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变量方程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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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结束后的第一个周一，乔野在校门口被学生会拦下。她的耳钉不符合校规——那枚小小的猎户座图案在晨光中闪着银光。
"要么摘掉，要么记名。"纪律委员宋禾铁面无私地递来登记本。
乔野正要签字，一只戴着银戒的手突然抽走了钢笔。沈砚礼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镜片上凝着早春的雾气。
"校规第27条。"他翻开学生手册，"耳饰长度不超过1厘米，她这个0.8。"
宋禾狐疑地拿出尺子测量，最终摆摆手放行。乔野小跑着追上沈砚礼："你居然背校规？"
"上周值日时看的。"沈砚礼把钢笔插回胸前口袋，"效率高。"
教室里弥漫着新课本的油墨味。乔野在座位上发现一个牛皮纸包裹，拆开是精装的《天体摄影入门》，扉页夹着张字条：「周六8:00，翠峰山观星台。——π」
"又约会啊？"秦照转着圆珠笔问。
乔野把书塞进课桌："社团活动！"
"带着你家学神单独活动？"秦照用笔尖戳了戳书脊，"周亦扬昨天问我你是不是真的收了那枚戒指。"
乔野猛地合上课本。银戒在她锁骨间微微发烫，细链是上周才穿上去的——她实在舍不得把它束之高阁。
午休时图书馆暖气故障。乔野搓着手看沈砚礼调试新买的星轨仪，他摘了手套操作精密旋钮，指节冻得发红。
"给。"乔野把热奶茶推过去。
沈砚礼皱眉："含糖量——"
"零卡代糖。"乔野抢先道，"知道你计较这个。"
沈砚礼的嘴角上扬了些。他啜饮时在杯沿留下个极淡的唇印，乔野鬼使神差地记住了那个位置。
"周亦扬找你麻烦了？"沈砚礼突然问。
乔野差点打翻奶茶："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不需要说。"沈砚礼调出手机照片——昨天放学路上，周亦扬在巷口拦住她的瞬间，"概率分析显示86%可能性与戒指有关。"
乔野盯着照片看了三秒："你跟踪我？"
"天文社的延时摄影机。"沈砚礼指向教学楼天台，"恰好在调试角度。"
这个解释漏洞百出，但乔野决定不追究。她转着无名指上的银戒："他就是问问是不是定情信物。"
沈砚礼的睫毛颤了一下。星轨仪突然发出"滴"的提示音，他低头调整参数时，后颈露出一小片晒伤的痕迹。
"寒假去哪了？"乔野伸手碰了碰那片皮肤。
沈砚礼条件反射般躲开："青海观测站。"
"一个人？"
"父亲安排的研学项目。"沈砚礼重新戴上眼镜，"数据还在处理。"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汇报实验，但乔野注意到那本《天体摄影》第137页折了角——正是讲述青海暗夜保护区的那章。
周六清晨的翠峰山笼罩在薄雾中。乔野在山脚等了二十分钟，终于看到沈砚礼从出租车上下来。他罕见地穿了件深蓝色冲锋衣，登山靴上沾着新鲜的泥点。
"迟到了十一分钟。"乔野晃了晃手表。
"出租车抛锚。"沈砚礼递给她一个保温杯，"姜茶。"
山路上铺着未化的积雪。沈砚礼走在前面开路，背包侧袋插着折叠登山杖。乔野踩着他的脚印向上爬，注意到他总会在坡度突变处放慢脚步。
"你常来？"乔野气喘吁吁地问。
"第一次。"沈砚礼指向远处的路标，"但地图显示这段坡度超过45度。"
观星台空无一人。沈砚礼架设器材的动作行云流水，三脚架支在提前计算好的坐标点上。乔野铺开野餐垫时，发现他正用指北针校准极轴镜，银戒在晨光中微微发亮。
"现在能看到什么？"乔野凑近目镜。
"M42星云。"沈砚礼调整焦距，"你胎记的原型。"
云层渐散时，沈砚礼突然塞给她一个遥控器。乔野按下按钮，望远镜竟然开始自动拍摄，液晶屏上跳出编程界面——所有参数都设置好了，连构图框都精准锁定在猎户座。
"你什么时候——"
"抛锚时改的代码。"沈砚礼打开笔记本，"现在教你怎么处理原始数据。"
乔野学得很慢。沈砚礼第三次纠正她操作错误时，两人的手指在触控板上相碰。他的体温比平时高，乔野这才发现他冲锋衣里只穿了件薄毛衣。
"你不冷？"
"基础代谢率高。"沈砚礼推了推眼镜，"生理学常识。"
正午的阳光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乔野啃着三明治看沈砚礼整理照片，他专注时会在舌尖抵着右上齿列，像个固执的小学生。那些经过叠加处理的星云照片在屏幕上渐次绽放，比课本上的印刷品生动百倍。
"这张送你。"沈砚礼突然说。
打印出来的照片上，猎户座星云呈现出梦幻的玫瑰金色。乔野翻到背面，发现一行小字：「QY's Nebula. 2022.3.5」
"命名的科学流程呢？"乔野故意问。
沈砚礼合上电脑："发现者特权。"
下山时起了风。乔野的围巾被吹散，沈砚礼伸手抓住尾端，两人突然变成面对面站立的尴尬姿势。他的呼吸扫过她额前的碎发，带着薄荷糖的凉意。
"我自己来。"乔野慌忙后退，差点滑倒。
沈砚礼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掌宽大温暖，稳稳地托住她摇晃的身体。那个瞬间乔野看清了他镜片后的眼睛——琥珀色的虹膜上缀着细小的光斑，像星辰的碎片。
公交站牌下，沈砚礼从背包里取出个纸袋："回礼。"
袋子里是块陨石切片，断面呈现出美丽的维斯台登花纹。乔野对着阳光转动它，镍铁结晶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泽。
"NWA 869。"沈砚礼报出陨石编号，"和你送我的凑成一对。"
"这很贵吧？"
"实验室边角料。"沈砚礼看了看表，"车来了。"
回程的公交车上，乔野把陨石切片贴在车窗上。暮色中的城市灯火渐次亮起，沈砚礼的侧脸在玻璃倒影中时隐时现。他始终保持着挺拔的坐姿，仿佛有根看不见的线吊着他的脊柱。
"下周开始天文社的春季观测。"沈砚礼突然说，"每周三放学后。"
乔野数着窗外的路灯："周亦扬报名了摄影社。"
"我知道。"沈砚礼的语气平静得可疑，"他借走了《深空摄影技巧》。"
车停在十字路口时，乔野终于问出憋了一整天的问题："为什么突然送我陨石？"
沈砚礼的指节在膝盖上敲出复杂的节奏："变量需要常量参照。"
"说人话。"
"生日快乐。"沈砚礼转过头，"虽然早了37天。"
乔野的耳根突然发烫。她摸出手机查日历——4月12日，确实是她的阳历生日。这个日期连她爸妈都经常记错。
"你偷看我学籍档案？"
"心算。"沈砚礼指向她锁骨间的银戒，"去年10月25日你说过'再过半年就17岁'。"
公交车报站声吞没了乔野的回应。下车时，沈砚礼突然拉住她的书包带："下周别戴耳钉。"
"为什么？"
"宋禾会重点抽查你。"沈砚礼松开手，"概率92%。"
路灯在他镜片上投下十字光斑，乔野突然想起那个雪夜的天文台。当时沈砚礼也是这样站在逆光处，说着她半懂不懂的话。
"喂。"乔野晃了晃陨石切片，"这算定情信物吗？"
沈砚礼的呼吸停滞了一拍。他转身走向人行道，背影在夜色中格外清晰："随你定义。"
乔野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陨石切片在她掌心微微发热，仿佛一颗来自宇宙深处的、沉默的心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