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叫哥》白不子

33、惊喜

　　洛景繁并不喜欢将思念爱恨挂在嘴边。
　　也没有这个习惯。

　　就连眼泪，他也严格把控着，绝对不在任何他觉得不私密的场合掉下来一滴。

　　可认识陈烬后，他发现自己的标准一直在改变。

　　他从不说出口的喜欢，第一次对陈烬道明，不曾表达的想念，也在陈烬的步步诱导下，吐露给这个轻松将他拿捏的小屁孩。

　　挣扎过后，洛景繁调回摄像头，用鼻子哼了一声，“嗯，我想你了。”

　　说出来的想念貌似变得不那么难熬，洛景繁比陈烬多活了七八年，却被这小孩带领着，在表达情感这条路上不断学习。

　　陈烬笑起来，那样灿烂明媚，“我知道了。”他对着镜头亲了亲，嬉笑着说了句我也想你，便匆匆挂了电话，快到洛景繁来不及说再见，他把情绪留在至高点，叫屋子里都弥漫着甜蜜的爱意。

　　爱吗？洛景繁觉得，或许他是可以说出口的。
　　只是还需要点时间。

　　临近年关，医院的人变得比以往更多了。

　　正是阖家团圆的时候，病人不愿意这个时候住院，医护们不想这个时候加班，但这两批人又被什么引力吸引着似的，在年前这半个月里，双双扎进医院这个白色的大笼子里。

　　陈烬走了快有小一个月了，期间时常视频，打电话，但总归是见不到真人，洛景繁感觉这小孩忙叨的瘦了不少，心里惦记他，想趁着小年这天假期飞过去看看他，提早收拾好了东西，却在小年前一天被裴夜叫去急诊帮忙。

　　洛景繁不情不愿但也没办法，只得在办公室跟裴夜发牢骚：“不是全院就我一个外科医生了？师兄你怎么可着我一个薅呢？”

　　裴夜大手一挥：“这真不是我想找你，你们科室一个休产假的两个家里老人生病需要照顾的，剩下两个我都不算熟悉，还有一个跟我不对付的，思来想去也就剩你了。”
　　洛景繁嗔怪道：“合着我是备选啊？”

　　裴夜摊手，一脸无辜：“你看你看，我解释了你又不愿意。”
　　“行了行了。”洛景繁默默退了机票，换好大褂：“赶紧干活吧，人命关天呐，咱都耽误不起。”

　　洛景繁强颜欢笑，心里如同死了被浇过热油的蚂蚁一般，又痛又痒，裴夜看出他心事，恍然大悟道：“哎呀，你是不是要去看你们家小孩啊？”

　　洛景繁一脸‘你知道啊你还喊我加班’的样子，把自己刚刚退掉的飞机票给裴夜看，两千块钱的机票，春运期间，就退回来五百。

　　“他说他过年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年后公司肯定更忙，我这不寻思这两天去看看他。”
　　“你早说啊，早说我就去找你们科室其他大夫了，不熟就不熟也总比你这亏了一千五强啊。”

　　洛景繁骂了句：“马后炮。”
　　他看着是骂裴夜，其实是骂自己，一句话的事，他却连说都没说。

　　他好像有那个小学生春游综合症，计划好的旅行出发之前总是怕这怕那，既兴奋又焦虑，吃不下睡不好，一旦出现点问题第一个想到的是取消行程，哪怕自己亏钱。

　　裴夜：“那你直接去那边过年多好，反正你家也就你自己。”

　　洛景繁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他，他真不知道文锦到底看上裴夜什么。

　　“我舅舅不算人啊？他每年都要求我陪他过年，十来年了，他的话我从来不敢不听，你又不是不知道。”

　　裴夜被他用脸骂了倒也不恼，只是问那你这怎么办呢？
　　“再说吧。”洛景繁叹气，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春运期间机票本来就难抢，再买到其他时段的几乎是不可能，“大不了等加完班，我开车去呗。”

　　说着容易，可是一千多公里的路哪里是那么好开的，他提早两天跟陈烬说了他要去，现在又去不了了，半夜抽出空来给人打视频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开口，抿着嘴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挣扎再三没开的了这个口，倒是陈烬，一眼看出他不对，反过来劝他。

　　“没事哥，我再问问宴总，争取回家过年，你再等两天我就回去了奥。”
　　陈烬越是懂事，洛景繁就越觉得愧疚，不多时竟眼眶也湿润起来，四十五度的角度可以延缓落泪的速度，他仰头靠在窗子上，问：“你不气我临时加班？”

　　陈烬倒是释然：“我在家的时候你就三天两头加班，这点道理我还不懂，那我可我白长这么大了。”

　　陈烬凑近了镜头，知道洛景繁住在裴夜家，放低了声音小声笑着说：“等我回去，找裴大爷算账。”
　　“好了。”洛景繁侧头擦掉要掉出来的泪花，“早点睡吧，明早上还要上班。”

　　小年那天医院里的患者少了些，住院部里情况好些的回家过节，动不了的家里人大多也都来了，一家人在一起，保温盒装着几个菜，就算是在医院，氛围也和在家没什么差别。

　　裴夜邀请洛景繁晚上一起吃饭，按理说他现在住在裴夜家，吃个饭顺其自然的事，可今天他拒绝了裴夜的邀请，虽然只是小年，但也是个团圆日子，裴夜和文锦两个恩爱非常，他看着多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白日里有个患者术后情况不乐观，家属不在，他索性多陪了一会，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情况稳定下来，洛景繁看了看值班室的硬板床，只觉得后腰一阵幻痛，终还是不情不愿的换了衣服，准备回家。

　　路上经过超市，洛景繁进去闲逛了一圈，他晚上没什么胃口，空嚼了一小块方便面饼，一杯温水下肚，叫这两个东西进肚子里泡发去，最终结果和吃了半碗泡面没什么差别。

　　可毕竟小年，他总觉得应该吃顿饺子，看了几圈冰柜里的速冻水饺，剩下的馅儿都不是他爱吃的，最后随便拿了个玉米猪肉的，想了想，还是拿了两盒。

　　万一陈烬爱吃呢？他脑子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忽然发现自己对陈烬的口味似乎知之甚少，因为这小孩给什么都吃，吃什么都不剩。
　　从前买菜都是按着自己的喜好来，然后经了陈烬的手做出来，样样都好吃，叫他时常忘记留心陈烬的喜好，有没有忌口，会不会过敏。

　　快一个月没回家，冰箱里没什么能吃的东西，洛景繁又挑了两只番茄，一小袋鸡蛋，一把小油菜和三只土豆。

　　他不想去裴夜家，也不想回家，剩下这段路程走的极为缓慢，大冬天的，他穿个加绒冲锋衣连围巾也没戴，冻的鼻尖通红，脸颊麻木，想着给陈烬发个信息，还没等掏出手机来手指头已经变得僵硬，于是作罢，慢悠悠的往小区院里走。

　　今天白天刚下过雪，保安大爷回家过节去了，院子里没清扫，一踩一个脚印，洛景繁孩子似的玩心大发，在单元门口那块洁白的雪面上来回地踩，用脚踩着画了个牛头，假装那是陈烬，蹲下来用手在它脸蛋上拍了拍。

　　“行啦。”他笑叹道：“我就当今天是咱俩一起过的，小崽子。”

　　蹲了一会，絮絮叨叨说了些话，如同喝了假酒一般，后来实在冷的不行，脸、手、脚都僵做一团，终于舍得离开那副不太完美的画，转身上楼去。

　　楼道里有一股饭香味儿，不知道是谁家这么晚了才做饭吃，炒菜的味道和煮饺子面汤的味道顺着排烟管道散下来，叫他闻着不禁胃里酸了酸。

　　还真有些饿了。

　　他贪恋的呼吸着楼道里的香气，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一圈，有人跟他说“回来啦”，他下意识答应着，把买回来的菜放在门边的小台子上，弯腰换鞋的时候看见一双黑亮黑亮的皮鞋，比他大两个码。

　　家里有人？
　　不对啊家里怎么能有人呢？

　　脑袋里如同雷电轰鸣一般，洛景繁反手关上门，发现那香味来自己自家厨房，这才反应过来家里的灯亮着，厨房的吸油烟机轰轰叫着。

　　他寻着光线看过去，陈烬扎着围裙，把自己包装的像个惊喜礼物似的，笑着往外走两步，绕开厨房和门口之间的遮挡，让洛景繁震惊的目光全然落在自己身上。

　　他手里端着两盘，唇角高高勾起，眼睛弯的月牙一般，挑挑眉，笑嘻嘻的朝洛景繁问道：“要不要吃饺子？”

　　洛景繁没脾气的笑了，忽而身上什么力气都没了，身体被冻的僵硬的像块木板，脱力往身后的柜子上一靠，低垂着的手朝陈烬招了招，做了个敞开怀抱的手势。

　　陈烬放下盘子，走过来，把满身寒气的洛景繁抱进怀里，用他柔软的毛衣将洛景繁包裹，洛景繁脑袋埋进他的肩膀，深深吸了一口气。

　　咯咯咯地笑起来。

　　没办法。
　　他对陈烬，永远没办法。

　　陈烬的存在就像是一场不可预知的惊喜，总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不打招呼的突然出现，仿佛能听见他咽下肚子里的那些话，猜到他隐匿在眉间的情绪，然后接住他一次次接住他站在岔路口不敢向前的心，告诉他，快过来我身边，这边风景很好。

　　“回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他声音闷在毛衣里，出不来，气息透过毛衣孔洞打在陈烬身上，只是痒。

　　陈烬给他捂通红的耳垂，两手捏在他的耳廓上，轻声道：“怕你不让。”

　　“怎么回来的？”
　　“坐飞机。”
　　“这时候的机票可不好买，怎么抢到的？”
　　“提前订好的，没用抢。”
　　“嗯？什么时候订的？”

　　陈烬低声笑起来，附身亲吻洛景繁回温的耳垂，“大概就是，哥你说，你想我了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