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病毒》草结

7、录音笔

　　我坐在饭馆靠窗的位置。

　　盛夏的气息像一张湿热的毯子，沉沉地裹着整座城市。窗外，行道树的叶子被烈日晒得失了水分，蔫蔫地垂着，叶色深浅不一，远远望去，竟像是开了一层灰扑扑的花。店内冷气开得足，玻璃窗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模糊了外面刺眼的光线。只有几盏店家悬挂的旧红灯笼，顽强地透出朦胧的光晕，灯笼下长长的红色流苏低垂着，在空调微风中轻轻摇曳。

　　“想什么呢？菜点好了。”一个穿着剪裁利落黑色制服的女人落座在我对面，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她递给我一杯柠檬水，嘴角勾起一个标准的、带着距离感的微笑——柏竹。我的大学室友，前些年考公上岸，在体制内摸爬滚打几年，如今已是能说得上话的人物。今天难得都加班，便约着搭伙吃饭。

　　“还能想什么，”我接过水杯，指尖触到冰凉的杯壁，“不就我们学校那两桩跳楼的事。” 我把手机揣回兜里。

　　柏竹脸上掠过一丝短暂的讶异，一边抽了几张餐巾擦拭餐桌：“还没解决？我以为早就过去了呢。不过也是，我不分管教育口，我们绿化这块最近才是焦头烂额，有个领导领导在和我们竞争，我们局长烦躁，我们也是。” 她的声音带着公务人员特有的、点到即止的关切。

　　我没再接话。目光穿过朦胧的窗玻璃，落在外面的“花”上，思绪纷飞。

　　梁绵伏把录音笔放在了我的桌面便离开了。

　　我的好奇心驱使我打开，我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打开了那只录音笔那里面有两段录音。

　　第一条录音：先是一片混沌的、由脚步、模糊人声和远处桌椅摩擦构成的背景噪音。接着，“啪嗒”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一个模糊的女声（A），带着压抑的喘息和深深的疲惫：“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了……” 话音未落，另一个女声（B）猛地吼道：“你装什么……” “砰——”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能撕裂耳膜的巨响轰然炸开，像是重物狠狠砸在金属或硬物上的声音，粗暴地掐断了所有声音。录音戛然而止。

　　第二条录音：起初背景相对安静，只有隐约的、空旷的回响，像是在楼道或偏僻角落。一个女生（C）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哭腔，却充满了狂怒和崩溃：“滚！你给我滚开！老子不想看见你，你是不是有神经病？跟着我干嘛……我还不如现在就跳下去，你们能不能别逼我了？！” 声音因极致的情绪而扭曲变形。接着，另一个女声（D）响起。这个声音截然不同，异常平缓、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事不关己的漠然，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真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吗？” 女生（C）的情绪瞬间被点燃，声音拔得更高，充满了尖锐的指控和绝望的嘶吼：“你在这里装什么清高？！你还不是和他们一样的人？虚伪！恶心！之前林敏不是也……” 声音在这里猛地中断！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紧接着，一片杂乱的、由多人脚步声和模糊对话组成的噪音涌了进来，瞬间淹没了那个关键的名字。隐约能听到一句清晰的：“哎，你卷子掉了！” 这嘈杂持续了大约五秒。噪音退潮般减弱，那个平缓的女声（D）再次清晰地响起，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轻蔑： “你要这样，我瞧不起你。” 录音最后，陷入一小段低微的、压抑的啜泣。分不清是那个崩溃的女生（C），还是那个冷漠的女生（D）发出的。录音结束。

　　我反复听着。一遍，又一遍。

　　那个在第一条录音中暴怒嘶吼的女声（B），与第二条录音里那个冰冷陈述、最后吐出“我瞧不起你”的女声（D）……她们的声线、咬字的方式、那种独特的质感……高度重合。几乎可以判定是同一个声音！也就是说，这两段令人窒息的录音，核心人物只有三个：女生A（模糊、疲惫）女生C（崩溃、狂怒）以及那个贯穿始终、主导着冰冷与毁灭的——女生B/D。
　　女生B/D的声音我好像挺熟悉。

　　这个声音这个冰冷、自信平稳。就在不久前它曾在我安静的咨询室里——史青忠。她的不屑高傲，冷静，从容自信在那段录音里展现的淋漓尽致。尽管我并不愿意承认，毕竟我几乎在她让我调查监控之后我就完全把他当做了自己的朋友——那场的精致灰讨论像极了当年的我自己。我想到这大脑却因疲惫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仿佛瞬间被高压电流贯穿，紧接着，尖锐的耳鸣扎进耳膜深处。

　　直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屏幕上跳出“柏竹”的名字，我才抽离出来，我几乎是凭着本能，机械地收拾好散落的教案，走出了那间仿佛还回荡着冰冷诅咒的办公室，走向这场食不知味的晚餐。

　　这顿晚餐食之无味，就连柏竹也觉得我心不在焉，她因急着回去改方案，我俩便匆匆吃完，各回各家了。

　　我回到家门，脑中除了那个录音笔还有今天庞焕对我所说的，他和于渊的争吵虽然我已经明显的看出他的撒谎痕迹，但确实有些信息也是真实的。

　　我再次拿起了我之前整理案件线索的那个本子，在旁边书写了另一条分支，庞焕明显还需要跟再次交流，他撒谎的痕迹太过明显，并且也更为关键，如果我能找出于渊情绪不稳定的真正原因，也许我就能让真相浮出水面。

　　我总隐隐觉得漏掉了什么。

　　史青忠和庞焕之间有着特殊的纽带，应该是于渊，那又为什么不是林敏，或者更大胆一点——梁绵伏。

　　那这样故事好像就连接起来了，梁绵伏讨厌一个女孩高傲不屑，这很符合史青忠的性格，并且也正如他所说和于渊林敏的关系很僵——至少从那段录音来看是这样的。但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如果那两个女孩的轻生是因为史青忠的性格，假如我是她，我是绝对不会写下死者名字引起老师注意或者说起自己的恋爱故事，更不会提供关键的监控室的内容。

　　如果她是操控者，为何主动递出刀柄？如果她是破局者，为何声音浸透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