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泽瑞尔的奇妙冒险》青衣桫椤

9、皮尔特沃夫 进化日 一

　　伊泽瑞尔对着穿衣镜扯了扯领结，金属搭扣“咔嗒”一声扣紧——这是舅舅昨天从衣柜深处翻出来的节日装束，深棕色的灯芯绒外套配着刺绣袖口，比他平时穿的探险夹克拘谨多了。
　　“别总拽它，”莱米尔教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正用软布擦拭单片眼镜，镜片反射着窗外天钟的轮廓，“进化日不是让你去爬钟楼的，皮城大学的几位老教授都会到场，别让我在同僚面前丢脸。”
　　伊泽瑞尔偷偷把护目镜塞进外套内袋，镜腿还别着片上周从工坊捡的星银碎屑。“知道了舅舅，”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外套下摆扫过书架，几本《符文之地考古纪要》摇摇欲坠，“不闯祸，不拆机械，不跟吉格斯学做烟花弹。”
　　莱米尔教授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惯有的无奈：“要称呼吉格斯先生…还有，离码头的蒸汽管道远些，上年你把新外套烫出洞的事忘了？”他弯腰捡起掉落的书，封面上“莱米尔·星轨”的签名龙飞凤舞，“庆典九点正式开始，天钟敲过九响就得到议会主台，别让托姆和莉娜等你。”
　　推开门的瞬间，十一月的寒风卷着细碎的冰晶扑面而来。恒星大道的梧桐叶早落尽了，光秃秃的枝桠上缠着发光的符文彩带，风一吹就发出细碎的“嗡鸣”——那是工匠们特意加装的共鸣装置，能把风声转换成和弦。街对面的蒸汽灯正“噗”地亮起暖光，昨夜刚挂的星银箔片被晨风吹得沙沙响，像撒了一天幕的碎钻。
　　穿驼色斗篷的莉娜正踮脚朝这边挥手，她斗篷上的水晶颗粒在阳光下闪闪烁烁，比平时多了三道银丝绣的齿轮花纹。“伊泽！你总算来了！”莉娜跑过来时，斗篷下摆扫过带着热汽的石板路，撩起几片机械枫叶——那是工匠们用黄铜做的装饰，叶柄处还嵌着会发光的微型水晶，“我妈妈说这是今年最时兴的样式，比去年的羽毛流苏体面多了！”她说着转了半圈。
　　托姆站在旁边，穿了件深灰色的羊毛外套，领口别着枚铜制怀表链，表盖翻开着，露出里面刻着“精准”二字的表盘。他的外套里衬缝着细密的保暖绒毛——是他爸爸用修表剩下的天鹅绒边角料缝的，他爸爸总说“精密仪器和人一样，都得保暖才好使”。“我爸爸今早六点就去议会主台了，”托姆推了推眼镜，镜片映着远处的天钟塔，“他说要给主台的座钟校准时间，那座钟的摆轮用了三百年，误差已经超过一秒了。”伊泽瑞尔的靴子踩过石板路，发出“咯吱”声。他拍了拍托姆的胳膊：“你爸爸找到合适的游丝了吗？”
　　托姆回答：“还在看，他说想找星银做的摆轮，比钢质的误差小3秒。”他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刚才看到个齿轮校准仪，原理和我爸修表用的校表仪很像，但精度高十倍。”
　　街角的蒸汽管道正在喷出彩色的雾霭，雾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金属鳞片，阳光穿过时折射出彩虹。一个穿皮甲的外来商人正举着望远镜惊叹，他身边的本地向导笑着解释：“这是‘欢庆雾幕’，用压缩蒸汽混了星银粉末，每年进化日都有——三百年前的今天，皮尔特沃夫的第一台海克斯引擎启动，从此咱们就不用靠风车和水车过日子了。”
　　“进化日就是为了纪念这个？”商人的口音带着恕瑞玛的口音。
　　“不光是这个，”向导指着前方的广场，“更是为了提醒大家，科技得走正道。看到那座喷泉没？那是议会广场的标志，底下埋着第一台海克斯引擎的核心残骸。”
　　伊泽瑞尔拉着莉娜和托姆钻进人群，越靠近广场，喧闹声越像潮水般涌来。议会广场果然名不虚传，巨大得能容纳好几万人，地面铺着光滑的青石板，被岁月磨得发亮。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三层高的喷泉，底座是青铜铸造的齿轮群，齿轮咬合处喷出弧形的水柱，水柱顶端托着个半透明的水晶球，球里流动着蓝色的能量光带，像把天空的颜色揉碎在了里面。
　　“那是‘奠基喷泉’，”向导指着齿轮底座，“建造时用了第一台海克斯引擎的剩余零件，所以水晶球永远不会熄灭。”
　　喷泉周围挤满了孩子，有的在接水柱溅出的水花，有的围着一个卖机械陀螺的小贩尖叫——那陀螺是用黄铜做的，转起来会弹出彩色的尾翼，还会发出“嗡嗡”的共鸣声。“伊泽！”一个穿红色外套的男孩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手里举着个会走路的机械甲虫，“快来看看我爸新做的‘探索虫’，能跟着光线走！”
　　“凯尔！”伊泽瑞尔眼睛一亮，这是他去年认识的伙伴，他爸爸是制造蒸汽船零件的工匠，“你这虫子的齿轮组是不是用了星银？转得比上次快多了！”
　　凯尔得意地拧了拧甲虫的发条：“那是！我爸说加了0.5克星银粉末，续航时间翻倍！对了，你们看到吉格斯的礼炮展台没？他说要放‘齿轮烟花’，炸开是天钟的形状！”
　　莉娜的斗篷口袋里露出半截丝绒袋，她兴奋地掏出一把亮晶晶的碎屑：“我妈妈新到了一批恕瑞玛水晶，这些是切割剩下的边角料，比上次的更透亮！”她指尖捏起一颗，碎屑在阳光下泛着淡紫色的光，“爸爸说这种水晶硬度高，做表蒙子比玻璃耐用十倍，我偷偷留了一把，托姆，给你。”
　　托姆的爸爸这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小铜盒，里面装着几枚细小的齿轮：“托姆，我去那边的精密仪器展台看看，别到处跑撞到人了。”
　　议会主台其实是座环形的阶梯式建筑，底座用青铜浇筑成齿轮咬合的纹样，最高处的穹顶嵌着块半透明的能量水晶，阳光透过时会在地面投下流动的光斑。主台边缘摆着两排“永绽机械花”——花瓣是用磨砂银做的，花心嵌着会变色的海克斯水晶，能模仿玫瑰从含苞到盛放的全过程，花瓣持续不断地舒展，展开时还会弹出细小的星尘状粉末。
　　“去年这里摆的是真花，”托姆指着机械花的底座，“我爸爸说花期太短，今年换成工匠协会做的永生花，能开整整一个月。”
　　主台中央的高台上，穿银色燕尾服的主持人正调试悬浮话筒。他的声音透过扩音器散开，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早上好，我的皮尔特沃夫！看看这阳光，看看这笑脸——三百年前的今天，第一台海克斯引擎在这里启动时，前辈们一定想不到，我们会用机械花装点庆典，用反重力平台迎接议会成员吧？”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笑。伊泽瑞尔踮脚望去，主台第三层的阶梯上，几个穿长袍的工作人员正往座椅上套深蓝色丝绒椅套，椅套边缘绣着金线齿轮，每个座位前都摆着个水晶杯，里面盛着冒着热气的香料酒——那是用皮尔特沃夫特产的蜂蜜与浆果酿造的，杯口还浮着片新鲜的花瓣。
　　“各位安静！”主持人像交响乐指挥使一样挥动双臂，同时做了个滑稽的表情，大家顿时哄然笑开来，但很快又安静下去了，悬浮话筒的光晕变得明亮，“三百年前，第一台海克斯引擎在此轰鸣时，前辈们以齿轮为骨、水晶为魂，为我们铺就了进化之路。今天，传承这份荣光的守护者们即将登场——有请皮尔特沃夫议会成员！”
　　他的话音刚落，主台后方突然亮起一道淡金色的光幕，光幕上流淌着古老的符文，像一道穿越时空的门。六座星银打造的悬浮平台从光幕中缓缓驶出，平台边缘的能量光带随着移动轨迹画出弧形的光痕，每座平台的底座都刻着不同的家族纹章。
　　“一共六位议员！”托姆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数，“我爸爸说议会席位三百年没变过，由五大贵族家族和一位学界代表组成。”
　　最前面的平台刻着米达尔达家族的纹章——一只衔着水晶的银鹰。米达尔达女士斜倚在铺着白狐皮的座椅上，银丝刺绣的长裙从座椅上垂落，裙摆上的暗纹在光带映照下渐渐清晰：那是由无数细小齿轮组成的藤蔓，藤蔓顶端的水晶花苞随着平台移动缓缓绽放。她右手戴着三枚叠层宝石戒指，无名指的那枚最大，鸽血红宝石周围嵌着圈星银碎钻，正随着她轻点扶手的动作闪烁。“妈妈说米达尔达家族的每枚戒指都藏着家族密语，”莉娜小声说，“只有用特定的光照射才能看见。”
　　紧随其后的平台纹章是交叉的战斧与齿轮——那是梅尔家族的标志。梅尔议员坐姿笔挺，深紫色外套的领口别着枚青铜徽章，徽章上“皮尔特沃夫议会”的字样是用星银镶嵌的。她左手把玩着条细链，链坠是个微型的海克斯能量核心，随着她的指尖转动发出细微的嗡鸣。外套袖口绣着双重纹饰：内侧是诺克萨斯的战斧，外侧是皮尔特沃夫的齿轮，两种图案在光线下交替显现。
　　第三座平台的纹章是个怀表图案，平台上的老者穿了件灰绿色长袍，领口别着枚铜制怀表链，表盖打开着，里面的指针却逆着转动。“那是钟表匠行会的代表，”托姆认出了他，“我爸爸的修表执照就是他签发的。”老者正低头和身边的学徒说着什么，手指在空气中虚画着齿轮传动的轨迹。
　　第四座平台属于航运巨头瓦洛兰家族，代表者是位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穿了件海蓝色的短褂，褂子上绣着船锚与齿轮的组合纹章。他正举着望远镜观察广场西侧的码头方向，据说瓦洛兰家族的船队垄断了皮尔特沃夫七成的水晶贸易。
　　第五座平台的纹章是本打开的书，上面坐着位戴尖顶帽的老妇人，她的长袍上绣满了符文，手里捧着本厚厚的皮质笔记，笔记封面上烫着“皮城学院”的字样。“那是古籍馆馆长，”伊泽瑞尔想起莱米尔舅舅提过，“据说她能看懂三百年前的引擎图纸。”
　　最后一座平台的纹章——人群爆发出一阵笑声：一个旋转的齿轮组，齿轮中心嵌着颗微型水晶球。黑默丁格站在特制的加高座椅边上，手里举着半块没吃完的蜂蜜面板，两侧飘着几个巴掌大的微型机械助手，正帮他整理歪掉的领结。他的外套口袋鼓鼓囊囊的，露出半截金属卷尺和一支雕花钢笔，笔帽上还挂着个迷你齿轮吊坠。脚边的自动行李箱“咔嗒咔嗒”跟着转了半圈，停在他正前方，箱盖弹开条缝，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小零件盒，每个盒子上都贴着彩色标签。
　　“我敢打赌黑默丁格肯定刚从实验室出来。”伊泽瑞尔一边跟小伙伴说一边跳起来挥舞双手，想让那个约德尔人注意到他这边。
　　“黑默丁格教授的平台今年好像加装了反重力增幅器，”托姆指着平台底部，“比其他平台高半米…”“也许这样他就可以看清全场？”莉娜接着说，觉得很有道理，点着头。
　　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与平台移动的嗡鸣交织在一起：“他们是规则的制定者，也是创新的守护者——米达尔达女士，以财富浇灌科技之花；梅尔议员，用远见连接双城智慧；霍金斯大师，守护着时间的精密；瓦洛兰先生，架起贸易的桥梁；艾拉馆长，传承着文明的火种；以及我们的议会主席，黑默丁格教授，用百年智慧指引进化方向！”每介绍到一位，对应的平台就会升起一束光柱，光柱穿透穹顶的水晶，在广场地面投下该议员家族的纹章影子。米达尔达的银鹰影子掠过喷泉时，水柱突然喷出银蓝色的水花；梅尔的战斧与齿轮影子扫过人群时，几个孩子身上的海克斯饰品突然亮起微光。
　　黑默丁格听到自己的名字，眼睛一亮，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会转圈的机械玩具——那是个迷你天钟模型，钟摆上还挂着个小铃铛。他举着玩具朝台下挥舞，铃铛“叮铃叮铃”响，引得人群一阵笑。他身边的机械助手趁机放飞了一群金属蝴蝶，蝴蝶翅膀上的反光在光幕上拼出“进化日快乐”的字样，有两只调皮地停在了他的帽檐上。
　　六座平台依次停在第三层的阶梯旁，工作人员连忙上前搭好银色的阶梯。米达尔达女士起身时，两位侍女立刻上前扶起她的裙摆；梅尔议员则自己提着外套下摆走下平台，脚步轻快得不像贵族；黑默丁格踩着加高的台阶跳下，落地时故意顿了顿，靴尖敲出“哒哒”的声音，脚边的行李箱立刻“嗖”地滑到他身后，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狗。
　　所有议员入座后，舞台中央的地面缓缓裂开，一个穹顶慢慢升上来，然后像花瓣一样舒展开，露出十二位穿着齿轮装饰舞裙的舞者，她们的裙摆是用百片细铜片拼的，每片铜片都能独立转动，组成齿轮、星轨、水晶等不同图案。伴奏来自台下的“永恒齿轮乐团”，五十个大小不一的金属齿轮被能量线牵引着悬浮在空中，转速不同就会发出不同音调，快转时像鸟鸣，慢转时像低音提琴。
　　“首席舞者的脚踝上有传感器，”托姆在笔记本上速写，“她每踏一步，对应的齿轮就会自动变速，齿轮转速每分钟600转时是C调，800转时是D调，太精妙了！”
　　舞蹈的高潮处，舞者们突然散开，露出藏在身后的烟花发射架。几乎同时，天空传来引擎轰鸣——五架战机组成箭形编队俯冲而下，机翼上涂着醒目的橙黄色条纹，机身上印着“英勇投弹手”的字样，机翼下的喷口喷出金色烟雾，在天上画出五道平行线。
　　“吉格斯！放烟花！”黑默丁格在高台上挥着手喊。
　　主台侧面的吉格斯立刻拉下拉杆，他穿了件缀满铃铛的红斗篷，手里举着个会喷彩带的礼炮筒，斗篷下摆还沾着没清理干净的火药渣。烟花拖着彩色尾焰升空，却没有直接炸开，而是在战机划过的烟雾中穿梭，最终在高空拼出个巨大的齿轮图案，齿轮中心炸开的光雨正好组成“302”的字样——今年是进化日第302周年。
　　“放心！我在礼炮里加了缓冲法阵，绝对不会像上次那样把舞台炸出坑！”吉格斯突然看见台下的伊泽瑞尔，立刻挥起礼炮筒，“小探险家！等会儿来看我的‘烟花’表演！”
　　天钟的第十响突然响起，比刚才的九响更悠长，像一声温柔的叹息。主台顶端的能量水晶猛地亮起来，将整个广场照得如同白昼，地面的光斑突然拼出“庆典开始”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