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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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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漾做了一场梦,梦到小时候刚上幼儿园的那天,教室里,其他小朋友都在望着窗外的家长哇哇大哭。
老师焦躁地在这群小团子之间不停游走,越安慰小孩儿反而哭得越厉害,最后没法子,老师只得手足无措地站在讲台上,干脆不插手了。
一片哭声中,只有林思漾最安静,他一个人乖乖地趴在桌上,不哭也不说话,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漫无目的地左顾右盼。
老师很快注意到他,走到他旁边,蹲下来捏了捏他的脸,“你怎么不哭呀?”
小林思漾抿了抿嘴唇,“老师,我哭不出来。”
老师失笑,又上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那你难过吗?”
小林思漾摇摇头,嘟囔说,“我不知道,老师,我现在应该难过吗?”
第二天,他被妈妈带到医院,看了心理医生,原因是老师怀疑他可能有述情障碍。
但好在,结果显示不是。
林思漾并不爱哭,如果真要细数,无非就三次。一次是爸妈出车祸的时候,一次是将录取通知书撕掉的时候,最后一次就是前几天看着姥姥生病无能为力的那个晚上。
但很多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喘不上气,可如果这时又有人走过来问他难不难过,他想自己估计依然会选择说“我不知道”。
或许小时候确实不知道,但现在或许是他伪装了太久,连自己也分不清了。
醒来的时候,外面在下雨。这是个潮湿的秋天,满城总是不停地下雨,为此他常常半夜惊醒,手脚冰凉。
但今天不一样,他浑身是暖的。
视野一点点明晰,房间里没有开灯,除了雨珠拍到窗户上的声响,其他声音都被无尽地黑暗吞噬着,四周静得可怕。
林思漾口干舌燥,长久地茫然着,直到眼睛干涩得发疼,他转了转眼珠。
这不是他的房间,他很快意识到这点,挣扎着撑起身子,头依然有些晕,他托着脑袋狠狠锤了两下,极力回想。
他明明记得江一屿明明正在跟他说想好聚好散,然后他就喝了杯以为是酒的柠檬汁,再然后……
头疼,他好像就莫名其妙地晕过去了,难道是低血糖了么?
想着他开始打量自己当下所处的地方,这是个整洁宽敞的房间,但似乎刚装修好没多久,空气中还隐隐飘着些味道。
可这是哪里?
“醒了?”
黑暗中忽然毫无征兆地响起一声,林思漾被吓到,浑身打了个哆嗦。
他顺着声源慢半拍地转头,才发现门不知道开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门口,停了两秒,就朝他走来。
起初隔得有点远,那人的脸隐没在黑暗中,但随着越来越近,这张脸也越来越明晰。
“江一屿?”林思漾诧异地喊出一声。
江一屿很轻地“嗯”了声,然后坐到他旁边,将手中的杯子递给他,“渴了吧,水是温的。”
林思漾垂眼看了会儿,没接。
“你刚才在哭,”江一屿忽然伸手覆上他的眼尾,轻轻地摩挲,“刚才做噩梦了是不是?”
林思漾抬头,直直迎上他的视线,迟钝的大脑终于渐渐回过味儿。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挥开江一屿的手,质问,“我们不是在星悦吗?”
江一屿没作声,盯了他一会儿,将杯子放到床头柜,整个房间骤然亮起来。
“刚才是,”江一屿从旁边抽出几张纸,林思漾的胳膊上溅了些水渍,江一屿慢慢替他擦去,动作温柔耐心,“但是现在不是了。”
“什么叫现在不是了?”林思漾抽开手,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你把话说清楚。”
“这到底是哪?我为什么会这里,你为什么趁我晕——”
林思漾忽然停住,短暂的怔愣后,难以置信地停住了呼吸。
江一屿这时抬眼,眼底神情晦涩难辨。
“我为什么突然晕了?”良久,林思漾艰难出声,但嗓音微弱颤抖,落音几乎完全是哑的。
江一屿眉心轻轻皱了皱,不以为然,仿佛这只不过是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这不重要,不是吗?”他平静地说着,目光落在林思漾翕动的双唇,慢慢凑过去。
林思漾先是一愣,忽然猛地推开他,情绪激动,“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由于药物的作用还未完全褪去,他的力气并不算大,这一吼反而使得好不容易才缓解的头痛卷土重来,他又开始犯晕了。
江一屿攥住他的一只手腕,像是在面对蛮横不讲理的小孩似的,他无奈地呼出一口气。
“这样不好吗?”江一屿说,“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不会有人来打扰。”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管开心就好。”
林思漾只觉得荒唐,从没想到他居然拿着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来这样恶心他,这发回旋镖直直朝他心口砸过来,砸得生疼。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下药把我带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让我开心?”林思漾怪异地笑出一声。
“是。”江一屿回得很快,表情认真。
“我知道这样做不怎么道德,但我还有什么办法?”他说着,愈加用力攥住林思漾的手腕,像是害怕下一秒就见不到了。
可林思漾却开始挣扎了,幅度越来越大,最终,江一屿又落了空。
江一屿面色一滞,带了些许茫然,但很快他又恢复坚定的神色,“只要我们能在一起,这些过程又有什么值得追究的呢?”
“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思漾哥哥,这难道有错吗?”
林思漾嘴角抽搐,自己甚至也已经分不清是要笑还是要哭,他攥着床单望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人,一点一点往后挪。
“疯子,疯子,”他重复喃喃,眼底惊恐,“你就是一个疯子……”
快到床边时,他忽然跳到地上,径直朝半掩的门跑去。
他顾不上头痛欲裂,也顾不上双腿发软,他的思绪完全乱成一团,但唯有一点清晰同时也刻不容缓——他必须得离开这里,离开江一屿这个疯子。
他扶着墙,一路跌跌撞。
他没有回头看,不知道江一屿是否跟在身后,但应该毫无疑问。
只是林思漾想离开的冲动实在太过强烈,他甚至没有意识到江一屿居然没有阻拦他,以至于他走到门口全程行云流水。
这是个双层别墅,面积并不算特别大,但此时深处黑夜,再无其他人,整个房子空荡荡的,有些骇人。
林思漾顾不上多想,他强睁着干涩胀痛的眼睛,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探向把手。
他得离开,他得离开,他得离开……
可等他终于抓住,准备打开的时候,门却纹丝不动。
林思漾又反复拧了很多次,他一次比一次焦躁,甚至最后整个身体不禁开始失控地颤栗。
他有点害怕了。
“你打不开的。”江一屿的声音忽然冷不丁地从背后响起。
林思漾面色惨白,手心冰凉冒了不少冷汗,他装作没听到,依然不停地重复着拧动门把手的动作。
直到江一屿像个幽灵一样毫无声响地走到他旁边,抓住他的手,强行制止住他的动作。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江一屿的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传进去,林思漾下意识想往旁边躲,但反而被江一屿拽着朝他身上跌过去。
江一屿紧紧将他禁锢住,力气大得吓人,林思漾在他怀中拼命挣扎,又捶又打,但依旧无济于事,江一屿显然并不打算放过他。
“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一点呢?”江一屿手心覆上他的后脑勺,安抚似地揉了两下。
林思漾觉得脊背发凉,自己好像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他头晕目眩,视野渐渐模糊不清。
“你这是违法的,”良久,他放弃抵抗,眼尾发红,艰涩地从喉咙挤出声音,“我要报警!”
但江一屿却丝毫没有害怕,反而将他搂得更紧,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刚才已经托人联系过国外的专家,他这周就可以到满城。”
林思漾愣住,混乱不堪的思绪在大脑中横冲直撞,尖叫嘶鸣,但此时却骤然归于平静。
“我依然还是那句话,你可以等,但她们等不了。”江一屿继续说,温热的嘴唇贴上他的额头。
林思漾目光呆滞,像个木头一样承受着他的吻。
江一屿吻得很轻也很温柔,不急不躁地一点点下移,从额头到眼角,又到脸颊,最后落在林思漾的唇角,长久地没有再动。
林思漾认命地闭上了眼。
如果说刚才在星悦听到他这样说,林思漾一点也没有心动,这显然是假的。
他不得不承认,哪怕他自己累死累活干了这么多年,也根本比不上江一屿一时兴起动动手指的功夫。
但林思漾很清楚,他这一时兴起绝对不会因为喜欢。江一屿只不过想将他抛在他身上的折辱一一还回来而已。
半晌,林思漾往后仰了仰头,缓缓睁开眼,“条件是什么……”
闻声,江一屿撤开,手心滑落到他的脖颈,灼烫的温度渗进林思漾薄薄的皮肤。
“我说过,”江一屿用大拇指慢慢蹭着他的颧骨,眼底的阴霾终于有了消散的趋势,“用你自己来换……”
林思漾沉默地看着他,然后忽然慢慢推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
江一屿没再拦他,站在原地,静静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他以为林思漾是突然反悔又想拒绝他,或者是又想逃走。
但等了许久,显然都不是,林思漾就只是单单站着,一动不动,安静得有点过于可怕了。
江一屿皱起眉,看向他黯淡无光的眼睛,莫名觉得胸口像是落进一块巨石。
“你……”他动动嘴唇,刚开口要说什么,但看到林思漾的动作,瞳孔微微一缩,忽然停住声音。
半分钟后,林思漾将脱掉的衬衫随意扔到地上,然后又毫不迟疑地去脱自己的裤子。
江一屿握住他的手腕,呼吸有些重。
“不要吗?”林思漾面无表情,说出的话甚至听不出明显的语调。
江一屿此时神色复杂,下意识瞥向他露出的皮肤,停了停,从地上捡起衣服披到他肩上,用手替他拢了拢。
“我没这么下流。”他沉声说。
林思漾很慢地眨了眨眼,依旧毫无情绪,“那你要我做什么?”
江一屿忽然觉得心累,明明已经达到目的,但似乎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舒心。
良久,他叹出一口气,将林思漾打横抱起,慢慢朝楼梯的方向走去,“你太累了,今晚先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