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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犯色戒要受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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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澈听了他的请求,不禁冷笑:“我为什么要帮你?”
裴钦知看了一眼上官似锦,道:“你我在杜家书塾时便相识,程兄应当知道,裴某在读书上还算有几分天资,我志向从来都在御史台,若能考上,裴某此生夙愿,定要为上官相翻案,讨个公道来!”
“我岳丈的冤情,我自然会想办法来诉,难道还要靠你?”
“阿澈……” 上官似锦扯了扯他的袖子,“举手之劳罢了,裴兄好歹帮过我们,你能不能答应他?”
程澈面色稍缓,搂过她的腰,对裴钦知道:“既然我娘子发了话,我肯定不会说个不字,那裴兄便回去等我消息,我到时给你引荐。”
裴钦知面色一僵,竭力做出谦和的模样,又一揖道:“那裴某在此先谢过程兄。”
又过了几日,洛阳城中的大户人家之间开始流传一件事:成敬侯武攸植要娶一位教坊司乐女为平妻。
原本这种事根本是无稽之谈,他的嫡妻乃是宰相之女,怎可能与优伶平起平坐,只是这上官家如今遭了难,上官氏身份尴尬,武攸植又是天后血亲,自然是大可为所欲为。
雪上加霜的是,程澈托人去宫里给上官芝华送花苗时得了另一个坏消息:上官芝华因武攸植之事为长姐鸣不平,硬闯御前惹怒了天后,被贬入掖庭充作苦役。
天后对此事的态度显而易见,那武攸植更是无所顾忌,就连卫国公府都收到了婚帖。
上官似锦得知此事,自然是怒不可遏,拉着程澈便要去成敬侯府说理。
程澈安抚道:“去定是要去的,但你二姐姐已然受了天后训斥,我们就算大闹侯府,不但改变不了什么,反倒还会令大姐姐更难堪,我们不如先去看看大姐姐,一起从长计议,想一个对策才是。”
冷静下来,她觉得程澈说得有理,两人便乘马车,尽力拿出一副平和的姿态,到成敬侯府拜见。
这武攸植许是心中本就有愧,也可能是对程澈有所忌惮,见二人来,倒也很是客气,寒暄几句后,爽快地叫下人带他们去见上官懋淑。
一进门,上官似锦就已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愤,冲上前握住长姐的手,哽咽着说:“大姐姐,武攸植那厮怎能这样对你!”
上官懋淑却十分平静,拍着她的手背淡淡道:“他本就是这样的人,我早已习惯了。”
上官似锦不忿:“难道就让他们这样欺负到咱们头上来?”
“我已经与他说了将我休弃,但他不肯。” 上官懋淑说到此处时,神情才有了一丝悲伤。
“怎么能是他休了你?当然不能让他娶那个女人过门!”
“他是铁定要让她进门的,唯有我自己求去,才能保存了咱们家最后一丝体面。”
她起身,从书案上取来一封信,递到上官似锦手中:“锦娘,今日你能来,也算帮了姐姐大忙,你可否想想办法,将这封信交给你二姐姐,让她呈交天后,准我自行求去。”
上官似锦心里一酸,长姐如此说,定是还不知道二姐姐已经为了她的事遭了贬斥。她强忍泪水,用力点了点头道:
“大姐姐放心,我一定帮你把这封信送到天后手里。”
上官懋淑摸了摸上官似锦的脸蛋,慈爱地说:“你不必为姐姐担忧,这桩婚事本就不是我心中所愿,成敬侯更并非良人,若真能就此解脱,对我来说是一桩大好事。”
程澈却皱起眉头:“能离了武家这纷乱之地,自然是好事,唯独有一件,不可不未雨绸缪。岳丈之事,牵累全族,你是武家儿媳,自然无妨,一旦和离,你便做回上官家女,我怕到时……”
上官懋淑却不以为然:“大不了与父亲一同流放了便是,武家人难道还会让我去做官妓不成?他武攸植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程澈没想到这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大姐姐想问题竟这般犀利透彻,心中暗自佩服,他朗声道:“大姐姐放心,这封信我们一定给你送到天后娘娘手里。”
上官懋淑静静看了他一眼,颔首道:“程家二郎,当初听说我妹妹要嫁给你时,我心里是百般不愿意的,如今看来,我与芝华都犯了先入为主的毛病。”
程澈豁然一笑:“大姐姐二姐姐会那样想,必定是有玄度做的不好的地方,我自当再接再厉,定然不辜负姐姐们的信任。”
从成敬侯府出来,上官似锦在马车上一筹莫展。
“二姐姐出了事,这信要怎么送啊。”
程澈沉吟片刻,笑了笑道:“嗯,是麻烦了点,但我想想办法,应该还是有路子。那个裴钦知不是也说了,我在神都人脉广。”
程澈这话属实不假,赶在二月十六那教坊司女子进侯府之前,天后娘娘下令,准许成敬侯夫妇和离,但要求上官懋淑入庵堂带发修行,终身不得出。
这样的裁决在外人看来虽然不近人情,但对上官懋淑来说却是最好的结果。离开那个终日对她羞辱搓磨的斯文败类夫君,就算余生常伴青灯古佛,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这是她在写给上官似锦的信中提到的话,她为大姐姐感到难过,一遍遍看着信,黯然神伤。
以至于连程澈都坐到了身边,她也没发觉。
“锦娘看什么如此出神?”
她被他吓了一跳,差点没在椅子上坐稳,他伸手一拉,她整个人靠到他胸膛上。
“你怎么走路都不出声呢,像只猫儿似的!” 她局促地坐直身子。
“我哪里没出声,你自己太专心了。” 他突然笑得几分不怀好意,“不过,锦娘不是最喜欢猫儿了么?不如你也像抱那只金丝虎儿一般,把我抱在怀里看看呢?”
金丝虎儿是枫雨轩院子里的一只大黄猫,平日里上官似锦好吃好喝喂着,与她最是亲厚。
上官似锦推开他,一脸嫌弃:“谁抱得动你!没个正形!”
程澈咯咯笑了两声,目光回到她手中的信上:“大姐姐在钟鸣庵过得可还好?”
“嗯,她说一切安好。”
“你放心,钟鸣庵的师太们与云驹寺的各位师父都相熟,我从前时常帮师太们干活儿,她们会善待大姐姐的。”
“哎……我真是不甘心,姐妹三人里,数我大姐姐学问最高,当年人人都称她长安第一才女,六艺八雅,无一不通。
只因身为女子,平生的追求便成了嫁人生子,却连这桩事上都不能顺遂,如今只能在山林中了此残生。”
程澈宽慰道:“此生且长,天后娘娘当年不也曾遁入空门?大姐姐如今至少不用在那个家里受尽屈辱,未来有何机缘都未可知呢。”
“你呀,惯会安慰人的,难怪这洛阳城里的大小娘子,甚至还有师太们都被你哄得高高兴兴。”
程澈捏着鼻子,装模作样道:“诶哟,我得把茉影她们叫来问问,是谁这么不小心,把厨房的醋坛子翻了一地。”
上官似锦撇开脸:“谁吃醋了!”
程澈笑得合不拢嘴:“天地良心,我可没哄过外面的大娘子小娘子,洛阳城的溟舟师父是半个出家人,犯了色戒是要受罚的。”
“哼,那现在岂不是该重重罚你了!”
“该罚啊!我倒盼着日日罚我才好!”
上官似锦羞愤难当,伸出拳头直捶他:“滚滚滚!”
两人正打情骂俏,茉影端着点心进来了。
“我给娘子找跟藤条来,仔细把手打疼了,我家公子又该心疼了。” 她半讽着开起玩笑来。
上官似锦觉得奇怪:“咦,不是云裳出去买的点心么,怎么不见她人了?”
茉影道:“娘子可是问到点上了,刚才呀,云裳在街上遇到了无极道的人要刺杀洛阳令大人,府衙的人和逆贼在大街上火并起来,好像还死了人,给她吓得不轻,现在正在后头休息呢。”
“又是这个无极道?” 上官似锦一惊。
近来时常听说神都城中有这么一伙人,自称其首领楚岳仙尊师承太上老君,下凡降服天灾妖星,也就是如今的天后娘娘。
茉影点点头:“可不就是他们,最近世道不太平,咱们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上官似锦又问:“云裳可要紧?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
茉影道:“只是吓着了,我仔细检查了,她身上没受伤。”
“那就好……” 上官似锦已然站起身,“我看看她去。”
她急匆匆朝门外走,程澈不便跟着,目光却始终在她身上,直到她的背影彻底看不见了,他才对茉影说:
“近来不太平,我不在府上的时候,你务必看护好夫人。”
茉影一福身,道:“公子放心,倒是您自己,在外头也要万分小心。”
“嗯。” 他轻轻拂袖,茉影退了出去。他望向门外的庭院,枫树上仅存的残叶红得像血的颜色。
“喵”的一声,那只金丝虎儿步履优雅地转进门来,它探头朝屋里张望,仿佛在寻找什么。
他蹙眉,冷冷道:“她不在,而且,那是我娘子。”
那猫儿歪着脑袋,似懂非懂地又“喵”了一声。
他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无比幼稚,拿起点心盒里一根酥肉条,蹲到地上。
金丝虎儿眼睛瞬间亮了,颠颠跑过来吃他手里的肉。他顺手抚摸它光滑的毛发,低声说:“你娘亲对谁都好极了,反倒显得你爹爹最不受宠。”
为了躲那无极道的歹人,上官似锦在家中闷了数日,云裳也逐渐从惊惧中恢复过来。到了天气总算回暖一些的日子,崔尚书府上要给崔二娘办十八岁生辰,自然是请了程家阖府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