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古言
现言
纯爱
衍生
无CP+
百合
完结
分类
排行
全本
包月
免费
中短篇
APP
反馈
书名
作者
高级搜索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精卫(2) ...
05.
“这……这儿怎么会有这么多彼岸花?”三七的脚步顿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角。越是往暴风眼的方向走,路边那抹妖异的红就越扎眼——起初还是零星几点,此刻竟铺成了连绵的花海,殷红的花瓣翻卷着,像无数只张开的手掌,在狂风里微微颤动。她自恃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这般阵仗,连呼吸都不由得放轻了些,生怕惊扰了这诡异的盛放。
风裹着腥甜的气息扑过来,三七下意识偏头,看见花瓣边缘沾着的露珠在昏暗里泛着冷光,仔细看去,倒像是凝结的血珠。脚边刚探出头的花苞被风一吹,“啪”地绽开,那抹红太过浓烈,看得人眼晕。
“您也觉出不对劲了吧?”阿鸾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发颤,他抬手将被风吹乱的额发拢到耳后,指尖却冰凉。顺着他视线望去,只见那些花茎笔直如剑,深深扎进龟裂的土地里,底下隐约露出些灰败的残骨,被花瓣半掩着,像谁刻意埋下的秘密。
“离暴风眼越近,这些花就越疯长。”阿鸾的目光扫过花海,带着种近乎悲悯的沉重,“从前总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妖,想闯进去寻些机缘——有的是想修得人形,有的是想夺那风眼深处的灵珠。”他顿了顿,弯腰拾起一片被风吹落的花瓣,那红色在他苍白的掌心更显刺目,“可到头来,没一个能活着出来的。”
“这些花……”三七的声音有些干涩,目光落在最近的一朵花上,那花瓣层层叠叠,细看竟像是由无数细小的魂魄凝聚而成,在风里轻轻呜咽。
“是他们的魂化的。”阿鸾松开手,花瓣被风卷着飘向远方,“魂飞魄散前的最后一丝执念,就凝成了这花。你看那花瓣上的纹路,”他指着其中一朵,“是不是像极了没说完的话?”
三七凑近了些,果然见花瓣内侧的脉络弯弯曲曲,像写废了的符咒,又像谁在濒死之际,用尽最后力气刻下的名字。风突然紧了,花海翻涌起来,发出“沙沙”的声响,仔细听去,竟像是无数细碎的哭腔,混在风声里,往人骨缝里钻。
“这儿啊,”阿鸾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什么听见,“早就不是路了,是那些枉死的妖,用魂魄铺成的坟场。”
话音刚落,一朵刚开的彼岸花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花瓣簌簌落下,露出中间金黄的花蕊——那花蕊里,竟嵌着半枚锈蚀的玉佩,上面刻着的“缘”字,早已被侵蚀得只剩个模糊的轮廓。阿鸾盯着那半枚玉佩,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抬手按了按眉心,像是被什么刺痛了眼睛。
阿鸾指尖的玉佩还没捂热,狂风突然掀起漫天花瓣,像要把这血色花海连根拔起。三七的烟杆在掌心转得飞快,忽然指着风眼深处:“那是什么?”
众人望去,只见紫黑色的风幕里,隐约有个佝偻的身影在晃动。那身影拄着根枯木拐杖,每走一步,脚下的彼岸花就蔫掉一片,露出底下青灰色的泥土。
“是守花妖。”阿鸾的声音发紧,银鳞在鬓角泛着冷光,“传说他是最早死在暴风眼的妖,执念太深,反倒成了这坟场的看守。”
守花妖慢慢转过身,脸上的皱纹比坟头草还密,眼睛却亮得吓人。他拐杖一顿,满地花瓣突然竖起,像无数把沾血的刀:“又来送死?”
穗禾的金火“腾”地窜起半尺高:“老东西,少装神弄鬼!”
“呵,神族的小崽子。”守花妖笑起来,牙床空荡荡的,“三百年前你的恩人来的时候,可比你懂规矩。”他拐杖指向穗禾,“你手里那点金火,够烧几瓣花?”
三七突然把烟杆往地上一磕,火星溅在花瓣上,竟烧出个圆洞:“老妖怪,我们是来堵裂口的,不是来陪你玩的。”她朝文卿使个眼色,“该算账算账,别耽误时辰。”
文卿的卦盘“嗡”地转起来,青铜面上的纹路映出守花妖的元神——竟是团缠着锁链的青火。“他被自己的执念锁着。”文卿指尖点向卦盘的生门,“那半枚玉佩是钥匙。”
阿鸾猛地掏出怀里的玉佩,守花妖的眼睛突然直了:“‘缘’字……你在哪找的?”
“三百年前,神族小将给的。”阿鸾把玉佩举起来,狂风里,玉佩突然发出青光,“他说万物有缘,神妖本是一家。”
守花妖的拐杖“当啷”掉在地上,脸上的皱纹慢慢舒展开,竟露出张年轻的脸:“是他……真的是他的玉佩。”他化作道青烟,往玉佩里钻,“我等这半块等了三百年,总算能凑齐了……”
青光散去时,半枚玉佩突然自己飞到花海深处,与另一块早已被花瓣掩埋的玉佩合二为一。完整的“缘”字在阳光下闪了闪,满地彼岸花突然齐齐枯萎,露出底下黑黝黝的土地,竟有嫩芽破土而出。
“这就……没了?”女娃的布袋掉在地上,木石滚出来,沾了些新土。
阿鸾捡起合二为一的玉佩,忽然笑出声:“原来他说的缘,是让我们自己拼起来。”
风眼深处传来海浪拍岸的巨响,比刚才更急了。三七把烟杆别回腰间:“走了,再磨蹭,东海该把咱们的脚后跟都淹了。”
穗禾踢了踢脚下的嫩芽:“这破花总算没了,看着就晦气。”
文卿却蹲下身,指尖碰了碰嫩芽:“不是没了,是换了种活法。”他抬头望向风眼,“就像有些人,执念散了,才开始真正活着。”
06.
穿过枯萎的花海,暴风眼的中心竟是片翻涌的黑海。海水漆黑如墨,泛着诡异的荧光,浪头拍打着无形的屏障,发出沉闷的巨响。
“这就是东海裂口的根源?”桃屋抱着兔包往后缩了缩,绒毛耳饰上的忘忧草抖个不停,“看着像口大墨缸。”
阿鸾走到屏障边,指尖刚触到水面,就被弹了回来,指腹上留下道黑痕:“是‘玄冰结界’,当年玄龟长老设的,防止裂口扩大,可现在快撑不住了。”
女娃突然把布袋里的木石往海里扔,石子落在结界上,竟发出钟鸣般的响声。
“精卫石的力量能震开它!”她眼睛亮得像海里的磷火,“我们多扔些,一定能打开个缝!”
穗禾嗤笑一声,指尖的金火在结界上烧出个小泡:“扔石头有什么用?看我的。”他刚要加大火力,却被三七拽住:“别胡来,这结界一破,海水会把咱们都卷进去。”
文卿的卦盘在掌心转得飞快,突然指向女娃:“她的木石能与结界共鸣,但需要引导。”他看向阿鸾,“孰胡能御水,你试试用灵力跟着木石的节奏走。”
阿鸾点点头,银鳞突然亮起,与海里的荧光呼应。他指尖划过结界,海水竟跟着泛起涟漪,像被按了拍子的鼓点。女娃趁机把木石成把扔进去,灰黄色的石子在黑水里炸开,每次都震开道细小的裂缝。
“再加把劲!”三七从袖里摸出几张符纸,往裂缝里塞,“这是水神亲手画的‘定水符’,能撑一时。”
就在裂缝快要能容人通过时,海里突然伸出无数只漆黑的手,抓住了女娃的脚踝。女娃吓得一哆嗦,强忍着没有尖叫,布袋里的木石撒了一地,裂缝瞬间开始合拢。
“是溺死的怨灵!”阿鸾化作孰胡原形,独角撞向那些黑手,“他们被裂口困了千年,想拉活着的我们垫背!”
穗禾的金火突然化作张网,把怨灵罩在里面:“敢动她?活腻了!”他的银发被风吹得乱舞,金火却稳得惊人,“快趁机过去!”
文卿拽着女娃往裂缝里钻,三七和桃屋紧随其后。阿鸾最后一个穿过,临走时往海里扔了块定风石:“等我们回来堵裂口,你们也该安息了。”
海里的怨灵发出不甘的嘶吼,却被金火网得死死的。穗禾望着渐渐合拢的裂缝,突然把金火收了:“算了,跟死人计较什么。”
黑海上空,文卿的卦盘突然指向裂口深处:“快到息壤祭坛了,小心脚下。”
07.
祭坛藏在海底的溶洞里,钟乳石上挂着千年不化的玄冰,却在息壤的光晕里泛着暖意。那块土黄色的晶石悬浮在石台中央,表面的裂纹比阿鸾说的更密,像随时会碎掉。
“这就是息壤?”女娃伸手想去碰,却被层无形的屏障挡住,“怎么看着……快碎了?”
玄龟长老不知何时出现在石台后,背甲上的纹路在光晕里忽明忽暗:“三千年了,它撑不住了。”他的声音像两块冰在摩擦,“当年共工撞断不周山,这息壤是女娲补天时剩下的,本就带着裂痕。”
三七的烟杆在掌心敲了敲:“所以需要精卫石和神族灵力?”
“不止。”玄龟的眼睛半睁半闭,“还需要‘共生咒’——神妖各出一滴心头血,融在息壤里,才能让它重获生机。”
穗禾往后退了半步:“心头血?你知道那有多伤身吗?”
“要么堵上这裂口,要么眼睁睁看着人间与妖界一同被洪流吞没。”玄龟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半分情绪,“依如今人类的说法,这大抵算是个电车难题。怎么选,你们自己定夺。”
女娃突然咬破指尖,把血滴在石台上:“我先来!”她的血落在息壤上,裂纹竟淡了些,“精卫的血,本就该用来填海。”
阿鸾跟着划破手指,银蓝色的血珠与女娃的血融在一起,在石台上开出朵小花:“孰胡一族,陪你们填。”
三七看了眼文卿,两人同时点头。她的血是淡金色的,带着补天石的气息;文卿的血泛着青,混着卦盘的灵力;桃屋的血泛着生机勃勃的绿,带着一丝药香。最后轮到穗禾,他咬着牙划破指尖,金红色的血珠落下时,所有血迹突然汇成个“生”字,钻进息壤的裂纹里。
“成了!”桃屋抱着兔包欢呼,兔包却突然对着洞口龇牙,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
玄龟长老的脸色沉了下去:“他们还是来了。”
洞口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几个穿着金甲的神将闯了进来,为首的手里举着面“斩妖除魔”的锦旗:“炎帝勾结妖族,罪该万死!息壤没收,妖族全抓!”
穗禾的金火瞬间暴涨:“上次没烧够你们的盔甲?”
“别冲动!”三七拽住他,烟杆指向神将身后,“看他们脚下。”
众人这才发现,神将们踩过的地方,息壤的光晕正在变暗,裂纹又开始扩大。
“他们的神力与息壤相冲!”文卿的卦盘剧烈震颤,“快把他们赶出去!”
阿鸾化作孰胡原形,独角撞向为首的神将。女娃把布袋里的木石往空中一撒,化作无数青鸟,啄得神将们手忙脚乱。三七的烟杆甩出符纸,在洞口设下结界,把神将们困在外面。
“这下怎么办?”桃屋看着结界外的神将,急得直跺脚,“他们肯定会搬救兵。”
玄龟长老叹了口气:“我早说过,神妖的偏见不是一滴血能化解的。”他看向息壤,“但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它能再撑百年。”
女娃突然摇头:“不够,我要它撑到永远。”她走到息壤前,轻轻抚摸着裂纹,“就像精卫填海,不是为了填满,是为了一直填下去。”
08.
神将们在结界外骂骂咧咧,玄龟长老却突然笑了:“有办法了。”他的背甲突然裂开道缝,里面滚出颗珠子,“这是‘同心珠’,能让神妖的灵力彻底融合,只是……”
“只是什么?”三七追问。
“用了它,你们的灵力会连在一起,一损俱损。”玄龟的眼神凝重,“而且,永远解不开。”
穗禾刚要反对,却被阿鸾按住肩膀。阿鸾的银鳞在灯光下泛着光:“我愿意。”
女娃把指尖的血往珠子上抹:“精卫填海,从没想过回头。”
三七看了眼文卿,文卿的卦盘突然指向同心珠:“卦象说,这是唯一的生路。”
几人围着同心珠站成圈,指尖同时按在珠子上。带着不同颜色的光芒在珠子里旋转,突然炸开,化作道光柱,直冲息壤。
土黄色的晶石瞬间变得通体透亮,裂纹里长出翠绿的嫩芽,竟在石台上开出朵六瓣花,每一瓣都染着不同的颜色。结界外的神将们突然惨叫起来,他们的金甲正在融化,神力被息壤吸走,化作滋养花朵的养分。
“这是……”为首的神将惊恐地后退,“你们做了什么?”
“让你们知道,”三七的声音透过光柱传出去,带着烟杆的沙哑,“神妖不是天敌,是共生。”
光柱散去时,息壤上的花开得正盛,洞口的结界也随之消失。神将们看着那朵六瓣花,突然跪了下去——他们的神力与妖力在体内交融,竟比以前更精纯了。
“回去告诉天帝,”炎帝的声音突然从洞口传来,佛赤色的袍角在洞里飘拂,“神妖共生,才是天道。”
神将互相对视片刻,低头皆道:“谨遵炎帝教诲。”
但总有那么些藏在袍角阴影里的恶意,在天界卸下神将们肩头所有枷锁的瞬间,便如藤蔓般疯长。
那神将眼底翻涌着猩红的戾气,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神妖共生?简直是天规脚下最污秽的笑话!
他猛地抄起身侧斜倚的银枪,枪尖在廊下灯火里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带起的劲风扫得廊柱上的琉璃灯轻轻摇晃。目标,正是不远处正低声说着什么的穗禾与女娃。
“助妖为虐,还敢妄称奉天承运?!”暴喝声里裹着淬毒般的杀意,枪尖已刺破空气,带着撕裂风的锐响直逼二人后心,“不如去死!”
“小心!”
阿鸾的声音还未完全落下,人已如离弦之箭般扑出。他甚至来不及转身,只能凭着本能伸出左手,硬生生挡在枪尖前。
“噗嗤——”
皮肉被洞穿的闷响在寂静里格外刺耳。银枪锋利的枪头从他掌心穿入,又从手背透出,带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细小的血线,尚未落地,整柄枪已带着千钧之力继续前冲,狠狠扎进他的后心。
穗禾与女娃只觉背后一阵骤风,刚要回头,便见一道青影轰然撞来。转身的刹那,正撞见银枪的大半枪身已没入阿鸾胸膛,枪尾的红缨被血浸透,正一滴滴往青砖上坠落。
更可怖的是,枪身上流转的天界神力与阿鸾体内奔涌的妖力在伤口处剧烈冲撞,像两团互不相容的火焰在撕扯他的经脉。他喉结猛地滚动,一口殷红的血沫混合着细碎的内脏碎片从唇角喷涌而出,溅在穗禾惊愕的脸上,带着滚烫的温度。
“阿鸾!”
穗禾伸手去接时,只接住了他骤然软倒的身体。他的睫毛还在微微颤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从嘴角溢出更多的血沫,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里,光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不过短短几息。
女娃僵在原地,脸上还沾着阿鸾喷溅的血,温热的触感透过肌肤渗进来,甚至能感觉到血液里残存的、属于妖的躁动。她能清晰地看见阿鸾胸口的枪缨还在轻轻晃动,听见穗禾抱着他时,牙齿抑制不住打颤的声音,还有自己心脏撞碎般的轰鸣——原来死亡的阴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整个世界都染成血色。
阿鸾最后望了穗禾一眼,那眼神里有疼惜,有不舍,还有一丝来不及说出口的安抚。下一秒,他的头便彻底歪在了穗禾颈窝,原本紧握成拳的手,缓缓松开,指尖最后擦过穗禾的衣襟,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廊下的风还在吹,琉璃灯的光晕里,血珠落在青砖上的声音,滴答,滴答,像是在敲碎所有人的呼吸。
“拿下他,押回天界!”炎帝的声音自云端碾落,带着雷霆过境般的威严,每个字都像淬了寒冰,砸在那神将身上,“胆敢搅乱神妖两界平衡,便是死上百次,也赎不清这罪孽!”
廊下的风裹着血腥气,吹得琉璃灯忽明忽暗。穗禾抱着阿鸾渐渐冰冷的身体,指腹一遍遍蹭过那道蜿蜒的血痕,像是想把这温度焐回来。可银枪贯穿的伤口还在渗血,神族的罡气与妖力冲撞的余波,让阿鸾的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每一下都像鞭子抽在穗禾心上。
“为什么……”他喉结滚动,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银发垂落遮住眼睛,却遮不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的颤抖,“九百年前你护我,现在又要护着别人……你就这么见不得谁受一点伤?”
三七的和田玉烟杆在掌心捏得发烫,指节泛白。她见过战场横尸,见过魂飞魄散,可从未像此刻这样,觉得胸口堵得喘不过气。那神将被押走时怨毒的眼神还在眼前晃,她突然抬手,烟杆带着劲风就要朝那背影掷去,却被文卿一把攥住手腕。
“他活不成了。”文卿的声音低沉,青铜卦盘在他掌心微微发烫,“可阿鸾要的不是这个。”
“那他要什么?!”三七猛地甩开他的手,烟杆“当啷”砸在青砖上,火星四溅,“要我们看着他死?看着那些藏在神袍底下的龌龊,把好好一条性命碾碎成泥?”
桃屋抱着瑟瑟发抖的兔包,眼眶红得像浸了血。她向来最是温和,此刻却死死盯着神将消失的方向,绒毛耳饰上的忘忧草结被攥得变形。怀里的兔包突然挣开,朝着那方向龇牙低吼,她竟也跟着往前冲了半步,声音带着哭腔:“他们凭什么……凭什么说杀就杀?”
“桃屋姐!”女娃突然扑过去,死死抱住她的腰。阿鸾的血还在她脸上发烫,那温度烫得她心口发疼,却让她异常清醒,“别去!”
桃屋挣了挣,却被女娃抱得更紧。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他们不仁,我们不能不义啊!阿鸾用命护着的,不就是不想让仇恨再继续吗?”
她抬手抹了把脸,血和泪混在一起:“东海的裂口能补,可神妖心里的沟,如果我们也用刀子去填,就再也填不平了!”
这话像盆冷水,浇在所有人头上。穗禾低头看着怀里阿鸾紧闭的眼,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再也不会睁开。他突然想起阿鸾说过“下次给你烤热乎的红薯”,想起他递定风茅时指尖的微凉,想起他化作孰胡时银鳞上的光——这些碎片像针,密密麻麻扎进心里。
他心头忽然漫上一缕恍惚的疑问,像被海雾打湿的丝线,轻轻缠着灵台——这样的妖,他当真要恨下去吗?
“我知道了……”桃屋的声音软下来,反手抱住女娃,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我听你的,我不冲动……”
三七捡起地上的烟杆,在掌心敲了敲,火星明灭间,她望着溶洞深处息壤的光晕。那朵六瓣花还在静静开着,每一瓣都染着不同的颜色,像无数双手交握在一起。
“走吧。”她声音沙哑,“还有该做的事没做完。”
穗禾小心翼翼地将阿鸾放平,指尖的金火轻轻掠过他的衣角,像是在为他拂去尘埃。“等我回来。”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09.
离开溶洞时,东海的浪变得温柔,曾经黑沉沉的海水透出清亮的蓝,能看见珊瑚丛里游弋的鱼虾。女娃的布袋里又装满了木石,只是这次,她走得很慢,偶尔会停下来,把石子轻轻放在岸边的礁石上。
他们穿过妖界的桃花林,花瓣落在阿鸾的身体上,像一场迟来的送别。直到走出结界,站在东海岸边那片曾开满彼岸花的土地上,文卿才停下脚步。
“就这儿吧。”他望着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青铜卦盘上的纹路映着落日余晖,“他喜欢海。”
穗禾没说话,只是弯腰开始挖坑。指尖的金火化作小铲,将泥土翻松,动作笨拙却认真。三七捡来几块平整的青石,垒成小小的坟茔,文卿则将那枚合二为一的“缘”字玉佩立在坟前,当作墓碑。
桃屋把怀里的兔包放下,小家伙懂事地叼来几株开得正盛的野花,摆放在墓前。那些花一半是金色,一半是银色,像极了息壤上开出的六瓣花。
“阿鸾说过,孰胡的故乡在海边。”女娃蹲下身,将布袋里的石子围着坟堆摆了一圈,“这些木石,替他看着海。”
穗禾蹲在墓碑前,指尖的金火燃了簇小小的火苗,上面烤着半块红薯。甜香漫开来,他却突然红了眼眶:“九百年前那半块没烤透,这次……烤得正好。”
风拂过海面,带来咸湿的气息。远处妖界的桃花香飘过来,混着人间炊烟的味道,竟异常和谐。文卿的卦盘在掌心转了转,指向西边:“该回事务所了。”
女娃停下脚步,望着盘旋在海面的青鸟:“我不走了。”她晃了晃手里的布袋,“我要留在这儿填海,不是为了报仇,我也不会让情绪操控我。我只是为了让海水记得,有个叫阿鸾的少年,曾拼了命想让它变得温柔。”
三七点了点头,将烟杆别回腰间,然后收好了当初和炎帝谈好的报酬:“有事,就往事务所寄片青鸟的羽毛,你知道地址的。”
回到第七夜事务所时,暖气管子果然凉透了。穗禾却不知从哪摸出几个红薯,往上面一放,金火轻轻舔过,很快就冒出甜香。
“在炎帝帐里顺的,就知道你惦记。”他剥开一个,烫得直甩手,却先递给了三七。
桃屋把兔包放在桌上,小家伙叼着片花瓣跑过来,那花瓣一半红一半白,像极了息壤上的花。“它说,想压在《山海经》里当书签。”
文卿翻开账本,上面记着这次的开销:“精卫石一块,同心珠一颗,穗禾偷红薯三个——”他抬眼看向穗禾,“扣工钱。”
穗禾刚要反驳,窗外突然落下一只青鸟,嘴里叼着片青灰色的石子,上面刻着行小字:“东海不枯,精卫不止。”
三七把石子往烟杆上敲了敲,笑道:“这丫头,还真把填海当终身事业了。”
正说着,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阿鸾的魂魄竟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串海枣,银鳞在灯下闪着光——竟是玄龟长老用聚灵术暂稳了他的魂。
“我爹让我来送这个。”他笑起来时,眼角的梨涡盛着月光,和记忆里一模一样,“他说,多谢你们让孰胡明白,海枣的甜,分出去才更浓。”
话音顿了顿,他指尖轻轻摩挲着海枣粗糙的表皮,银鳞在灯下泛着柔和的光:“别为我难过呀。万物来去,原是定数。你看,我现在魂魄还能借着聚灵术稳住,竟然还能飘过三百公里的路,把这带着潮气的甜香送到你们手里——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夜深时,文卿的卦盘突然亮了,映出东海的景象:息壤上的六瓣花结了果,女娃在海边种树,累了就变成鸟儿衔着石子填海,神将们在清理岸边的礁石,连曾经的怨灵都化作了守护海岸的灯塔。
“看来,”三七磕了磕烟杆,“这故事还长着呢。”
文卿合上账本,月光照亮最后一行字:
万物有缘,共生为章。
——精卫 完
关于这个故事
肯定会有很多客官觉得:怎么又有一位朋友匆匆下线了哇?!
更是会有客官会认为:穗禾跟阿鸾之间怎么回事?没头没尾的啊喂!
但是!各位客官切记:万事万物,缘由天定。
而且阿鸾的魂至少还可以撑过两百年,万一在这两百年间给救活了啥的……
关于穗禾跟阿鸾之间的故事,我只能多叭叭一句——
事务所还有第二部,第二部还有他们之前的因缘际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精卫(2)
下一章
上一章
回目录
加入书签
看书评
回收藏
首页
[灌溉营养液]
昵称: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你的月石:
0
块 消耗
2
块月石
【月石说明】
打开/关闭本文嗑糖功能
内容: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查看评论规则>>