隔不久，宋秋暄的模样依然可以清晰地浮现。

　　程浔脑海不知划过什么，抿得平直得唇角往上轻轻一扬。

　　卧室内只留桌面上的台灯亮着，程浔头埋得很低，在寂静的夜里，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的影子投射在墙面，神色看起来比月考时坐在考场上写数学题还要专注认真，情绪平静，心脏却像是在狂跳不止，在空白上勾勒出少女的轮廓，衣着，欣喜时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