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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试着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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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江一屿敛去面上的不安,撤回手,看向他委屈的眼睛,温声问,“做了什么梦?”
林思漾神情呆滞了刹那,随后吸了吸鼻子,“我梦到你说很讨厌我,你说你再也不想见我了。”
停了好一会儿,“江一屿好难追啊……”
江一屿脸色微变,见他表情认真,一时也分不出他话里的真假,干脆转了话题。
“还难受得厉害吗?”他问林思漾,起身去开了灯。
一旁地上的水壶开始咕噜咕噜地冒汽,沸腾的声音催得人稍有些烦。
见红灯还没灭,江一屿重新走到林思漾面前,拿起刚才放在扶手上的暖宝宝,慢慢撕开。
林思漾强撑着坐起身,盘腿靠在沙发上,一只手仍捂着小腹,目光落在江一屿手上。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问。
撕下后面的胶纸,江一屿平静地抬起头,本想让林思漾自己贴,但看到他苍白的脸,又瞬间心软。
“十几分钟之前。”江一屿面色平静,握住林思漾的手腕挪开,挑出个差不多的位置将暖宝宝贴到他衣服上。
“哦……”林思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出去的时候没带钥匙,我给你留了门。”
“我看到了,”江一屿说着,听到水壶灯灭的声音,起身从桌上拿起一只杯子,“你还关了灯。”
浴室空间狭小,洗手台大概已经好长时间没打扫,水槽内壁已经染上一层斑驳的黄色水垢。
江一屿皱着眉,将杯子洗干净。然后又将药倒进杯子,用热水冲开,端到林思漾面前。
“谢谢你,江一屿,”林思漾看向桌面冒着热气的杯子,苦涩地扯出一抹笑,面上终于有了些气色,“我是不是个大麻烦?”
江一屿愣了下,坐到他旁边,沉默了一会儿,抬眼,“别总把什么坏的都往自己身上想。”
林思漾笑容僵在脸上,江一屿看他的眼睛黑得纯粹,却隐隐带着看穿他的意味,林思漾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我没有,”他苦笑,“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为什么总觉得我会讨厌你?”江一屿面色凝重,话题跳得让林思漾本就迟钝的大脑有些承受不住。
林思漾转开视线,不再看他,“那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我消息?”
腹部开始发热,胃里的绞痛感稍微得到缓解。
“我……”江一屿顿住,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如果是我昨天说错了话,”见他不说话,林思漾继续说,“我给你道歉,但是我不后悔。”
“感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但是估计短时间里,我们也做不成朋友了,要不然现在你就——”
“可如果我说,可以试试呢?”
“也行,反正你——不是,你说……什么?”
林思漾不可置信地偏过头,灯光下,江一屿的瞳色褪去黑色,反而变成明显的深灰,让人不自禁产生一种距离感的错觉。
江一屿五官精致,眉眼之间似乎带有一种天生的冷感,可这同他的瞳色一样,并不足以拒人千里之外,只是看着静,静得像一汪水波不兴的深潭。
“我说,”江一屿学着昨晚林思漾告白的样子,耐心回答,“我们可以试着在一起,试着谈恋爱,像很多人一样。”
林思漾嘴唇微张,神情滞塞着,迟迟没有动静。
“你也会觉得突然吗?”江一屿继续问。
“我……”林思漾哽住,慢半拍地点点头,随后又飞快摇头。
江一屿看不明白他的意思,眉心轻轻皱起,“不愿意?”
可三个字还没说完,面前的人就已经扑了过来,江一屿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撞得差点仰到沙发上,最后手肘撑了一下才勉强稳住。
林思漾紧紧圈住他的脖子,毛乎乎的卷发蹭过他的耳尖,脖颈瞬间传来一阵温热,是林思漾的温度。
周围的空气似乎也愣着神,像是凝固了一般,房间忽然就静得可怕,静得让人发毛。
江一屿听到砰砰的声音,从两人紧贴的胸膛传来,透过骨头,近乎疯了一样地一路向上,神经末梢被震颤着,逐渐发麻。
是心跳,但分不清是谁的。
“江一屿,”林思漾的声音软软的,带着轻微的鼻音,“我愿意,我只是……我只是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原本不抱任何希望的,真的……”
江一屿舔了舔干涩的唇,双手僵硬地摸上他背,轻轻地拍了两下。
“我没喜欢过人,”林思漾继续说,“也没谈过恋爱,但是我会学,学着去对你好,好——”
林思漾顿了几秒,“好很久。”
“嗯。”江一屿沉声说。
喝完药,胃部的疼痛感消去不少,林思漾躺在沙发上,手挡着眼睛,有些犯困。
江一屿洗完杯子回来,坐到他腿边,“好点了吗?”
林思漾慢吞吞哼了几声,将脚放到江一屿腿上,左右晃了晃。
江一屿眉心一紧,但也任由他这样胡闹。
“江一屿。”林思漾又喊他,语气也不再像之前那么虚弱。
江一屿发现林思漾似乎很喜欢叫他的名字。
“如果我没有说喜欢你,”林思漾继续说,但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绪,“你还会帮我吗?”
江一屿不解,不知他怎么突然这么问,但仍如实回答,“当然会。”
“那……”林思漾顿了顿,欲言又止,“如果我以后有更大的麻烦,你……怎么办?”
江一屿没忍住,“为什么又这么问?”
“你先回答,好不好?”林思漾说着坐起来,眼睛巴巴地看向他。
“你……是有什么麻烦吗?”江一屿皱眉,隐隐有些不安的预感。
林思漾目光呆了一秒,随后拨浪鼓似的摇摇头,心不在焉,“没有,我就只是……说说。”
江一屿没有再追问,林思漾说完正靠着沙发呆,江一屿垂下眼睛,看到他小腹上贴的暖宝宝,忽然想起药店老板的话。
犹疑了一阵儿,他清了清嗓子,“用我帮你揉揉吗?”
林思漾显然觉得意外,睫毛轻轻颤了颤,不确定地反问道,“可以吗?”
“嗯,”江一屿回答,“买药的时候,老板说这样会好一点儿。”
“那你关上灯吧,”林思漾说,“感觉眼睛有点不舒服。”
江一屿照办,关完灯视野瞬间陷入短暂的全黑,他站在原地,等眼前终于现出些影儿,他听到林思漾又说,“跟我去卧室吧,这么晚了不好打车。里面床虽然不算大,但挤下两个人没什么问题。”
在一起还不到三个小时,就跟人滚到一张床上,江一屿从来没想过。
甚至连刚才说的“试着在一起”,现在想想,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可思议。
“你放心,”林思漾继续说,“我不会干什么。”
林思漾大概累到了极致,人刚沾床,就一整个瘫下去,江一屿坐在床边,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细细打量着他模糊的轮廓。
“不是说要帮我揉吗?”林思漾昏昏沉沉,黑暗中手抬起,很快又无力地垂下。
卧室面积同样不大,床是以前结婚用的老式木床,床头板上的红漆已经掉了大半。
靠门的地面上摊着一只行李箱,不少衣服凌乱地甩在里面;床正对面摆在一张和客厅一模一样的小木桌,上面堆着几本书,甚至有一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桌底。
见林思漾说完再没动静,江一屿过去将书捡起来,是一本时尚杂志,上月欧洲珠宝周的专刊。迪泰也推出了两款珠宝设计,但在一众展品中,并未成功博得多少眼球。为此,江承平唉声叹气了小半个月。
而桌上除去两本时尚杂志,还有一个笔记本,封面是手写的“账目”。
江一屿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将书摆好便重新回到了床边。
“揉……”林思漾忽然又喃喃开口,语气模糊。
江一屿分不清他是醒着,还是在说梦话,但手还是乖乖放到了他的小腹上。他担心力度太大,反而又惹着林思漾不舒服,轻轻打着圈;但又怕力度不够,什么效果都没有,最后揉了没几分钟又撤回了手。
打量了一会儿,终于确认床上的人不再有动静,他转头看向窗外。
天空像是被墨蓝色的汁液浸染,但染得并不均匀,半圆的月亮没进薄薄的云层,散成模糊不清的淡色光团。
夜已经很深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思漾硬是被电话铃声吵醒。他闭着眼,在床上摸索到手机,表情不悦地按下接听。
“你现在在哪?”电话里传出赵乾的声音,听着有些急。
林思漾痛苦地皱起眉,刚睡醒,嗓子暗沉沙哑,“在家啊,要不然还能在哪。”
“我帮你请了假,这两天别来星悦了,”赵乾压低声音,听着不像是在开玩笑,“秦姐给你打电话也不要接,听见没?”
林思漾觉出不对劲,倏然睁开眼睛,房间空荡荡的,昨晚的人早已没了影儿。
走了也不知道说一声,搞得跟一夜情似的。
“不是,你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儿吧?”想罢,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下了床,“跟我有关,是不是?”
床旁的行李箱已经被整理过,衣服整齐地摆在里面,林思漾愣了下,想到什么,走到客厅,果然原本脏乱不堪的房间已经变得近乎一尘不染,甚至连浴室的洗手台里的水垢都被刷得干净。
林思漾“啧”了一声,无偿让大少爷给他当了一晚保姆,他脸还真够大的。
电话里,赵乾仍说得遮遮掩掩,“你就先别管了,总之别来星悦就成。”
“再说吧。”他轻飘飘说完,不等赵乾开口,先挂了电话。
赵乾说得容易,但事情哪会有那么简单。
这事儿跟他有关,就算赵乾有心替他解决麻烦,但他这个当事人全程不出面,也不是个事。
况且秦薇的性子他清楚得很,出了事儿,能让人担着就不会拉着整个星悦跟着冒险。
只是他运气不好,偏偏成了那只出头鸟。
果然,想了还没一分钟,秦薇的电话就已经拨了过来。
他也接得毫不犹豫,故作什么也不知情,“喂,秦姐?怎么这么早就给我打电话了?”
“惹事儿了,知道么?”秦薇直接开门见山,语气冷得像是吞了冰。
林思漾不紧不慢地挤出牙膏,半开玩笑,“现在知道了,怎么,不会是我又被投诉了吧?”
“要是这样就好了,”秦薇哂道,“现在说也没意义,不如来星悦看看你干的好事。”
出了事儿,翻脸不认人倒也是常态。
只是,这“好事儿”是不是他惹的,还真有点说不清。
出门的时候,江一屿发来了消息。
【小鱼:这两天要考试,电影周日晚上补给你。】
林思漾微挑了下眉,发过去个猫猫点头的表情包,便直奔地铁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